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在哪兒我便在哪兒
司攸愕然地瞪著眼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啞然地看著寧馳修。
“大人相送的好意,孤記下了,不過就不必這麽做了。畢竟,大人雖是朝中女官,可也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這般接觸甚密,於而言大人並不妥當。”
話說到這裏,司攸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悄悄深深吸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君上思慮周全,微臣謝過君上。至於這誤會一說,君上就不必擔心了,君上於微臣而言,就隻是一個友國的君上,微臣所做的一切也都隻是為了兩國的利益,是分內職責,無關其他。”
說著,她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寧馳修送來的那些禮盒麵前,伸出手去,卻又在碰觸到禮盒之前收了回來。
“微臣身份低微,怕是受不起君上這些重禮,還請君上帶回去吧。”她朝著門外瞥了一眼,提高聲音喝道:“來人。”
立刻有人入內應道:“大人有何吩咐?”
“將君上送來的這些禮盒全都裝好,交予君上的隨從帶回去。”
下人愣了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寧馳修的臉色,隻見他不應允也不拒絕,麵色冷冷的沒有什麽多餘表情。
司攸見下人遲疑,不由皺眉瞪了一眼,下人一見,連忙應了一聲,輕手輕腳地將禮盒捧起送了出去。
“君上。”司攸走到他麵前俯身行了一禮,“微臣的傷還沒好,君上來之前剛剛服了藥,這會兒有些困乏,怕是不能陪君上多聊了,望君上見諒。”
寧馳修垂首看了看她,情緒始終平穩無波,冷不丁地勾起唇角笑了笑,“既然大人的傷尚未痊愈,那就好好休息吧,孤就不打擾了。”
說罷,他轉身朝著門外走去,淡淡道:“大人有傷,不必相送。”
司攸緊緊抿唇,看著那雙腳出了門去,這才緩緩直起身體,看了一眼寧馳修的背影,用力絞了絞衣袖,轉身往裏走去。
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敢愛敢恨、情感分明之人,至二十之齡未嫁,這也是其中緣由之一。
若是她像世俗女子那般,願意接受旁人掌控的姻緣,又或者隻想著隨意尋個可以依托之人便嫁了,隻怕此時早已如夜辭所言,成為人母。
可她是司攸,不是世俗女子,不願做別人的傀儡,她對自己的感情向來看得清、辨得明,絕對不會稀裏糊塗,無緣無故。
所以,麵對夜辭,她向來是不接受、不回應、甚至沒有絲毫的反饋,為了不讓夜辭為她做更多,很多事情她更寧願憑自己的能力去完成,而不是依靠夜辭,依靠聽七樓。
可麵對寧馳修,隻那一次見麵,她也便明白,這個人是她躲不掉的一個劫,他的出現就像是撩撥平靜水麵的微風,讓她沉靜多年的心弦起了波動。
原本,她並非是喜歡隱藏自己的感情的人,隻是麵對寧馳修時,她除了是乾國的女官,更是聽七樓的特使,所以難免會有估計。
可饒是如此,聰明如寧馳修,也還是能看出了她的心思。
隻可惜,寧馳修能看透她,她卻看不透寧馳修,看不透他那種若即若離、忽遠忽近的感覺,更不懂,他方才的那一番話究竟是何用意……
下了雨,石板路麵濕滑,馬車走得並不快,一路晃晃悠悠回到府上,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
“大人,您可算回來了!”一名身著勁裝的男子一見到司攸便大步迎上來,表情有些沉肅,看了一眼司攸身邊的小丫頭。
司攸見到來人,也暗暗一驚,示意小丫頭退下,領著那人一道去了書房。
“按大人吩咐,屬下在南境一帶尋訪了兩個多月,終於查出了些眉目。”男子邊說邊從懷裏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交到司攸手中。
司攸接過打開,先是匆匆瀏覽了一遍,臉色隨之一變再變,而後抬頭驚愕地看了男子一眼,又低頭將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確認所查沒錯?”司攸神色肅然,似乎已然將方才寧馳修的事情忘記,“這件事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男子連忙行禮道:“屬下自知大人對此事一直都很用心,追查多年,又豈敢對此事大意?所有的消息都是屬下親自去查,一一取證過的,絕對不會有假。”
聽他這麽說,司攸沉沉點了點頭,捏緊手中的心,低聲道:“南璽國?祁連氏原本當真是南璽國的人?”
