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跟你一樣是個黑手
捏了捏手中的衣服,已經幹得差不多,步清倬便將外袍掛在屏風上,走到床邊坐下,喊了兩聲“阿離”。
折騰了一天一夜,疏離睡意沉沉,而且每次有步清倬在身邊,她便睡得很是安心,是以並未醒來,隻是迷迷糊糊地“嗯”了兩聲。
見之,步清倬不由輕歎一聲,上床合衣躺下,替疏離將兩邊的被子掖好,盯著她的側臉看了會兒,困意一點一點湧了上來。
等疏離再睜開眼睛時,簾帳是垂下來的,她撩起一角,透過窗子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已經大亮。
她的外袍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頭的案上,梳妝盒與佩飾也給她配齊了,屋內卻並未見步清倬的身影。
疏離撇撇嘴,隱約記得半夜步清倬喊了她的名字,而且睡到一半睡意惺忪間,身邊似乎還躺了一個人,可是這會兒醒來,那僅剩的些許模糊記憶,竟是沒有留下一點可考證之處。
想到這裏,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雙手撐著準備起身,突然隻覺掌心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抬起手一看,手心裏粘著一顆紅豆大小的珠子,越看越覺得眼熟。
驀地,疏離張了張嘴,這是……步清倬腰帶上的點綴飾物。
而後她像是明白了什麽,挑了挑眉,硬是忍著不笑出來,下床開始收拾整裝。
推開門看了看天,今日天氣有些陰沉,沒有陽光,她便尋來一名守在院門外的下人問道:“什麽時辰了?”
“回疏姑娘,巳時已經過半了。”
“巳時?”疏離有些驚訝,“都已經這個點了?怎麽沒人叫我?”
“倬公子說,姑娘昨夜太疲累,不要叫醒你,等你自己醒來就好。”下人說著眼神異樣地偷偷瞥了疏離一眼,強忍著笑。
“疲……累?”想起昨天夜裏的事,疏離忍不住冷笑一聲,嘀咕道:“那可是夠疲累的。”
頓了頓,又問道:“步……倬公子呢?”
“倬公子這個時辰應該正在與徐舵主商談那些神秘殺手的事,姑娘可要過去?”
“不用了。”疏離擺擺手,“你先給我找點吃的來吧。”
話音剛落,便聽不遠處傳來一陣粗獷的笑聲,緊跟著道:“倬公子果然了解疏姑娘,倒也不怪姑娘這般死心塌地跟著倬公子。”
疏離聽得出來,這是昨夜見到的那個徐寒的聲音,循聲望去,隻見步清倬與徐寒一道大步走過來,身後跟著的下人手中端著幾隻托盤,一陣飯菜的香味隨之而來。
看到疏離站在門口,步清倬腳步停了停,徐寒也跟著停下,衝身後的人招招手,一行人立刻將飯菜送進屋內。
“不知道疏姑娘喜歡吃什麽,在下就問了問倬公子的意見,還望姑娘不嫌。”徐寒衝疏離行了一禮,做了個“請”的動作。
疏離回了一禮,“徐舵主客氣了,我這個人不挑的。”
徐寒未料她會回了這麽一句,愣了愣,竟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下意識地朝步清倬看去。
步清倬笑得了然,斂眉道:“平日裏放縱慣了,今日在外人麵前,說話竟也這般沒分寸。”
這話聽起來似是斥責,可是步清倬的語氣和神情卻實在不像是有絲毫斥責之意。
徐寒隻有短暫的愣神,轉而便明白過來,連連點頭賠笑道:“哪裏?在下倒覺得疏姑娘這般疏朗豁達的性情果真是與眾不同。”
他說著,將神色淡漠的疏離和挑眉淺笑的步清倬打量了一番,低下頭去,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既然疏姑娘已經醒了,這飯菜也送到了,在下就不打擾姑娘用飯了。”
而後又轉向步清倬道:“今日所談之事多虧倬公子提出的見解,在下即日便修書給殿主,請他裁定。”
步清倬沒有說話,頷首致意,直到目送著徐寒將帶來的一眾人又帶走了,這才領著疏離回了屋,走到飯桌旁落座。
疏離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最中間的燒雞,正要伸手去拿,卻被步清倬擋了回來,盛了碗湯遞到她麵前。
“修羅殿的人來了?”疏離雖然有些不滿,卻也並未太在意,剛端起碗便忍不住問道。
“嗯。”步清倬點點頭,神情並不輕鬆。
“查到那些殺手的身份了?”
步清倬遲疑了一下,看著她乖乖喝了湯,這才不緊不慢地給她夾菜,“確切身份尚未查明,不過已經大致確定,是帝都來的人。”
說著,他向疏離看去,果見疏離麵上並沒有太過驚訝的表情,隻是隨意點了點頭。
“你早就猜到了?”
