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十三皇子

  疏離搖搖頭,“最荒唐的人是他的父皇乾帝,就算這世上的所有人都遺忘了十三皇子,可身為父親,他總應該記得自己還有這麽一個兒子。”


  司攸斂了斂眉,“君上活得並不輕鬆,他終日都在為那十幾個兄弟明爭暗鬥的事傷神,你能想象嗎?他們都是親兄弟,有些甚至是一母同胞,可是為了一個儲君之位,他們相互陷害、謀殺,表麵上裝得能為彼此舍命,背地裏卻一直想著怎麽取了彼此的性命。


  我入朝這些年,眼睜睜地看著十五位皇子一點點減少,一個個離開,有的死於非命,有的死於權謀爭鬥。有時候我在想,十三皇子如此被人遺忘,也許並非壞事,至少,他不用參與到這一場最齷齪、肮髒的爭鬥中來。“


  這一點疏離是讚同的,頷首道:“你說的對,得與失本就是相輔相成的,有失必有得,逃出皇宮之後的逍遙自在應該就是他最大的所得。


  聽說,他第一次離宮之後不久,又回去了,結果回去以後才發現,根本沒有人知道他離開過,沒有人在乎他是走是留,再後來,他第二次離開,便再也沒有回過皇宮。“


  司攸想了想道:“這事我也有耳聞,隻不過我沒有親眼所見,不知其真假,唯一肯定的一點是,他離開乾國皇宮至今,已經有十多年了……算來,他應該與公子年齡相仿,差不了一兩歲。”


  聞言,疏離抬頭看了看低垂的門簾,腦海裏閃過一道身影,“十多年,卻從未聽聞乾帝下令尋找十三皇子的消息,想來也是可笑,這世上竟真的有如此狠心的父親。”


  司攸表情微微一變,“有些事情可能並不像你想的那樣,我承認,我確實沒有聽說過君上派人去尋他。朝堂中的事,君上什麽都與我商量,卻唯獨從不與我提起十三皇子。但是說不出為什麽,我一直都覺得君上並非心冷如鐵之人,他心裏應該是記掛著這個兒子的。


  很多次,在談論政務之時,他會突然說起十三皇子,他能說出十三皇子小時候最愛吃的糕點,也記得十三皇子的生辰,甚至連十三皇子喜歡的顏色,他都能隨口說出。可惜我每次想要順著他的話問下去的時候,他都會把話題岔開,那種感覺就像是……刻意避而不談,而並非不在乎、不記得。“


  “是嗎?”疏離雖然不大相信這些會是乾帝所為,可是她願意相信司攸不會拿這種事情騙她,思索片刻,她垂首道:“照這麽說,這位乾帝還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司攸聽出她話中嘲諷之意,淡淡一笑,並不多做解釋,畢竟對於十三皇子這件事,她心裏也是存有疑惑的,“你方才說有人托尊師尋找十三皇子下落,能不能冒昧問一句,是何人?”頓了頓,又道:“當然,如果你不方便說,也沒關係。”


  “倒是沒什麽方不方便,畢竟我也不知道是何人,隻是聽家師提起過,好像是……複姓祁連。”她邊說邊注意觀察司攸的神情,果然,在她說出“祁連”兩個字時,司攸神色驟然一驚,驚訝之中還有一絲藏不住的喜色。


  “祁連?”司攸疑惑一聲,“你……確定嗎?”


  疏離點點頭,“怎麽?你知道是誰?”


  司攸搖頭,“不知道,不過……”她抬頭看著疏離,微微咬了咬嘴唇,“疏離,不瞞你說,我一直在暗中調查一件事。”


  “何事?”


  “十三皇子生母。”


  疏離心中暗道一聲“果然”,原來不止她一個人在查這件事,“可有什麽結果?”


  “眼下尚無。我畢竟是瞞著君上,偷偷調查的,而且我有私心,眼下京中剩下的那幾位皇子,我一個都不喜歡,你是沒見過他們,一個比一個陰險,一個比一個惡毒,甚至還有人想要謀害君上。”


  疏離挑了挑眉,“乾帝不知道這些嗎?”


  “知道一些,可又能怎樣?總不能把所有人都除掉,乾國內政已經夠亂了,連個能讓君上滿意的接位之人都找不到,若是此時君上出手整頓,乾國怕是要亂做一鍋粥,到時候的麻煩可不就單單是他們兄弟相爭了。除非……”


  她話音驟然一頓,定定看著疏離,眼神漸漸變得堅定,“除非能找到一個讓君上可以放心將一切責任都托付於他的人,讓君上乃至乾國沒有後顧之憂。”


  “所以,你是想找回十三皇子,讓乾帝立他為儲君,先且平息乾國內部的混亂?”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我自己心裏也很清楚,就算我找回十三皇子,就算他確有才華,以他的身世,也很難說服群臣接受。


  不過就在半年前,我無意中遇到了一位深宮的老嬤嬤,嬤嬤說十三皇子命貴,奈何凡人不識,君王不認。我想來想去,就隻有一個可能,那嬤嬤口中的命貴,所指的必然是十三皇子的生母,其生母絕對不是什麽不知名的宮娥。“


  話說到這裏,疏離便徹底明白了,“難怪你要查他生母的身份。”


  她說著輕歎一聲,“既如此,你為何不讓聽七樓幫忙查尋?按理來說,這不是聽七樓最擅長的事情嗎?”


