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夜辭來救

  司攸腦海裏空了一下,抬眼想要看看這個將她拉起來的人是誰,卻奈何他的動作太快,不等她抬起頭來,便張開手掌覆在她的後腦,將她的臉埋進自己的懷裏。


  緊接著她的耳邊便隻剩下長劍劃開衣物與皮肉的聲音,還有越來越濃的血腥味兒,時不時地有溫熱的液體濺在她手上,黏黏的。


  待她終於停了下來,剛剛從他懷裏抬起頭,一件鬥篷便從頭罩下來,繼而一雙柔軟的手扶住她緩緩坐了下來,擔憂道:“你怎麽樣?能聽到我說話嗎?”


  司攸精神有些恍惚,卻還能看得清眼前的人,隻見來人兩男一女,待目光從兩個男子身上掃過,她驟然瞪了瞪眼睛,蠕了蠕嘴唇想說什麽,見兩人了然地微微點頭,便又冷靜下來,最後目光落在正扶著她的女子身上。


  “是你……”她見過她,之前他們曾經住在同一間客棧。


  “你還認得我。”疏離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兩人,點點頭,“看來還算清醒。”


  司攸勉強皺了皺眉,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掙紮著站起身向四周看去,卻忘了腿上有傷,踉蹌了一步,險些摔倒。


  夜辭眸子一縮,上前一步將她扶住,輕聲道:“慢點。”


  司攸愣了愣,看了看他身上的血跡,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柄劍,想來方才救她的人便是他。


  “多謝……”輕輕應了一聲,抬眼環視四周,她的神色有些驚訝,除了他們四人,這裏的所有人都已經變成了屍體,包括她的四名侍衛。


  看著他們的慘死之狀,司攸已然顧不得身上傷口的疼痛,眼鼻一酸,視線漸漸模糊,她覺得胸口堵了一塊大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張開嘴想要大口喘氣,卻不想稍一用力,便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一座寬敞的後院深處,步清倬正與夜辭一道站在門外,目光落在緊閉的門上。


  兩人的臉色都不大好,陰沉而擔憂,尤其是夜辭,他一向靜淡無波的眸底已然不平靜,似有狂風大浪隨時都可能衝湧而出。


  “我早該想到,以她的脾性,一定會想辦法將藏在暗處的那些人引出來,卻偏偏忘了多交代她一句。”步清倬眉宇間有一絲自責神色,深吸一口氣,“早知道,從第一次在客棧遇見,就該直接找過去,與她同行。”


  “就算你找過去,她也未見得會答應,她就是這種性格,認定的事,不達目的不罷休。”夜辭眯了眯眼睛,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拳,咯咯作響,卻偏偏麵上風輕雲淡。


  良久,他側身看了步清倬一眼,低聲問道:“你告訴疏離了嗎?”


  步清倬遲疑了一下,垂首斂眉想了會兒,正要回答,門“吱呀”一聲打開,疏離出來之後順手又帶上了門,走到兩人麵前,長吐一口氣。


  “放心吧,沒有性命之憂。”她淡淡一笑,繼續道:“這次刺殺他們的人憑的是陷阱和人多,所以沒受什麽內傷,除了腿上那一刀,其他傷口都不是很深,休息一段時間,等傷口結痂,應該就沒什麽大礙了。”


  聽她這麽一說,夜辭暗潮洶湧的眸色終於漸漸平靜下來,他看了疏離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往院子外麵走去,疏離擰了擰眉,正要喊他,卻被步清倬拉住。


  接連趕了那麽多天的路,難得今天早早地進城找個地方歇了下來,疏離忍不住邊走邊伸了個懶腰,問道:“夜樓主他怎麽了?有心事?”


  “阿離。”步清倬停下腳步,輕輕喊了一聲,疏離便停下腳步,回身看著他,隻聽他道:“我想了想,這件事應該告訴你,其實司攸她……”


  “是聽七樓的人。”疏離接過他的話說道,她的神色很是平靜,並不見驚訝與不悅,見步清倬麵露疑色,眼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你知道?”短暫的愕然之後,步清倬又忍不住自嘲一笑,“我做了什麽,讓你看了出來?”


