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言閬

  十三,是十三皇子!


  司攸心下狠狠一凜,即便麵對淩國的十萬兵馬,她也能鎮定如斯,可此時聽聞顧亦蕭遇險,她卻驟然就慌了神。


  她第一反應就是趕往疏離與步清倬的城西宅院,卻不料兩人都不在,她這才頓然想起,步清倬昨天晚上說過,今日會與疏離一道出城辦事,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可是,顧亦蕭此時性命攸關,她卻多一刻也等不及。


  即便,她對那封信多有懷疑,即便,她尚且不明這封信究竟是真是假,可是她心裏很清楚,那個人確實是去了淩國,而且他說過,會路過川城……


  這樣的情況下,她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件事她賭不起,更輸不起。


  所幸這幾日已經將嶧城的職責都分派了下去,她臨時有事,離開幾日,應當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想到這裏,她立刻讓總兵府準備一匹快馬,與沈豫交代了幾句,匆匆出了城去。


  驚蟄已過,春雷驚動。


  司攸剛剛踏入淩國地界,歇了幾日的雨又紛紛落下。


  早就聽說南方多雨,這段時日她也算是親身體驗到了。


  川城算是淩國的邊城,亦是平日裏淩國的邊疆守兵駐紮之地的橫川穀的主城,無兵戰之時,將領便住在城內,隻有兩軍交戰,兵馬出動,將領方才需要隨軍守在橫川穀。


  顧無風之所以選擇川城這條路,極有可能就是為了順道打探一下淩國邊疆的兵馬狀況。


  想到這裏,她不由更加擔心,眼下川城的守將是言閬,若是顧無風落在言閬手中……淩國剛剛在乾國手上吃了這麽大一個虧,而顧無風就是斬殺主將之人,她不敢想象,他們會怎麽對付顧無風。


  此時的川城內一片肅殺,聽聞言閬趕到橫川穀那天,連夜將此次出兵的所有領將全都叫到了一處問話,就連幾個受傷的也被人從床上架了起來,爬也要爬過去。


  言閬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們心裏都很清楚,若是稍有疏忽,隻怕性命不保。


  自第二天開始,川城一帶便加緊了布防和整頓,城內外眾人皆是人心惶惶,這段時間,若無要事,大家能不出門則不出門。


  加之今天一早城裏又來了一位貴人住進了城北行宮,雖然並沒有直接表明身份,眾人卻早已心知肚明。


  兩道人影剛剛出了行宮的大門,便聽到一陣沉悶的“轟隆”聲,兩人腳步停了停,後麵的那人小聲道:“將軍,打雷了。”邊說邊上前來替他撐起傘,卻被他一臉不悅地揮手擋開。


  一襲玄色袍子的將軍往前走了兩步,抬手試了試,有雨點落下,雨點不小,雨勢卻不算大。


  他沒有說話,定定站了片刻,便抬腳大步往前走去。


  見狀,身後的隨從連忙快步跟上,他不撐傘,隨從也不敢,隻能將傘收起,走近他身邊,小聲道:“將軍,您方才就這麽直接頂撞君上,直言暫且不可出兵,會不會惹惱君上?”


  隨從滿臉的擔憂,“咱們這位新登帝位的君上,可不比老……”


  將軍突然側身睇了他一眼,眼神冷冽,嚇得隨從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多言。


  “眼下我淩國邊疆是個什麽狀況,他不是看不到,可我們卻對嶧城的情況完全不了解,前些年安插在城中的探子,在之前那一戰幾乎全都被拔除,此時貿然出兵,他可想過會是怎麽樣的後果?”


  將軍嗓音醇朗,中氣十足,一字一句都咬得甚是清晰,剛毅俊冷的臉上輪廓分明,劍眉星目,隻是眉宇間似乎藏著一抹凜冽肅殺的殺伐之氣,讓人望而生畏。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以為,那一場場的勝仗,是靠著嘴皮子說出來的,還是靠著一番荒唐的野心,陰謀算計而來的?”將軍的腳步稍稍放緩,回身看了一眼行宮的大門,越看越覺得胸口猶如壓著一塊大石,憋得他難以喘息。


  隨從明白他的心情,連連點頭,“不管哪一戰,不管勝敗,隻要開戰,就免不了犧牲流血,可惜,他們遠在王都深宮,又如何看得到?”


  “君臣君臣,君有君威,臣有臣責,自古以來這一點無可厚非,我倒也不指望他能切身體會戰亂之苦,但是總應該多長點腦子,多學點,多想一點……”


  “將軍!”看著從身邊經過的一隊人,再聽他越說話越重,隨從連忙小聲提醒,“將軍慎言,無論怎樣,他畢竟是君上,若是君上惱怒……”


  “他惱怒?”將軍雖然忍不住不說,嗓音倒是漸漸壓低了些,“你怎麽不問問,我惱不惱?出兵之前,他是怎麽跟我說的?”


  隨從想了想道:“說是乾國心生異動,擾我淩國邊城。”


  “可事實如何?”


