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疏遠將軍

  “是,疏遠將軍。”


  司攸心裏一陣陣地打鼓,越品越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是奇怪,比之當初她聽到疏離的名字還要奇怪。


  這世上當真會有人給自己的孩子起這樣寓意不好的名字?

  疏離、疏遠……這樣的兩個名字放到一起,似乎頗有些不同的感覺,可是那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她也說不明白。


  “冒昧問一句……”司攸抬頭看了那小將一眼,試探性問道:“這位疏將軍讓我在此歇下,難道就沒有其他別的吩咐嗎?他既是看過了手符,就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才是,總不會……就這樣什麽都不做吧?”


  小將回身打量了她一眼,撓了撓頭,有些為難,“這個……疏將軍倒真的沒有說別的,隻是說讓姑娘你先好好休息……”


  聽到“姑娘”兩個字,司攸麵色一沉,瞬間明白了這小將神色疑惑的原因,繼而自己心頭也升起一絲疑惑。


  “你……”司攸停了腳步,盯著那小將,“你怎知我……”


  “哦,我疏將軍說的。”


  “他怎麽說的?”


  小將神色有些惶恐,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有些支支吾吾:“將軍他……他看了手符之後,就說,說‘先安排那位姑娘歇下,待本將得了空再去見她’,其他的也沒多言……”


  那位姑娘……


  且不說她一襲男子裝扮出現,一開始這小將根本沒有辨出她的身份來,就說那位疏遠將軍,他明明人在大帳內,從頭至尾都沒有看到她一眼,卻僅憑著兩份手符,就能知道她是女的……


  莫說她自己,就連這個小將都覺得很詫異吧,畢竟自己親眼見到的人自己沒認出來,那位疏遠將軍卻……


  “你們這位疏將軍……莫不是從我這手符中認出了什麽?”司攸穩住心神,故作驚訝地笑了笑,“又或者,他知道我是誰?”


  小將連忙搖頭,“那倒不是,將軍沒說姑娘是誰,隻是讓我帶姑娘去休息罷了……”


  說話間,兩人來到一頂帳篷外,小將上前替司攸撩起帳門,隨著司攸一道進了帳內,卻一直站在門旁不敢往裏走,有些扭捏地遲疑了好大一會兒,終還是忍不住小聲問道:“原來你……真的是位姑娘。”


  司攸放下肩上的包袱,垂首淡淡一笑,並沒有否認,“出門在外,為行方便,所以才這副裝扮,本也無意隱瞞,隻是想要見到你們的那位將軍,當麵說個清楚,奈何他如此忙碌,不願相見……”


  司攸說著搖搖頭,太息一聲。


  小將忙擺擺手,“姑娘莫怪,將軍確實很忙,他已經兩宿沒有怎麽合眼了,晏國兵馬集結得快,聽聞他們找了幫手,就這兩日便能趕到白水城,雲寧城眼下的情況很是不妙,所以將軍一直在找守城的法子,還望姑娘見諒。”


  聞言,司攸臉色沉了沉,微微垂首,他口中的“幫手”是誰,她已然猜到了是誰,自然也明白他說的“情況不妙”是真的不妙,她此行,本來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人。


  “這樣,你幫我帶話給你們見滾,就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說,最好能在晏國兵馬來襲之前能見到他。放心,我絕對不會耽誤他太多時間,一個時辰、甚至是半個時辰便足矣。”


  小將連連點頭,“好,你的話我一定帶到,時間不早了,姑娘先且歇著,等會兒會有人來給姑娘送飯菜。”


  “好。”司攸心裏雖然著急,卻也不好為難他,隻能放他離開。


  待他離開了,她這才將帳內四周環顧一圈,而後走到案幾前坐下,兀自沏了杯茶,端起遞到嘴邊又突然放下。


  越想越覺得奇怪,那個人,那個疏遠究竟是怎麽知道她是女的?僅憑著兩個手符?可是,知道她有這個手符的人根本沒幾個,尤其是昭帝的那一枚,除了寧馳脩和他身邊親近的人,並沒有外人知曉。


  難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疏遠將軍也是他的親信,親信到寧馳脩連這件事都告訴了他?


