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魔障
疏離愣了愣,“為了我?”
“墓中隻有四隻棺槨,疏途在重傷之前更是將你藏在屍體下麵,他醒來之後發現墓中沒有你,必會想到你很有可能還活著。
不過當時岷城已經變成那樣,他找不到你,但是他能確信一件事,正如你所想,疏途恨極了盛家,疏途必然也會想到,你也是恨極了盛家,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所以他應該不是殺不了盛家的人,又或者不想殺盛家的人,他是故意留著盛家的人,目的就是為了等你出現。
他相信隻要你還活著,一定會回來殺了盛家人報仇,說不定他一直守著盛家,隻不過在今日之前,你根本沒想到他有可能還活著,所以自然想不到這一層。“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疏離已經努力讓自己冷靜,可是身在局中,很多事情她終究是看不明白,此時聽步清倬這麽一說,隻覺心中有些疑惑豁然開朗。
“可是……”疏離笑得有些勉強,有些不可置信地搖搖頭,“我還是有點不敢想象,他怎麽可能真的做到如你所言那般心思縝密?”
步清倬有些不解,“既然他曾經是寧馳修身邊的人,自然不會糊塗。”
疏離輕笑,“你不了解他,大哥這個人……”她抱著雙膝想了會兒,“大哥他素來沉默寡言,性情耿直,玩不來那些彎彎繞繞,更不會耍弄心計。”
“你的意思是,我是個耍弄心計之人?”步清倬有些不滿地挑挑眉。
疏離當即瞪了他一眼,“故意給我添堵?”
聞言,步清倬連忙又換出一張笑臉,搖頭道:“我隻是不想看你這心事重重的樣子,既然眼下能初步斷定你大哥可能還活著,而且最有可能回了昭國,那就先想辦法找到他,其他的事就等找到人之後再說不遲。”
疏離知他所言在理,點點頭,又一次低頭趴在自己的雙膝上,依舊滿腹心事。
話說起來容易,事做起來難,這般的大起大落,讓她的身心都有些倦怠,也不可能真正做到將事情交給聽七樓去辦,自己不想不問。
疏途的麵孔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裏閃過,她在心底輕輕喊著“大哥”,一聲又一聲,恨不能立刻見到其人。
步清倬看出她麵上的倦意,也知不能勉強她立刻放下心來,便柔聲道:“你昨晚沒休息好,先好好歇著吧,等到了飯點我再叫你。”
說著,起身便準備離開。
“步清倬。”疏離見狀,下意識地喊了他一聲。
步清倬垂首看她,隻見她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不安,便問道:“怎麽了?”
“你……”疏離稍稍遲疑,“你能不能不要離開?”
聞言,步清倬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又重新坐了回去,“怎麽,你害怕?”
“我不知道。”疏離輕輕搖頭,“我就是覺得心裏有點慌,還有些虛飄飄的,沒有著落,我不想一個人待著……”
“好。”步清倬幹脆應了一聲,“我不走,我就留在這裏陪著你。”
說著,他回身朝著門口看了一眼,輕揮衣袖關上了門,替疏離拉過被子,“時辰還早,你要不要睡會兒?”
疏離順勢躺下,目光緊緊盯著步清倬,似乎生怕他會突然離開,“我睡不著……”
她想了想,伸手拍了拍頭下麵的枕頭,“這枕頭太硬了,硌得慌。”
步清倬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四周看了看,突然彎眉一笑,往裏挪了挪,挪到疏離旁邊坐下,拍拍自己的腿。
疏離當即麵露笑意,嘀咕一聲“上道兒”,挪過來把頭枕在步清倬腿上,目光順勢落在不遠處的案台上。
香爐裏香煙嫋嫋,香氣清幽淡雅,她知道那是步清倬特意吩咐人送來的安神香,可是在她心中,此時此刻所有的香都不及步清倬身上的味道更能讓她安心。
“步清倬。”
“嗯?”
“明天,我們就進山去找老頭兒吧。”
步清倬想了一下,點點頭,“好。”
疏離便不再多言,閉上眼睛用力嗅了嗅,步清倬身上的溫度和清淡香氣讓她的心漸漸安寧下來,就這麽靜靜地躺了會兒,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步清倬抬起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撩起垂在麵前的頭發,看著她微皺的眉,神色複雜多變。
“魔障……”呢喃一聲,他有些無奈地自嘲一笑,“以前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陷入魔障,現在看來,那是因為當時我沒有遇到你。”
頓了頓,他皺起俊眉,滿臉疑惑,“可是為什麽呢?”