  “這……”隨從遲疑了一下,不敢接話。


  “他連自己的臣子都不信任,都要欺瞞,實在是荒唐!”將軍又斥了一聲,正要再說什麽,突然隻聽前方傳來一陣呼喝聲。


  “站住……”


  “快抓住他,千萬不能讓他跑了……”


  “在那邊!”


  將軍眉峰一蹙,定定看了兩眼,大步上前,隻見兩道披著黑色鬥篷的人影正朝著城門的方向掠去。看得出來,兩人身手都不錯,尤其是那個男的,這些兵將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隨從叫來一名追捕的小兵問道:“怎麽回事?你們在幹什麽?”


  小兵見到來人,頓時一驚,連忙俯身行禮,“參見言大將軍!”


  這位年輕的將軍卻正是淩國那位戰無不勝的鎮國大將軍言閬,他冷著臉色揮揮手,“說。”


  “回將軍,這兩個不知是何人,欲潛入總兵府窺視,被巡邏的兄弟發現了……”


  聽到“潛入總兵府”這五個字,言閬眸色驟然一沉,不等他話說完,足下一點便追了上去。


  他的身法極快,轉眼便將一眾兵將甩在身後,緊緊追著前麵的兩人,其中一名黑衣人回身看了一眼,見到言閬,暗暗一驚,下意識地提氣運功,加快了速度。


  三人速度相當,言閬比他們也快不了多少,是以一路追到了城門附近,也隻拉近了些許距離,然而這裏畢竟是川城,到處都是言閬的兵馬,隻聽得言閬一聲厲喝,眾人紛紛湧了上來,逼得兩名黑衣人不得不稍稍放慢腳步。


  眼看著距離一點一點拉近,言閬嘴角浮上一抹詭笑,正要掠身上前,突然不知從何處打來一把暗器,逼得剛剛提氣上前的言閬不得不又退了回來。


  側身看去,隻見一名身著青衣的年輕男子就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眯著眼睛一臉挑釁地看著他,顯然他就是方才放暗器的人。


  隻是眼下言閬更在意的是那兩個黑衣人,便眼神示意隨從去應付他,自己繼續去追黑衣人。


  卻不想,這年輕男子像是盯上了他一般,輕而易舉地避開隨從的阻攔,從身後朝著言閬襲來,他身法輕盈,招數甚是靈活,身上似藏了無數暗器,時不時地放出一把毒煙,雖然自己脫不了身,也傷不了什麽人,卻牢牢將言閬絆住。


  言閬狠狠皺了皺眉,抬頭看到那兩名黑衣人趁著他被絆住的刹那,已經從路旁搶來馬匹衝出了城去,心底壓了多日的火騰地竄得老高,回身瞪了那年輕男子一眼,掌心運氣,狠狠一掌擊了過去。


  而那年輕男子見黑衣人出了城去,稍稍鬆了口氣,並未注意到身後襲來的言閬,待他有所察覺,言閬已經到了身邊,一掌重重擊在後心,他身形劇烈一晃,向前踉蹌了幾步,撲倒在地。


  勉強回身看了言閬一眼,頓時被他眼底的濃濃殺意怔住,他竟是忍不住一陣心慌,掙紮著起身,拋出一把暗器,抬腳欲逃。


  言閬側身一躲,伸手接住一枚暗器,勾起唇角冷笑,身形一晃到了男子身後,又一拳重重打過去,而後在他趔趄著要摔倒的時候,繞到他麵前,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


  “哼,你把我要抓的人放走了,打算就這麽離開?”他手上稍稍用力,發現這個男人比他想象中的要輕了許多,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


  言閬嘴角掠過一抹嘲諷笑意,往前湊近了些,“說,你們是不是一夥兒的,是什麽人?”


  男子被他掐住喉嚨,根本說不出話來,臉色憋得一陣泛紅。


  不經意間,迎上他的眼神,言閬愣了愣,隻覺這個男人這雙眼睛長得甚是好看,肌膚也白嫩得不像話,身上還有一股清淡的脂粉香味兒……


  驀地,他神色一滯,目光落在他的耳垂上,那是——耳洞!


  他驟然回身,抓著他的衣襟,鬆開掐著她脖子的手,低頭看了看,果如他所料,沒有喉結。


  “是個……”他將麵前的人上下仔細打量一番,目光落在她胸前,“女人?”


  女人自然便是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司攸,雖然她沒有想到,自己會落在淩國將士手中,不過總算是將顧無風和陸且歡救出去了——


  方才逃出城去的兩個黑衣人正是顧無風和陸且歡,然而兩人卻根本沒有看到方才出手救他們的人,若是見到了,依顧無風的脾性,必定還會再回來,所以司攸倒是慶幸他沒有看到。


  然而就在她暗暗慶幸之時,一名小將便匆匆來報:“稟言將軍,抓到了一個,是個男的。”


  司攸心頭一悸,頓覺氣血翻騰,俯身吐出一口鮮血,漸漸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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