第256章 嗜蟲

  難怪他們走過的路上會被灑上毒粉,難怪他們一路派斥候探路,竟還會中了他們的埋伏,卻原來他們的行蹤早已在別人的監視之下,原來一路上都有人在跟蹤他們,更甚至在斥候探完路後、他們到達之前,設好埋伏,隻等著請君入甕!


  “正是!”說到“哭墳”二字,女子的神情驟然變得嚴肅沉冷起來,“而且我實話告訴你,我哭是並不是空墳,那裏麵埋的確確實實是我丈夫的骨灰,是你們,是你們這些昭國人殺了我丈夫!”


  昭國人?

  方亥一愣,沉聲喝道:“你們果然是晏國人?”


  “我丈夫是晏國人,可我不是。”那女子說著又恢複了她看似嬌柔、卻狠辣深藏的笑容。


  方亥問道:“那你是誰?看你的樣子,絕不是昭國人。”


  “嗬嗬……”女子掩麵笑了笑,往前走了兩步,道:“將軍不妨猜一猜啊。”


  “哼!”方亥冷哼一聲道:“本將沒時間陪你玩,我勸你還是帶著你的人速速撤離,否則休怪本將槍下無情!”


  女子卻不屑一顧,“呦,將軍好大的火氣,隻是怕不是你沒時間陪我玩,而是我沒時間陪你們一幫男人玩,既然將軍不願看見我,那我走就是了。”說罷又側眸看了方亥一眼,莞爾一笑,纖纖雙手輕輕一揚,而後嬌笑著飛身離去。


  女子剛一離開,空氣中便有一股香氣飄來,前排的將士都聞到了,不由相互問道:“這是什麽味道,好香啊……”


  方亥也聞到了,不僅如此,他看到前麵幾人的身上漸漸顯出一層白色的粉末來,驟然想起那女子在離開前曾揮了揮袖子,想必這些粉末便是從她的袖子裏灑出來的。


  隻是……


  就在冉嶸猜想這些粉末有何作用時,突然聽到幾聲恐懼的尖叫之聲,方亥循聲望去,不由也大吃一驚,前麵突然出現好多黑色的蟲子,密密麻麻地朝著他們爬來,速度奇快。


  最前的那位士兵身上的白色粉末最多,還未及他做出反應,那些蟲子突然一躍而起,爬到他的身上,開始啃食他的身體。


  後麵眾人一見,頓時嚇呆了。


  方亥見狀也驚了,不過他畢竟見過各種怪異之物,還算鎮定,隻聽他大聲喝道:“身上的有粉末的,立刻脫下盔甲衣物扔出去,扔的越遠越好,這些蟲子是衝著這白色粉末來的……”


  未及他說完,前麵那些人便開始匆忙脫了衣物,其間陸續有三五人被蟲子纏上,而最先被纏上的那人,此時已經被啃食得隻剩下一具屍骨,情況之慘,慘不忍睹。


  正如方亥所料,那些蟲子正是衝著白色粉末而來,待所有人將沾了粉末的盔甲和衣物扔出去以後,蟲子便退後了一些,撲到了衣物上,留下來的一些也被將士們齊力殺死。


  隻是這邊的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香味,那些蟲子雖退後了,卻沒有退下,而是結成一大片,死死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一眼望去,那些黑色蟲子所及之處,至少有三丈遠,就算坐馬能迅速奔過去,可還是避免不了被蟲子纏上的危險,更何況他們還有步兵……


  與此同時,後方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那些毒粉中明顯也摻入了和這邊相同的白色粉末,不禁沾身即死,不多會兒風一吹把香味吹了出來,便有大批蟲子湧了出來,量雖不及前方,可是加上毒粉,還是無人敢越過一步。


  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去,眾將士心中無一不是焦躁萬分,驚恐萬分。


  天一黑,他們若還是被困在這個峽穀裏,難保不會遇到其他危險,加之如今晏國的人知道他們被困在這裏,到了夜裏他們是否會前來偷襲都很難說。


  這等情景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境況危亦。


  可是眼下,他們能做的,卻隻是這個驚恐的等著。


  除非他們能從這條峽穀中間飛上去,然,兩側的坡高而陡,且並無攀援之物,即便是輕功很好之人想要上去尚有難度,更勿論他們這十萬大軍。


  到戌時一刻,他們被困此處已經一個半時辰,所有人都不敢大意,輪番防守。


  在手中火把火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見,那些黑色的蟲子並未撤去,而是爬在原地不動,看得所有將士毛骨悚然,直覺那些蟲子在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照此下去並非長久之計,人總有困乏的時候,更何況他們還要趕至雲寧城作戰,這麽耗下去,隻怕人還未到雲寧城,就先倒下了。