想了半晌,又突然輕笑出聲,“我差點忘了,夜辭曾說過,魔障之所以為魔障,就是因為毫無章法與緣由,又哪來的為什麽?”
他說著低頭看了看難得安靜一會兒的疏離,修長手指輕輕拂過她雋秀的眉,“阿離,你說是嗎?”
原來,像他這樣的人,要麽薄情寡性,一旦真了動心,陷入其中,便會帶著必得的決心,決不能輸,為此,便是掀起颶風駭浪、粉身碎骨,也無所畏懼。
令他欣慰的是,疏離亦是這般性情,也許這就是他所說的心神契合。
“我不會讓你離開,無論如何都不會,不管要怎麽做,也不管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就算要賭上我的所有,也在所不惜。”
哪怕是,以自己本不相信的傳言為借口,哪怕是,毀掉她一切的退路。
想到這裏,他的心緒有些微的波動,撫在疏離肩頭的另一隻手緩緩握成拳,因為太過用力,指關節陣陣泛白,發出咯咯聲響。
第二天,兩人起了個大早,收拾完行李便直奔著岷城外的須彌山而去。
離開了將近四個月的時間,重回須彌山,疏離突然生出一絲怯意。
還記得當初臨走之前,她曾信誓旦旦地告訴老頭兒,她離開之後便再也不會回來,想必這一次老頭兒見到她回來,定然會驚喜吧,就像當年岷城出事之後,她再見他那般。
老頭兒住的山洞疏離已經來了很多次,並不難找,進山之後輕車熟路地便找到入口,然而剛剛走到入口,疏離突然停了腳步。
步清倬見她麵露疑色,出聲問道:“怎麽了?”
疏離伸手指了指入口四周,“你有沒有覺得,哪裏怪怪的?”
步清倬順著她指的方向仔細看了看,點點頭道:“是有點,這裏……並不像是有人居住,沒有一絲人氣。”
聞言,疏離心下泛起一絲不祥的預感,略一沉吟,抬腳走進山洞。
洞裏的一切都一如往常,與她離開之前並沒什麽不同,隻是少了些人的氣息,四下一片寂靜,除了“嘀嗒嘀嗒”的滴水聲,竟是一點其他聲音都聽不到。
“你確定這裏有人?”步清倬微微凝眉,環顧四周,走到一座石桌旁伸手抹了一下,遞到疏離麵前,隻見指腹上是厚厚的一層灰,“就算之前有人,現在也沒人了,而且已經很久。”
見狀,疏離神色漸漸變得凝重,一邊喊著“老頭兒”一邊往裏走去,卻是走到了水潭邊也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看來人已經離開了。”看得出疏離有些擔憂,步清倬輕輕拍著她的肩。
疏離搖搖頭,“可是,他明明說過,他可能這輩子都要留在這裏,永遠也不離開……”
“我記得你說過,他是因為犯了錯,受到師門責罰,在此麵壁思過,如果他真的像你所說,已經是耄耋高齡,那思過的時間也足夠久了,該離開了。”
疏離愣了一下,仔細想想似乎是這個道理,麵壁思過總會有個期限,不可能在這裏等到老死。
即便是老死,至少也會留下屍體,可是這裏什麽都沒有,而且以老頭的能耐,他既是能在這山裏一住便是數十年,想必山裏的野獸也拿他沒轍,可見他是自己離開的。
這麽一想,疏離心裏稍稍安寧了些,隻是突然之間失去老頭的消息,而且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擔憂在所難免。
她輕歎一聲,緩步朝著洞外麵走去,剛走出幾步,路過外麵的棋案時,她突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側身看了一眼棋盤,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蹲下身仔細研究了一番,旋即變了臉色。
“怎麽了?”步清倬隨她蹲下,“這局棋有什麽問題?”
“這是……”疏離抬頭,驚愕地看了步清倬一眼,“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臨走之前去過的唯一一個地方,便是這裏,那天我和老頭兒下棋,下到一半就離開了,留下了一盤殘局。”
她說著伸手指了指麵前的棋局,步清倬眉心一擰,“就是這個?”
見疏離點頭,他便大致研究了一下棋局,搖頭道:“這局棋並不是難解的局,懂棋之人一盞茶的功夫就能破除,所以沒什麽細致研究的價值。”
“沒錯。可問題就在這兒,老頭兒平日裏是個喜歡自己琢磨殘局之人,我離開之後,他閑來無聊,一定會打亂這盤棋,繼續研究他的殘局,可是現在……”
“可現在卻保留著你離開那天的棋局,也就是說,你離開之後,他就沒有動過棋盤,這也就意味著,那天你離開之後,他就緊跟著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