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沒讓你死,你敢死嗎
“我知道。”白欽定下神來,輕輕吐氣,“我知道你一心都是為了他,他也明白。隻是溫月,你似乎用錯了法子。”
“錯了……我真的錯了?”溫月垂首,喘息間聽得到哭腔,“所以,如果我再這般錯下去,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管我,也不會再救我?”
白欽聽著這蒼涼又無助的嗓音,心下一悸,拍了拍溫月的肩,語氣軟了下來。
“無論到什麽時候,我都不會放任你不管,更不會見死不救。我向溫將軍承諾過,隻要我還活著,隻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一定會拚盡全力,護你周全。”
聞言,溫月隻覺眼眶一熱,眼淚奪眶而出,她不敢抬頭去看白欽的臉,側過身將臉埋進白欽懷裏,白欽隱隱聽到她哽咽著呢喃道:“你還是你,可為何,他已經不是他……”
白欽皺了皺眉,猶豫了半晌,終是沒有再說什麽,然而他心裏卻很清楚,沒有人還是原來的模樣。
無論是他還是祁曄,又或者是溫月,比起當年,他們早就已經變得麵目全非。
不是他沒有改變,隻是在對待她時,他沒有變。
城西南一處不起眼的宅院裏,一名青衣女子正站在四角亭內,看著已經結了冰的水麵若有所思,眉宇間盡是深沉。
來到璽涼城這麽多天,身上的傷早已無礙,可是憋在心口的那一口氣卻還是難以消除,讓她寢食難安。
想起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失敗,她的情緒有些波動,用力握緊拳,突然狠狠朝著石欄上砸去。
“少主!”一名丫頭從身後走來,看見她這樣,連忙衝過來拉住她,“您這是幹什麽?”
雲綏咬了咬牙,抽回手,搖搖頭道:“我沒事。”
小丫頭自然不信,撅撅嘴,低下頭道:“少主……還在因為千嫿姐姐失手的事兒生氣嗎?”
雲綏回身看了看她,回身走到石桌旁坐下,沉聲道:“千嫿會失手本就在我預料之中,祁曄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千嫿能殺得了的?”
小丫頭聞言,臉色一驚,“那……那少主為何還讓千嫿姐姐那時候動手?祁曄這個人心狠手辣,他知道千嫿姐姐要殺他,一定會殺了千嫿姐姐的……”
“可是他並沒有。”說到這裏,雲綏嘴角難得浮上一抹笑意,幽深詭譎,眼底閃著寒光,“千嫿是我精心培養了十年的棋,無人可比,就算是祁曄,最終也為之傾心,即便明知道千嫿是來殺他的奸細,他也不忍心殺了千嫿。”
“少主……”小丫頭似乎被她嚇到了,怯怯地後退一步,“這萬一……”
“沒有萬一。”雲綏打斷她,“從四年前我想盡辦法將千嫿送到祁曄身邊,從祁曄決定將她帶回府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就都已經在我的預料之中,如今千嫿就是祁曄的癮,他戒不掉的。”
“可是屬下聽說,千嫿姐姐受了重傷。”
“有白欽在,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不用擔心。”
“屬下擔心的是,祁曄留下千嫿姐姐,不僅僅是因為喜歡她,他很有可能會借著千嫿姐姐,來調查我們的底細。那次行動,我們有幾位弟子被祁曄抓住了,萬一他們一時受不住,吐露出什麽……”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該說些什麽,他們自己心裏清楚。”她說著輕歎一聲,“隻是可惜了,沒能借著這一次的騷亂將步清倬揪出來。如今我雖然知道他就在這璽涼城中,卻不知他身在何處,也沒辦法借著祁曄的手除了他,著實可惜。”
她邊說邊搖了搖頭,抬眼看了看身邊的小丫頭,“九因城那邊有消息了嗎?”
小丫頭驟然回身,“哦”了兩聲,“屬下方才過來就是為了此事,九因那邊傳回消息,當晚衝入琳琅齋的其中一批人身份已經確認了,是修羅殿的人。”
“修羅殿……”雲綏皺了皺眉,“修羅殿的人何時有這般能耐了?”
小丫頭道:“屬下懷疑,另一批黑衣人並不是修羅殿的人,倒很有可能是修羅殿尋來的幫手,至於聽七樓,事發那晚,沒有一丁點的異樣,司陵一直留在玉辭山,夜絳也一直守在不醉不歸,所以……
屬下覺得,這件事應該與聽七樓沒什麽關係。定是千詔音經人指點,發現了什麽,認定凶手是玲瓏閣的人,所以尋來幫手,圍剿了琳琅齋。“
雲綏似乎有些不相信,喃喃道:“是這樣?”