  “不是你,是夜樓主。”疏離說著往司攸休息的房間看了一眼,笑得幽深,“無論是江湖傳言,還是我親眼所見,我一直都覺得,夜辭是一個深沉漠然、莊重沉穩、臨危不亂、即便泰山崩於前而依舊色不變之人,雖然我和他關係不是很好,但是不可否認,自從他出現之後,我對你的安危根本就不用有任何的擔憂,他是一個可以讓人全然信任和放心的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沉穩之人,從那天在客棧遇到司攸之後,他的沉靜平和就突然被打亂了。雖然他表麵上看起來還是和往常一樣,可是我看得出來,他對司攸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在意,起初我還以為在他們之間有什麽一見鍾情,可是轉念一想,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在夜辭這樣的人身上出現。


  後來我提出要幫助司攸,一來,是因為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姑娘,即便那時候我跟她一句話都沒說上,但我喜歡她那種性格,喜歡她那雙眼睛,二來,也是想看一看你們的態度。你會答應,這是意料之中的,比起夜辭,你在江湖中的走動更多一些,而且你對司攸了解頗深,言辭之間也能感覺到你對她的欣賞。


  夜辭就不同了,我沒記錯的話,一直以來他都在極力阻止你插手別人的事,更不喜歡與朝廷以及皇族的人扯上關係,而且他性子冷漠,並不會在乎與他無關之人的生死,可是這一次他卻很幹脆地答應了,不僅如此,進入沛州我們把人跟丟了之後,我第一次看到他慌了。


  再後來我們追上司攸,司攸被人圍殺,夜辭整個人的氣勢和情緒都變了。我雖知道他是個狠絕果斷之人,可是親眼看到他一臉冷漠地殺人不眨眼,還是忍不住暗暗心驚,你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他當時看著司攸的眼睛裏,全都是怒意和心疼。“


  說到這裏,疏離停了一下,挑了挑眉看著步清倬,笑得有些狡黠,似乎在等他的回應。


  隻見步清倬短暫的思忖之後,展眉笑開,連連點頭,“夜辭自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卻萬萬沒想到,他一切言行舉止都被你看得清清楚楚,而且還分析得如此精細。”


  疏離道:“我倒不是有心去觀察他,我原本隻是覺得司攸這個姑娘很好,見夜樓主對她那麽在意,便想追著看看他後麵的反應,結果卻一不小心窺得天機。”


  頓了頓,她又道:“當然,我敢如此篤定她是你們聽七樓的人,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什麽?”


  “我剛剛給她包紮傷口的時候,她在夢裏喊了一個人。”


  “夜辭?”


  “樓主。”疏離白了他一眼,“整個聽七樓上下,怕也隻有你有那個膽量敢直呼他一聲夜辭。”


  步清倬聞言,不由朗聲一笑,想了想方才夜辭救下司攸時的神情,輕輕太息一聲,“其實,司攸是十多年前,夜辭無意中救下的遺孤。”


  疏離了然地點點頭,“所以她也是聽七樓的密使之一?”


  步清倬頷首,“不過她和其他人不同,她雖是聽七樓密使,卻並非是為了替聽七樓辦事,才會潛入乾國朝堂,而是因為她本身就是乾國人。差不多十四年前,當時司攸才六歲,因為家中遭逢變故,被人賣到了乾國邊境,那群人見她自小就長得好看,打算將她送入花樓,等她長大以後開門迎客,她趁夜偷偷跑了出來,結果被人發現,險些被抓回去。


  夜辭當時正巧從附近路過,出手救下了她,見她孤苦無依,便將她帶回了聽七樓。本想著等她養好了傷,就替她找到親人,把她送回去,誰曾想她當時的傷太重,引發了風寒,能用的藥都用上了,卻一直不見效,過了十來天情況才漸漸好轉。而她也因為風寒太重,拖得時間太久,傷了腦子,醒來以後很多事情都忘了,也不記得自己是誰,就隻記得家在乾國。


  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親人,夜辭就把她留在身邊,等她痊愈之後便開始教她習武,教她寫字,教她各種學識。司攸很聰明,學什麽都很快,她似乎很喜歡待在聽七樓的生活,早已忘記尋親之事。一直到她十三歲那年,她又生了一場大病,竟然想起了之前忘記的一些事情,夜辭這才知道,原來她的家在乾國帝都普陽城。


  沒多久,夜辭就查清她的身份,原來她是乾國京官之後。好在她被夜辭救下來的時候,身上帶著一道乾帝剛傳來的手諭,而後夜辭便動用聽七樓的勢力將她送回了乾國,送到了乾帝麵前,不僅將她的身世表明清楚,更想辦法在她十五歲那年,將她送入朝中為官。“


  疏離有些不解,“好好的,為何要送她入朝為官?”


  步清倬道:“當年司攸的家人被害,並非是朝中所傳的遭遇賊匪,而是有人排擠陷害,司攸決定回到朝中,查明真相,將真相公之於眾。”


  “那她最後一定找到了線索,查明了真相,將害死她家人的那些人都處死了。”


  步清倬笑得有些無奈,搖搖頭,“找是找到了,可是那些人都是朝中要臣,根基深厚,隨意推了兩個替罪羊出來,這事兒便了了。”


  他側身看了疏離一眼,見疏離麵上閃過一抹殺意,不由挑了挑眉,“不過你不用擔心,一年之後,涉案的三人因為各種意外,都橫死在外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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