“也沒有很早,就剛剛起床的時候。”疏離停了一下,吃了點菜,不緊不慢道:“我仔細想了想,既然這些人一出手便直接衝著玲瓏閣而來,還能不慎波及修羅殿,那就很有可能並非江湖中人,否則絕對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再想想最近這一段時間,玲瓏閣可能得罪的人,我突然就想到了一個人……”
步清倬動作微微一滯,繼而彎眉笑開,“你倒是能想得遠。”
“不是我想得遠,而是從昨晚到今天,又或者說自從我處理完盛家的事情之後,幾乎有一個人的名字一直在耳邊繞來繞去,繞得我腦殼疼——祁曄。”
步清倬頷首,“你想的倒是沒錯,今日與玲瓏閣解了梁子的,除卻江湖江湖中人,確實是祁曄的可能性最大,不過以我對祁曄的了解,他絕對不會這麽輕而易舉地就對玲瓏閣動手,他不是這麽沉不住氣的人,如果他真的要出手,玲瓏閣定難逃一死。”
聞言,疏離不由停了手上夾菜的動作,“我也覺得這不像是祁曄的做派,可是,不是祁曄,又會是誰?”
“玲瓏閣這一次遇襲,起因確實在祁曄,但是動手的隻怕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疏離凝眉想了想,“你是說,祁曄的那些黨羽?”
步清倬搖頭,“看手法,不像。”
“那……”
步清倬終於大發慈悲,給她拆了一隻雞腿遞過來,“又忘了,看來女人都是不愛記住女人的。”
疏離一愣,旋即又明白過來,“嘉月郡主,溫月!”
想了想,兀自點頭道:“衝動直接,手段狠辣,倒確實像她的作風。可你方才不是說,還不能確認是誰嗎?”
“方才是不能,不過與你這麽一聊,就能斷定了。”說罷,他輕歎一聲,看了看她麵前盤子裏堆積的菜,放下筷子道:“好了,從現在開始,在你吃完飯之前,不要再跟我討論有關這些殺手的事。等你吃完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疏離抬頭問道:“什麽事?”
步清倬不說話,隻是指了指她麵前的飯菜,疏離便不再多問,安安心心地吃飽喝足了,命下人收拾好屋子,這才看向步清倬。
“算是好消息。”步清倬起身走到門前,抬頭看了看天色,有些不滿地皺皺眉,嘀咕道“這陰沉天氣怕是要影響行程了。”
“什麽好消息?”疏離跟著起身走過來,“從哪兒傳來的好消息?”
“昭國。”
疏離神色一僵,又驚又喜地看著步清倬,“你是說……”
“不是疏途的消息,不過我仔細想了想,說不定有一定關係。”他麵向疏離,輕輕摁著她的肩,“是寧馳修。你也知道,昭國與乾國之間距離很近,若是輕騎好手,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三五天的時間便能趕到。所以我想,寧馳修這次的態度轉變,應該是因為司攸回朝之後遇到寧馳修,無意中將你的事泄露給了寧馳修。”
疏離乍一聽有些雲裏霧裏,沒弄明白狀況,不由皺眉,“司攸回朝,遇見寧馳修……寧馳修做了什麽?”
“他已經命人將他好不容易從驚闕閣得來的那一柄玉骨扇送往九因玉辭山,雖然眼下送離禮之人尚未趕到玉辭山,不過消息已經被聽七樓分舵所截獲,知我恰好在靈州,便命人送來了。”
疏離這才回過神來,“你是懷疑寧馳修這一次態度突然轉變,是因為從司攸那裏得知了我在聽七樓的消息,他還記得我,記得我兄長疏途,所以便一改往日裏對聽七樓推脫敷衍的態度,命人送上玉骨扇,以表明願意結交的態度。”
“不是懷疑,是肯定。”步清倬神色出奇地自信,“我對寧馳修多少有些了解,這個人軟硬不吃,而且跟你一樣,是個十足的黑手,表麵上看起來風輕雲淡,甚是漠然,可實際上殺人不眨眼……”
他突然停了一下,低頭看了疏離一眼,頗有些討好意味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都是那種前一刻翩然淺笑,下一刻便能殺人於無形的人。正也因此,聽七樓這兩年送往昭國的一切都是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得到絲毫有意義的回應。”
疏離收斂笑意,深深吸氣,緩步走到院子裏,怔怔站了半晌,突然回身問步清倬道:“你說,疏途會不會已經與他會麵,就在他身邊?”
步清倬略有遲疑,搖搖頭,“這個問題,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不過眼下倒是有兩個選擇,你可以考慮一下二者擇其一。”
“什麽選擇?”
“第一,疏途的事,夜辭一接到我的信,應該就會派人前往昭國細查,我們回到聽七樓等那邊傳來的消息。第二,既然現在寧馳修已經開始有心與聽七樓交好,若你此時以聽七樓的人身份前往求見,向他詢問疏途的事,他應該不會拒絕,隻不過,你能從他口中問出些,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我便無法保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