小丫頭又道:“還有一件事……蕭右使的屍體找到了,是……是修羅殿的人丟出來的……”
雲綏霍地站了起來,驚訝地那個小丫頭,“蕭遙瑾死了?”
“嗯,看掌法,是死在千詔音手中。”
雲綏怔了怔,神色疑惑,“難道,真的是修羅殿……”
丞相府後院,盛華閣。
順著院門向外望去,裏裏外外至少圍了五層守衛,進了院門之後,看不見的角落裏也潛伏著數名身手奇高的暗衛。
除了祁曄,任何人都不可能靠近這院門半步,更勿論靠近盛華閣的門,至於想要進入閣內,更是一件想都不該想的事情。
府中眾人不言,心裏卻明白得很,整個丞相府內,就連祁曄的寢宮守衛都不曾像這般森嚴過。
夜風卷起枝頭屋簷上的雪,陣陣飄落下來,祁曄走到盛華閣門口,突然停了停腳步,抬頭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夜空。
借著四處的燈籠光依稀可見雪花飄落時的淩亂與虛浮,飄向何處全然不由己,而是隨風而行,風吹到哪兒,便在哪兒落下,而後消失無蹤。
祁曄的眸色驟然沉了沉,負在身後的手握緊,大步走到門前,門旁的守衛連忙替他打開門,待他進門之後,又小心翼翼地關上。
偌大的盛華閣內燈火明亮,暖意融融,卻空無一人,即便是輕輕地走上幾步,也能聽到腳步聲在閣內回蕩。
祁曄往裏走了走,一直走到通向裏屋的垂簾門外方才停下,而後側身走進裏屋。
如他所料,那個人正披頭散發地跪坐在案幾旁,手中握著一支發簪,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沒有回頭,隻是隨意地將帕子丟到一旁,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發簪出神。
“你的傷還沒好,怎麽起身了?”祁曄對她這般態度並不驚訝,也不惱怒,緩步走到她身邊蹲下身來,垂首看了看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發簪上。
“好不好又有什麽不同?”女子輕笑一聲,抬頭迎上祁曄的目光。
眉目如畫,媚眼如絲,這張臉比之紅綃坊那位塵綰姑娘絲毫不遜色,都是一副傾國之貌,隻是那臉色太過蒼白憔悴了些,眼角眉梢盡是悲傷淒涼之色。
“就算好了,也隻能日夜困在這囹圄之中,終了也不過一死,倒不如就此死了幹淨。”
她的嗓音清冷,在這高閣之中聽來有些縹緲之感,向後仰了仰身體,似要刻意避開祁曄。
卻不料這下意識地舉動惹得祁曄眉峰一蹙,驟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了自己近前。
“死?”祁曄眼角拂過一抹冷笑,“你是我的人,你的命是我的,我沒讓你死,你敢死嗎?”
女子神色驚了一驚,許是手腕被他抓得太疼,她試著抽回自己的手,祁曄卻握得越來越緊。
“千嫿,你向來記性很好,應該不會忘記四年前你來到我身邊時,我說過的話。”祁曄伸手將她攬進懷內,貼近她麵前。
“人這一生難免會做錯一些事情,錯了不可怕,隻要不是迷途不返就好。我這個人平生最恨的事情之一,是別人的背叛,所以於我而言,隻要你不背叛我,那其他的錯誤你可以隨便犯。
就算你拿刀殺了當今的丘梁帝,就算你把天捅出一個窟窿,隻要你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身邊,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替你處理。這些……你都忘了嗎?“
兩人靠得太近,他的氣息噴在千嫿的麵上,溫溫熱熱,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卻如外麵的雪一樣冰冰涼涼,縱是千嫿再怎麽冷靜,還是被他這殘冷的氣勢壓得快要透不過氣來。
“我說過的,背叛我的人,我會讓他生、不、如、死。”最後四個字祁曄說的很慢,一字一字地似乎生怕千嫿聽不清楚。
千嫿神色掙紮,緊緊咬著嘴唇,努力地想要逃離祁曄控製的範圍,強忍住眼淚,哽咽道:“你不殺我,就是為了……為了折磨我?”
“折磨?”祁曄輕笑一聲,“你以為我是在折磨你?”
“不是嗎?”千嫿深吸一口氣,“你把我困在這裏,不殺我,也不放了我,不是折磨,又是什麽?”
“我不殺你,但是你可以自殺。”祁曄冷不丁地吐出一句話。
千嫿的表情驟然凝滯,愕然地看著祁曄,似乎根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嘴唇顫抖著蠕了蠕,卻發不出聲音來。
“可我知道,你不會。”祁曄搖搖頭,笑得幽深,騰出一隻手捧起千嫿的臉,讓她平視著自己。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現在你卻不敢死,因為你知道我在找什麽,你知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一定會從你身上找到你背後指使你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