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無量心法

  聞得“無量心法”四個字,步清倬的麵色有一瞬間的陰寒,隻是他藏得很好,一轉眼便消失不見,換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停下腳步,他回身去看白欽,“大人怎會突然問起這個?”


  白欽淡淡一笑,“就是看到倬公子,突然就想到了眼下的江湖局勢,連帶著想起之前聽人說起的無量心法。”


  “大人身在朝堂,何時對江湖中的人和事如此感興趣?”


  “倒也算不上是興趣,隻不過年前帝都發生了一件事,有人潛入城中行刺,所用的功法極有可能就是無量心法,朝中派人查了許久,也未能找到刺客,料想那刺客必是江湖中人,而倬公子同為江湖中人,行走江湖多年,應該多少知道些情況。”


  白欽語氣平緩,慢慢說來,心緒也漸漸平穩下來,一瞬不瞬地看著步清倬,等著他的回答。


  步清倬的神色出奇得平靜,始終麵帶微笑,緩步走到白欽身側,“這倒是奇了,會是誰潛入帝都行刺?行刺的又是何人?”


  他側身向白欽看來,眼角笑意越發幽譎,“其實大人不說,我也猜得到,如大人所言,身為江湖中人,自然知道這無量心法的一些情況,知道如今這世上還有哪些人學成了此心法,正也因此,想要猜到那個人行刺的是誰,並不難,畢竟,如今帝都之中與墨夷氏一族有恩怨的人……”


  他沒有把話說完,目光定定落在白欽的麵上,注意著白欽的表情。


  “墨夷氏……”雖然白欽早就知道這些,此時聽步清倬說出來,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尤其,他不論是語氣還是神情,似乎都隻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一件與他沒有絲毫關係的事。


  “沒錯,大人是朝中人,就算大人不知無量心法的來曆,但肯定知道墨夷氏。”步清倬語氣輕緩,不驕不躁,“這一段過去就不用我來替大人回憶了吧。”


  白欽下意識地搖搖頭,“所以你的意思是,無量心法是墨夷氏一族的秘傳心法?”


  步清倬點點頭,“至少在目前我聽七樓所得的消息中,並沒有其他族人練成此心法。”


  “那你可知,有誰練成了此心法的人?”


  “嗬嗬……”步清倬聞言,忍不住低頭輕笑,眼底掠過一抹寒光。


  以白欽的冷靜機智,平日裏斷不會問出這麽荒唐的問題,也許,他真正的用意不在於問題更不在於答案,而是回答問題的這個人。


  “大人這就有些為難我了。”步清倬故作苦苦一笑,“這樣的問題,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回答、該怎麽回答,畢竟,有些消息還是要經過樓主親自審定的。”


  白欽斂了斂眉,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問題多有不妥,而步清倬的回答也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輕易而舉地避開了一切他想要追根尋源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突然有些看不清,步清倬究竟是看穿了他的意圖,顧左右而言他,又或是,他說的都是事實。


  “抱歉……”白欽賠笑,“是我唐突了,一心隻想著盡快查清問題,竟忘了倬公子原本就是聽七樓的倬公子,方才多有冒犯,還望勿怪。”


  步清倬搖頭,“大人言重了,若是尋常消息,隻要大人開口問了,隻要我知道,我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方才的問題,我實在是不知答案,更無權自行透露,我畢竟不是樓主。”


  白欽頷首,“我明白,是我口不擇言。”


  “也沒什麽,大人若是實在想知道答案,不妨回京的路上走一趟聽七樓,向樓主當麵提問,興許他能回答你的問題。”


  “好,多謝倬公子提醒,我會考慮的。”


  話說到這份兒上,白欽心知說再多也是無益,朝著院門外看了一眼,又對步清倬抱歉一笑,“突然想起來倬公子方才說,要去找疏離姑娘,我耽誤了你這麽長時間,真是抱歉。”


  “沒什麽。”步清倬擺擺手,抬頭看了看東方,“這時候她可能還沒起身,早一刻晚一刻都不打緊。”


  白欽笑得淡然,“既如此,那我就不在耽擱倬公子時間了,今日之事多謝倬公子解惑,多番相助,白某銘記於心。”


  “客氣了。”步清倬挑了挑眉,與他頷首致意,而後轉身往外走去。


  不料,他這邊剛剛出了遠門,就看到兩道人影朝著這邊走來,兩人邊走邊聊,似乎還很投機。


  察覺到前方有人在看著他們,兩人同時看來,而後相視一笑,快步走到近前。


  “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了?”步清倬順手拉過疏離,彎眉笑了笑,不等疏離回答,便又問轉向和她一道過來的晏安,“晏大人也很早。”


  晏安回笑,“習慣了,平日裏在京中一向早起,到了時辰必須起身。”


  說著看了看他身邊的疏離,“昨天剛一趕到,就被軍中的兄弟拉了出去,很晚才回來,聽說司攸大人傷了,就想著來看看她,正巧在路上碰見了夫人。”


  聞言,步清倬與疏離相視一眼,疏離挑眉道:“我就知道你在這兒,正好我也要來看看司攸,她怎麽樣了?”