可是,時至今日,丘梁早已沒有了南璽國,那已經是一個留在眾人記憶中的傳說。
邊境,瑸城。
拗不過步清倬,疏離最終決定留在瑸城休息兩日,等精神恢複了些再動身。
對於瑸城她並不陌生,雖然沒怎麽來過這裏,但以前還未出山時,經常聽人說起。
丘梁眾人都隻知道一線天在丘梁境內,知道一線天分舵無數,卻無人知曉一線天的一線崖就在東南的王州與封國交界處,岷城與須彌山附近,亦在瑸城附近。
換言之,對於疏離而言,來到瑸城,便等同於故地重遊。
歇了一天一夜,疏離精神恢複了許多,而且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疏途和無名的事,似乎也並不似她當時所想的那般讓人焦躁不安,情緒也有所好轉。
傍晚的時候,步清倬領著疏離去了街市。
全然不似疏離所想,她本以為這裏地處邊境,會比較僻靜,卻沒想到越是這種地處王州與封國交界處的城鎮,反倒越發繁華熱鬧。
再過兩天便是臘八,這兩天城內的百姓已經開始準備臘八粥之類的過節之物。
街市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人群中不少人隻憑其麵容和口音便能分辨出的異族之人,多半都是些商客與遊人,街頭還有幾處雜耍,孩童提著燈籠來回奔走嬉鬧,入眼一片歡鬧。
疏離站在閣樓上俯視長街,唇角漸漸溢出一抹淺笑,隻是看著看著,那一抹笑意又一點一點淡去,最終隻餘一抹悵然。
步清倬將她的神情變化收在眼底,下意識地朝著岷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顯然已經猜到疏離心中所想,上前一步與她並肩站立。
“有些時候,並非帝都才是最熱鬧非凡,天高地遠,無人管束,四方來客應有盡有,反倒更加輕鬆自在。”
疏離側身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倒也不怪你們聽七樓會在這裏設一處這麽重要的分舵,畢竟在這裏,能得到的消息並不比九因城的少。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裏與九因城,一個在明,是守規矩受約束的,走的是白道,一個在暗,是無人敢管的,走的是……“
她沒有把話說完,看向步清倬的眼底賭上一抹意味深藏的淺笑。
步清倬了然一笑,並不否認,“說到底,聽七樓的人也都隻是普通人,想要得到旁人所得不到的,自然也要付出旁人所付不出的代價。”
“所以,當初你們建立聽七樓,表麵上是為了打探消息,收斂財物,可實際上卻是為了借此作為掩護,打探七曜轉世的下落。?”
聞言,步清倬愣了愣,很快便又搖頭笑開,“你是這麽認為的?”
疏離也搖頭,“我本意自然不是這麽認為,畢竟在我看來,聽七樓不像是格局這般局限的地方,你和夜樓主也更不像是這種人,更何況,夜樓主給我的感覺並不像是一個對七曜轉世有多在意和上心的人。我隻是覺得這樣一想,前後比較說得通而已。不過……”
她話鋒一轉,又自我否定,“我倒更寧願相信,你們的目的並不僅僅隻在於七曜轉世和祁曄,而是更高,更遠。”
步清倬定定看了她兩眼,深沉一笑,“比如?”
“比如……”疏離呢喃著,抬眼向四處看去,目光落在那半輪若隱若現的弦月上,突然幽幽一笑,“比如那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位子。”
步清倬俊眸微微收了收,眼底似有一抹寒光閃過,轉瞬即逝,在疏離收回目光,向他看來的時候,他已經再次換出一副氣定神閑的表情。
“若我說,是呢?”他眯了眯眼睛,卻絲毫擋不住那股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清傲之氣,“你打算怎樣?”
“我能怎樣?”疏離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我所能做的不過就是在你需要我相助之時,盡我所能幫你一把,至於你要的是那江湖武林至尊之位,還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之位,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不同,我在乎的僅僅是那個做這一切的人。”
說罷,她抬頭挑了挑眉,揚起嘴角從步清倬笑了笑,明明是寒冬夜,她的笑意卻越發的清朗明媚,更是堅定自信十足。
步清倬有片刻的怔神,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疏離的眼睛,生怕自己是聽錯了,更怕她下一刻會再說出什麽相反的話來。
可是她沒有,隻不過是看著步清倬的眼底笑意越來越濃。
“阿離……”步清倬輕輕念了一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知道。”疏離頷首,“很清醒,也很清楚。”
“好。”步清倬用力點了點頭,回了一笑,伸手拉住疏離的手臂,用力帶進自己的懷裏,另一隻手臂緊跟著抬起,將她緊緊箍在懷中。
“你要知道,”他垂首貼在疏離耳邊,低聲沉吟,“這世上不僅僅隻有你會斤斤計較,也不止隻有你會牢牢記著別人說過的每一句話,我也會。你可千萬不要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若是日後你反悔食言,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