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公子白欽再相見
正坐在案前看書的雲綏霍地起身,瞪了瞪眼,“你說什麽?”
“屬下方才在街上,看到……看到嘉月郡主的馬車在護衛的護送下回了郡主府,而且看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屬下有些好奇,就跟過去問了問,這才知道,昨天夜裏,千嫿姐姐她……”
“怎麽會這樣?”雲綏的臉色有些蒼白,滿臉疑惑,“她怎麽死的?”
小丫頭連連搖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沒人知道,隻知道昨天夜裏白欽突然被丞相府的人傳去,說是有人受了重傷,下半夜白欽回來之後,便告知嘉月郡主,丞相府……丞相府的那人沒了……
外麵的人興許不知,可是少主,我們自己的人都很清楚,那個溫月愛慕祁曄多年,一直都視千嫿姐姐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她此番險些被祁曄處死,就是因為她心生嫉妒,殺了祁曄身邊的女人,若非白欽,她早就已經死在祁曄手上。如今,她這般開心,怕是……怕是千嫿姐姐的死,錯不了了……“
雲綏狠狠皺了皺眉,“祁曄找了白欽去救人……難道千嫿是自盡?”
小丫頭驚訝道:“不可能吧,屬下不是聽說刺殺祁曄那天,千嫿姐姐為了毀滅證據,將少主命人送去的小銀鈴吞了下去?
這件事祁曄也知道的,若是千嫿姐姐一死,祁曄命人從她體內取出小銀鈴,不就能查出千嫿姐姐背後的主使是我們玲瓏閣了?千嫿姐姐那麽聰明,肯定不會這麽做的……“
“若不是自殺,那又是什麽?是祁曄要殺她?”雲綏說著兀自搖了搖頭,“既然要殺,又何必連夜找來白欽相救呢?”
小丫頭抹了抹眼淚,“不管怎樣,千嫿姐姐她已經……少主,現在該怎麽辦?千嫿姐姐一死,我們在丞相府唯一的內線也沒了。
眼下祁曄的人仍舊在滿城暗查刺客,這兩天也有不少人在宅在外麵溜達,我們一直待在這裏,終究不是辦法。“
雲綏閉上眼睛思忖半晌,再睜開眼睛時,方才因為千嫿的死而露出的悲痛之色已然消失不見,冷冷問道:“晏國的使臣何時能入京?”
“後天。”
“後天……”雲綏喃喃念叨著,“那就再等兩天,等晏國使臣一到,我們就立刻與他們會合。”
“是。”
十月向來是璽涼城最熱鬧的一個月,按照丘梁的規定,從十月初開始,四封國使臣會陸續進京,呈報各國君王手本,身為一朝丞相,十月自然也是祁曄最忙碌的一個月。
眼看著十月將入下旬,四國使臣終於全都入京,手本也都呈與祁曄審閱,這段時間祁曄忙得不見人影,幾乎一直在宮中,與朝中眾臣商討手本中所提諸事。
而自從七天前,丞相府放出消息說,行刺的刺客已經全都處決之後,鬧嘈的帝都終於稍稍平穩了些,加之一連下了許多天的雪暫時停了下來,風也停了,這幾日外出的遊人又漸漸變多。
璽涼城的百姓心裏都明白,若不趁著這幾日晴天好好出去走走,一旦過了大雪,璽涼城便難見晴好天氣。
果不其然,十月二十,大雪日,一大早的時候天氣還好好的,剛剛過了晌午,天色就暗了下去,沒多會兒便下起了大雪,到了傍晚,地上積雪已有兩寸厚。
掌燈時分,一封拜帖送入紅綃坊,塵綰看到其中內容,霍地起身,二話不說,直奔著前院的花廳而去。
戌時剛到,一抹綠色身影便顧不得雪天的寒氣,披著披風站在門旁等候著。
不多會兒,兩輛馬車緩緩在紅綃坊門外停下,幾乎是同時從馬車裏各下來一名男子,兩人相視一眼,一前一後地進了紅綃坊。
“綠漪姑娘?”看到候在門旁、麵色微紅的女子,晏安有些驚訝,側身看了看一襲白袍的白欽,笑問道:“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應該……”
不管怎樣,綠漪好歹也是紅綃坊嗓音最好的頭牌歌女,何曾見過她親自在門旁候人?便是他晏安,與塵綰相識這麽多年,若非有特殊情況,也從未有過這般殊榮。
綠漪笑靨如花,一雙雋眉從白欽身上一掃而過,轉向晏安笑道:“綠漪是來向白大人道謝的。”
說著朝白欽福了福身,“綠漪這副嗓子能恢複如初,多虧了白大人出手相救,綠漪無以為報,從今往後,隻要白大人說一聲,不管讓綠漪做什麽,綠漪都會竭盡所能。”
聽到這裏,晏安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此番不是來迎他,而是迎他身邊的人。他朝白欽挑眉笑了笑,“白兄好福氣。”
白欽笑得淡然,“綠漪姑娘言重了,外麵天寒,姑娘莫凍壞了身子,快進去吧。”
綠漪這才回過神來,訕訕一笑,連忙引著兩人進門上了二樓早已事先準備好的雅間。
待將二人安置妥當,再三確認兩人沒有別的事兒,綠漪這才戀戀不舍地退出雅間,下樓去了後院。
塵綰站在窗子前,緊了緊水袖,擰眉道:“你是說,白欽此來就是簡單的喝酒聽曲兒?”