  步清倬搖搖頭,“還沒醒,不過白大人說了,傷勢已經穩住,不會在惡化,接下來就是好生休養。”


  “嗯。”疏離輕吐一口氣,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怪異的晏安,了然一笑,“我先去看看司攸,你們聊。”


  說罷與步清倬點頭致意,轉身朝著院內走去。


  步清倬順著她的背影看去,看到她走到院內與白欽打了招呼,兩人一道進了門去。


  “晏大人可是有事要問步某?”步清倬收回目光,向晏安看去。


  見疏離走開了,晏安麵上的笑意也漸漸收起,稍作片刻遲疑,而後抬眼盯著步清倬,低聲道:“你們的身份,我已經知道了。”


  步清倬倒並不驚訝,低頭淡淡一笑,“晏大人慧眼,我早就知道,你遲早會察覺。至於當初在璽涼城隱藏身份,也隻是為了方便行事。”


  晏安頷首,“我明白,聽七樓樹大招風,聽七樓倬公子又名聲在為,加之聽七樓在九因的地位,你若是貿然進京,必然會引來諸多麻煩和猜疑。”


  “晏大人能明白,那是最好。”


  “所以,當時你進京,當真隻是為了探親?”


  “探親是其一,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探查當初刺殺樓主的真凶。”


  這一點讓晏安有些驚訝,“真凶?”


  對於去年八月聽七樓主夜辭遇刺一事,晏安早有耳聞,隻是未曾想到聽七樓查真凶竟會查到璽涼城去,“你的意思是,行刺夜樓主的真凶在帝都?”


  步清倬搖頭,“尚未斷定,所以才說是探查,而不是捉拿。”


  “那你可查到結果了?”


  步清倬咧了咧嘴,依舊搖頭,“這一點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們還是來談談晏大人你的事情吧,我知道,塵綰在璽涼城的這些年一直多虧了大人照顧,大人有什麽話盡管問吧,隻要我知道,一定會如實相告。”


  晏安眉心擰了擰,沒有立刻應聲,朝著院內看了一眼,步清倬會意,與他一道朝著別處走去。


  “其實我想要問的問題,你應該也猜得到。”


  步清倬頷首,“與塵綰有關。”


  晏安垂首,“一直以來,我都自認為我還算了解她,摸得準她的脾性,知曉她的喜怒,可是直到近來,我才越發覺得,這些年我可能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她、了解她。她就像是一個謎團,忽遠忽近,忽明忽暗,飄忽不定,難以琢磨,最近我經常會在想,究竟是以前我太糊塗,太好糊弄,又或是……是她太聰明,知道怎樣才能掌控一個人……”


  後麵似乎還有話沒說完,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他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吐出來,臉色不大好看。


  步清倬雖然不知道這段時間帝都那邊晏安和塵綰之間發生了什麽,卻能隱隱猜到一些,畢竟他還是了解塵綰脾性的。


  “塵綰是我表疏離,我知曉她的脾性,她確實聰明機智,很有謀略,但同時她也是一個敢愛敢恨、怨憎分明之人,她的聰明謀略向來隻用於對於自己的敵手,對於親友,她絕對會報以一份真心。”


  說話間,兩人在一道分岔小路口停下,看了一眼前麵水池旁的亭子,又相視一眼,緩步走了過去。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但是想到這是你們之間的事,便忍住了。”


  “你指的是……”


  “當初我與阿離還在紅綃坊的時候,有一晚你與白大人一同前來,我記得你和塵綰私下裏聊了很久,後來大人不辭而別,塵綰的情緒也不大好,我在想,那晚你們……”


  晏安負手而立,太息一聲,“我對她的心思,應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也從未隱藏過什麽,隻不過有些話以前一直沒有說得太明白,直到那晚,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決定跟她把話說明白,我不想再這麽下去了。說句真心話,我和她都不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了,塵世中浮浮沉沉,曆經無數,大家都是明白人,所以我希望能迎娶她進門,給她一份安安穩穩的生活,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寵著她、護著她,而不想看她像現在這樣忙忙碌碌,不想我每一次幫她,最後都要連累她遭人詬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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