  她現在對這個疏遠是越來越好奇了,越發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究竟與寧馳脩之間有著怎樣的關係。


  然而一連兩日,那個疏遠將軍都沒有露麵與她見上一麵,他似乎有太多的事要忙碌,一大早天未亮便離開了大營,直到夜色深濃之色方才回來。


  第二天那早,她早早起了個身,為的就是想要能與他碰上一麵,卻還是晚了一步,隻遠遠地看到了他的背影。


  本想要追上去,卻被另一位五十來歲的中年將軍攔了下來。


  這位將軍她認識,名喚元祿,是昭國有名的驍勇將軍,亦是常年鎮守昭國邊城的領將之一,司攸了解過,此番白水城失手,實則是因為兵力懸殊太大,否則,以他戍守邊城多年的能耐,斷不可能失了白水城。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資曆深厚、行事認真嚴肅的老將軍,而今卻對一個憑空而降的名不見經傳的領將如此言聽計從,讓司攸這心下不得不生出重重疑惑來。


  這兩天天氣有些沉悶,入夜的邊城微微有一絲燥熱,司攸坐在案前,一手扶額,一手執筆在紙上畫著什麽,待她終於將那幅畫畫完了,又仔細看了幾遍,確認與記憶中的沒什麽異樣,這才放下手中的筆,擰眉端凝。


  許是感覺到了帳內的燥悶,她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放下圖紙,起身出了營帳。


  雖然已經入夜,四周的兵馬操練卻沒有絲毫的放鬆,時不時地能聽到一陣呼喝聲,這對於在軍中待過多時的司攸來說,早已習以為常,並不奇怪。


  習慣性地朝著疏遠的那頂大帳瞥了一眼,顯然他人還沒有回來,司攸心下有一絲失落,也有些疑惑,他這兩天究竟去了哪裏,在忙些什麽。


  軍中的人似乎都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就算不清楚她的身份,但也知道她是疏遠交代過要好生照看的人,是以眾人看到她並沒有覺得驚訝,隻是微微點頭示意,而後各忙各的去了。


  司攸有些無聊,原地轉了一圈,而後朝著夜風吹來的方向走去。


  身邊有路過的兵將在聊著什麽,不經意間,她聽到兩個口音與其他人略有些不同的人正在閑聊,仔細一聽,發現他們聊的是兗安城的事。


  兗安城,昭國王都。


  他們的口音聽起來與某個人頗為相似,隻不過,那個人此時就在兗安城,不在這裏——


  “哦,原來你就是乾帝一直在念叨的司攸大人?”


  耳邊驟然想起那日在普陽城初見,寧馳脩對她說的第一句話,那漫不經心的語氣,那肆意無忌的目光,那清淡慵懶的神色,竟是全都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裏,即便是此時想來,心下也會沒由來地升起一起悸動。


  然而,思緒微微一轉,再次浮現在眼前的,卻是辭別前一天他冷漠至極的眼神,以及他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


  直到現在,她也沒想明白,這般瞬間轉變的態度究竟是因為什麽,盡管她自己曾經在心裏想過一些,用來說服自己,然而她很清楚,憑著她對寧馳脩的了解,那些理由都不成立……


  月末,空中無月,依稀可見點點星光,許是因為天氣不好,夜空中的星星也很少。


  司攸下意識地抬起雙臂環保於胸前,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若有所思。


  身後不遠處有一行五六人策馬而來,走到大帳附近便翻身下馬,正要往帳內走去。


  驀地,最前的那人腳步一滯,側身朝著司攸這邊看了一眼,疑惑地皺了皺眉。


  見他停下,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元祿緊跟在他身側,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一眼便認出那個人正是他早上攔下來的那個姑娘。


  “將軍還是……不打算見她嗎?”元祿小聲問道,“兩天了,她倒是耐得住性子,一句抱怨的話都沒說,依末將看來,她還能耗上不短的時間。”


  將軍疏遠聞言,微微眯了眯眼睛,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站在,看著司攸的背影,眸色沉凝深邃,讓人有些看不透。


  “而且,末將聽聞她這兩天一直在旁敲側擊地打聽將軍的事,聽說那日將軍未見其人,卻知她是女的,已然讓她心生疑惑,末將有些擔心,再這麽下去,會不會讓她察覺到什麽。”


  元祿邊說邊悄悄觀察疏遠的臉色,見他霍地一皺眉,連忙閉嘴,將後麵沒有說完的話都咽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垂首站在他身邊,不再說話。


  疏遠依舊不說話,隻是眼神越來越深沉難測,他似乎已然忘記了身邊的其他人,看著司攸背影的目光晃也不晃一下。


  過了許久,他突然垂首收回目光,稍作沉思,側身往大帳走去。


  元祿見狀,連忙快步跟上,正想要問接下來怎麽處理,就聽到疏遠沉聲道:“再讓她在這裏待一晚上,明天一早天一亮,立刻送她進城,然後找機會送他離開雲寧城。”


  “那……送到哪裏?”


  疏遠停了停腳步,想了會兒,幽幽道:“普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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