  司攸抿了抿唇,抬眼看去,正好風撩起了門簾,隻見步清倬與夜辭正並肩而坐,兩人正在聊著什麽,神色肅然嚴謹。


  “這是我個人的事,而且聽七樓這兩年一直不太平,我不想勞煩樓主與公子,不想給他們添亂。”


  疏離無奈一笑,“你這個人總是什麽事都替別人著想,你為聽七樓做了那麽多事情,就算讓他們幫個忙,又能如何?”


  司攸想了想,沒有再回答,隻是勉強一笑,微微搖了搖頭。


  疏離明白,她不是不想給聽七樓添麻煩,而是不想給夜辭添麻煩,她明知道,隻要她開口,聽七樓上下定會竭盡所能地幫她,可越是如此,她反倒越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進入臨水鎮,安頓下來之後,疏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屋先好好睡一覺。


  步清倬總結發現,在璽涼城以及回來的這一路上,能讓疏離的心情起伏波動的事情不多,總結下來基本就是:吃飯、睡覺。


  這與他初初相見時的疏離完全不同,如今她的身上更多的似乎是那股子慵乏懶散,再也不見她之前為了報仇而潛入九因城時的冷酷與機敏,時刻都處於高度警備狀態。


  相較而言,他自然是更喜歡這樣的疏離,他不想看到她一直都那麽累,他希望能看到她輕鬆自在、不被仇恨所束縛的樣子。


  夜絳趕來的時候,疏離已經入睡,步清倬剛剛從她的房裏走出來,就看到一臉肅然地站在門外的夜辭和司攸,以及夜絳。


  聞夜絳所言,他片刻不猶豫,立刻轉身回屋,輕輕晃了晃正睡著的疏離,“阿離,醒醒,我們要啟程了。”


  疏離滿臉的不情願,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看他,又瞥了窗子一眼,外麵一片漆黑,她用力閉上眼睛再掙開,嘟囔著問道:“出什麽事了?”


  “聽七樓出事了。”


  聞言,疏離頓然打了個激靈,坐起身來,看了看步清倬臉上沉肅的表情,不再多言,當即起身。


  司攸的傷早已在回來的途中恢複得差不多,此時心中焦急,堅持不願乘馬車,而是與四人一同騎馬,於是一行五人五匹快馬,踏著夜色,直奔著九因城而去。


  司攸並沒有隨眾人一道回玉辭山聽七樓,而是拿了疏離的信物,去了不醉不歸,其餘四人一道回到聽七樓,剛剛到了山門外,守門的弟子便大吃一驚,慌慌張張地看了四人一眼,轉身回樓裏通報。


  從進門之後,疏離就隱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可是一時半會又說不清楚,總覺得這一次回聽七樓,與她之前來的幾日有些不大相同。


  方才在路上,她追問步清倬究竟發生了什麽,步清倬隻是讓她安心,他與夜辭自有處理的法子,她便沒有多問,此時再想問,卻發現根本找不到機會了。


  進入樓裏之後沒多久,四人便分道而行,夜絳送夜辭去了行雲閣,步清倬則攬著疏離不緊不慢地朝著夙夜閣而去。


  剛一進夙夜閣的院門,疏離便機警地察覺到一絲異樣,與步清倬相視一眼,隻見步清倬搖搖頭,示意她不用多問。


  直到進入閣內坐下之後,步清倬這才四下裏掃了一眼,疑惑道:“司陵呢?他這是已經睡下了?”


  跟著進門來的弟子給兩人沏了兩杯熱茶,點頭道:“回公子,司陵近日一直奔波忙碌,興許是累了,早早地就歇下了,今夜是屬下值夜,公子有任何吩咐,盡管叫屬下。”


  “好。”步清倬擺擺手,“時間不早了,你先下去歇著吧。”


  “是。”那人垂首應了一聲,卻並沒有立刻退下,而是退到一旁,以眼角餘光偷偷瞥了步清倬一眼。


  眼看著步清倬與疏離端起了杯盞喝了兩口茶,他不由悄悄深吸一口氣,這才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走到門外還不忘回身看了一眼,冷冷一笑,從袖間取出一隻煙花信號。


  與此同時,夜辭所在的行雲閣上空也升起了一隻煙花信號。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