  方亥越想心中越是焦急萬分,可是看著同樣著急的眾將士,他又隻能麵上保持鎮定,心中焦慮不已,苦於想不出解決的法子。


  就在所有人都恐慌焦急之時,前麵手持火把的一人,突然手腕一酸,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被塵土熄滅,一瞬間黑色的蟲子驟然動了起來,朝著火把滅掉的那個方向撲去,繼而衝進人群裏來,前麵眾人頓時大亂,有人甚至嚇得丟掉了手中的火把,掉頭就跑。


  怎奈,他們被圍堵在這個峽穀間,前後都有蟲子,根本跑不了多遠,很快又有幾人被蟲子纏上,倒地哀嚎。


  這這樣的夜裏,這樣的情景下,如此的哀嚎之聲猶如從地獄傳來的哭喊,聽得所有人汗毛豎起,更加驚慌。


  軍中有人受不了這種恐懼的折磨,丟了手中的盾牌,大叫一聲,朝著外麵衝去。


  方亥驚呼:“不可——”


  卻還是晚了一步,那人剛衝出去,就被蟲子纏上了身,片刻之後便成了一具屍骨。


  這種驚慌情緒迅速傳染,軍中頓時一片大亂。


  方亥前後厲喝幾聲,雖讓眾人稍稍安靜了些許,可是卻撫不平他們恐慌的情緒。


  見狀,方亥不顧眾人阻攔,硬是策馬到了最前麵,抽出腰間的劍連連斬殺不少蟲子,可是卻於事無補,殺的多,後撲上來的更多。


  眼看著有一批蟲子一躍而起,就要撲到方亥身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恐懼地看著他,已經快叫不出聲來。


  突然隻聽上方傳來一道犀利的喝聲:“將軍退後!”


  方亥聞聲,片刻不猶豫,一轉馬頭,讓到了一旁。


  上方有兩道身影落下,雙腳著地的同時揮手灑出一片水滴,那些蟲子突然就停了下來。


  兩人動作片刻不停,轉身一把奪過士兵手中的火把,朝著蟲子揮動了幾下,而後直直扔了過去,那些蟲子頓時就著起火燒了起來,後麵的蟲子也在連連退後。


  黑暗的夜色裏,隻聽前麵不斷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還有一陣伴著惡臭的糊味兒,眾人舉起火把上前一看,靠前的那些蟲子已經被燒焦了,而後麵的那些正在慢慢後退,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離開。


  眾人這才稍稍放了些心,暫時鬆了口氣。


  再看來人,是一男一女兩人,內行人一眼便可看出其二人皆非等閑之輩,是難得的高手,至少輕功都非常人所能及,否則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就能從坡上躍下而臉不紅,氣不喘,還能抽出手來將這些毒蟲逼退。


  確認暫時安全之後,方亥即刻喚來張副將等人,吩咐他們迅速整頓隊形,清點傷亡人數,並將傷者集中起來。


  做完這些,他才回身仔細看了看這一男一女,總覺得這兩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像是曾經在哪裏見過,不由欠身行了禮,“多謝二位出手相救,不過,二位是……”


  那一男一女相視一眼,彎眉一笑,伸手摘下遮麵的麵巾,衝方亥淡淡一笑。


  方亥借著火把的光看清他們的麵容,驟然一驚,“是你們!”


  說著,下意識地俯下身去,卻被對麵的人伸手扶起,用隻有他們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道:“將軍禮重了,如今昭國與我聽七樓是好友,這等舉手之勞的小事,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方亥抬袖擦了把額上的汗珠,明明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從他嘴裏說出來,卻成了舉手之勞的小事……雖然早就知道聽七樓所辦的皆是能震動朝堂與江湖的大事,方亥這心裏依舊忍不住一陣陣震撼。


  畢竟,就在不久前,替他們將叛臣寧宏毓抓住並送回兗安城的人,就是這二人。


  雖然事後二人給出的解釋是,聽七樓想要找一個人並不難,然而無論如何,這件事對昭國來說,都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對他本人來說,也算是一件棘手的事,所以當時讓他好一番驚歎。


  可笑的是,當初兩人將寧宏毓交到他手中之時,他並不知曉兩人的身份,直到回去將此事稟告了昭帝寧馳脩,畫出了畫像,寧馳脩認出畫像中的人,他才知道,之前幫他的人,竟然就是聽七樓的那位神秘詭譎的倬公子。


  對於他的神色瞬息萬變,步清倬和疏離都覺得很有趣,也大致能明白他此時心裏在想什麽,便也不拆穿,隻是低頭淡淡一笑。


  “倬……”方亥本想喊步清倬為倬公子,看了看身邊的人,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衝兩人抱拳道:“二位……怎會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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