綠漪點點頭,“屬下所探得的情況確是如此,聽晏大人說,還是晏大人再三主動約了白欽,道今日大雪,正是喝酒聽曲兒的好時節,這才將白欽約了出來。”
“沒有什麽其他異常之處嗎?”
“反正屬下沒看出來,不知是屬下眼力不夠,還是白欽藏得太深。”
塵綰擺擺手,“看不看得出來都不是你的錯,白欽向來深藏不露,就算是我,也未見得能看透他。”
綠漪往前院花廳看了看,低聲道:“那我們是不是也就當做沒有什麽異樣,讓他們自個兒聽聽曲兒便罷?”
塵綰想了想,頷首道:“也好,有時候做得太多,反而顯得有些刻意了。你告訴她們幾個,平日裏怎樣,今天就還是怎樣,不必太過在意。”
“是。”綠漪應了一聲,轉身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來,愣了愣,回身瞥了塵綰一眼。
塵綰會意,走過來一看,正好看到晏安衝她淺淺一笑,大步到了門前,看了看兩人,笑問道:“綠漪姑娘怎麽在這裏?白兄的酒可是快要喝完了。”
聞言,綠漪雙頰一紅,連忙低下頭去,神色赧然地偷偷瞥了塵綰一眼,出門往前院去了。
晏安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來,“塵綰,我看你這紅綃坊裏你最得意、最器重的姑娘快要留不住了,我記得綠漪一向都是莊重沉穩的,怎的如今也靦腆起來了?”
塵綰心下明朗,麵上卻還是故作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扭頭往屋裏走去,“你今後可少把你那些朝中的三朋四友往我這兒帶,把我這兒的姑娘都勾走了,我吃什麽呀?”
“怎麽,你還擔心沒了她們,紅綃坊會關門歇業?”
“自然擔心,紅綃坊可是我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我還靠著她們吃飯呢,沒了紅綃坊,我拿什麽養活自己?”
晏安腳步停了停,定定看著塵綰的背影,遲疑了片刻,大步走到她身後,輕聲道:“塵綰,你就沒想過,找個可以依托之人嫁了,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再用操心這些繁雜瑣事嗎?”
塵綰一怔,停下腳步,過了好半晌,她緩緩回身看了晏安一眼,神色微沉。
花廳的雅間內,白欽一人獨坐,持杯在手輕輕晃了晃,側耳仔細聽著樓下的曲子。
悠揚婉轉的樂聲傳入耳中,他的嘴角拂過一抹淺笑,仰頭飲盡,待聽到絕妙之處,便放下手中杯盞,兀自拍了拍手。
那些從各個角落裏發出來的嘈雜之聲似乎根本入不了他的耳,他也根本不在乎,神色始終平靜。
再拿起酒壺準備斟酒時,發現酒壺已空,不知不覺已經一壺酒下了肚。
好在紅綃坊的酒壺略小些,而且今日晏安邀他同來,本就還有其他目的,所以點的是較為清淡的梅花酒,並沒有絲毫的醉熏之意。
正斟酌著要不要再叫一壺酒,外麵就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隨後聽到一道熟悉的男子嗓音:“綠漪姑娘。”
綠漪停下腳步,“公子。”
腳步聲越來越近,男子又道:“給我吧。”
隨即一道高挑的身影進了雅間,在白欽對麵坐了下來,取下盤子裏的酒壺和酒盞,衝白欽挑眉一笑,“白大人,不介意吧?”
白欽抬頭看他,絲毫不覺驚訝,看著步清倬的眼神似乎在說“你終於來了”,搖搖頭笑道:“白某應該覺得慶幸才是。”
“慶幸?”步清倬淡淡地疑惑一聲,朝白欽舉了舉杯,“大人似乎話中有話。”
“白某是覺得,此番倬公子本是隱藏身份,秘密進京,今日卻願意現身與白某一見,白某不得不多謝倬公子給白某這個麵子。”
“哈哈……”步清倬聞言,不由朗聲一笑,“白大人,你我都是明白人,就無須多說那些無用的廢話了,咱們就開門見山吧,大人今日來,不會真的隻是陪晏大人來聽曲兒這麽簡單吧。”
他直接,白欽便也不含糊,垂首道:“實不相瞞,我今天來其實是給晏兄打掩護的,晏兄有事要與塵綰姑娘相商,總是這般一個人來,在外人眼中未免有些唐突,所以便拉上我作陪。正好,我也有事要與倬公子當麵談談,便答應了。”
“卻不知大人想談些什麽?”
白欽遲疑了一下,抬頭定定看了步清倬一眼,又朝著雅座的門看了看,突然問道:“沒想到,這紅綃坊原來是聽七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