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七曜之咒

  疏離心下暗暗震驚，雖然這種事聽來就像是聽神話故事，可說不出為何，她的潛意識裏一直覺得，這並非故事，而是事實。


  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唇，她問道：“那這些與商氏又有何幹？”


  步清倬早已料到她會有此一問，繼續說下去：“六百年前，華氏重蹈淩氏覆轍，商氏出，統一丘梁。至五百年前，商氏亂，世人皆以為商氏也會和華氏一樣，可結果並沒有。”


  疏離挑眉，“也是七曜之咒？”


  步清倬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像是默認，“當年瑞和帝從皇城樓上跳下來之後，其師陸未明耗盡一生心血為其培養的七位輔臣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不見，有人說看到他們一同出了城，去向何處卻無人知曉。更奇怪的是，沒過多久，帝都來了一位神秘國師，輔佐幼帝繼位、實施新政，很快便讓亂作一團的丘梁平定下來。世間有人傳言，這七人去找到了傳聞中的七曜之主，以性命為代價，化身七曜入咒，以保商氏王朝的統治。”


  “你是說，商氏能維持到如今，是因為七曜之咒？”疏離的第一感覺是荒唐，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萬事皆有可能，過去的事誰都不知道，誰也說不清，“難道，當年那七位輔臣化身七曜，條件是要維護商氏的統治？”


  見步清倬沒有否認，疏離不由失笑，下意識地搖搖頭，“你怎麽會這麽認為？”


  “不是我這麽認為，而是有人這麽告訴我。”


  “什麽人？”


  步清倬搖搖頭，“不認識的人。”


  “那你就這麽相信他？”


  步清倬稍作遲疑，想了想道：“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而這件事，除了我自己之外，斷不可能又第二個人知道……”


  他停了停，側身一瞬不瞬地看著疏離，耳邊一直回蕩著那兩句話——閻羅殿外從天降，六六之時伴君旁。


  “最重要的是，他所預言之事，都已經成了真。”


  疏離輕笑，“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神奇之人，我還以為，老頭已經夠神奇的了。”


  步清倬輕輕疑惑一聲：“老頭？”


  “沒什麽，一位故友。”疏離擺擺手，“可即便那個人所言是真的，這些傳聞也都是真的，這與我報仇又有何幹？”


  步清倬收整心神，肅然道：“方才不是在說，想要解除丘梁眼下的局麵，必須先除掉丘梁的掌權之人嗎？那個掌權之人就是祁曄，而要除掉他，將丘梁從眼下的局勢中解救出來，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找到傳聞中那七曜的轉世。”


  聞及“轉世”二字，疏離頓時噗嗤一笑，“竟然真的有轉世這一說？”


  頓了頓，見步清倬沒有絲毫說笑的意思，便又換出一臉正色，沉吟道：“這也是那位神秘人告訴你的？”


  步清倬對於疏離的態度並不氣惱，似乎早已在他預料之中，淡淡道：“世間之事千奇百怪，是真是假，是有是無，有時候憑的是自己的心。”


  這一點疏離倒是認同的，不由點點頭，“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是說，找到這七曜轉世，是除掉祁曄的關鍵所在。可是天下之大，又去哪裏找這七個完全沒有頭緒的人？”


  她用手肘碰了碰步清倬，“既然那位神秘人知道這麽多，那他一定也知道，要找到這七個人，需要做些什麽，又或者說，這七個人有什麽獨特的特征、特點之類的地方，你要怎麽分辨、確定他們就是你要找的人，最重要的是，用什麽方法才能找到他們。”


  步清倬眯了眯眼沉吟半晌，頷首道：“鎮魂玉。”


  “鎮魂玉？”疏離鎖了鎖眉，“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塊獨特的玉石？”


  見步清倬點頭，她便又問道：“可你方才說，從那七位輔臣化身七曜，至今已經差不多五百年了，難道這五百年來一直都沒有人去找過他們嗎？”


  步清倬神色瞬息萬變，看著疏離的眼神也變得深沉詭譎，似笑非笑，“聽那位前輩說，每一世都找了，隻可惜，每一世都隻找到了六個人，總會少一個人，而且每次少的都是同一個人，也就是其中的感應之曜——月曜，所以每一次都是直到其餘六人臨終之前才頓然覺醒。可是，為時已晚，來不及了，隻能重來一世。而這一次，怕是連重來一次的機會都沒了，五百年的大紀輪回將至，若這一次仍然找不到他們，七曜轉世就會永遠地消失於世間。屆時，丘梁亂，天下崩。”


  “五百年？”


  “七曜之咒最多隻能保丘梁五百年安穩不亂，過了這五百年，七曜之咒就會和七曜轉世一同消失。如今的局勢你也看得很明白，四封國虎視眈眈，蓄勢待發，所有人都卯足了勁，隨時都有可能殺入帝都。所以，想要保全丘梁，就必須在五百年大紀輪回結束之前，找到七曜，扭轉局勢。”


  疏離陷入沉思，似要將方才聽到的這些荒謬至極的傳聞捋一捋，步清倬便也不打擾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半晌，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總結下來就是，五百年前，丘梁將亂之際，瑞和帝從皇城樓上跳下來之後，他的七位輔臣找到了傳聞中的七曜之主，以性命做交換，立下七曜之咒，以保丘梁五百年不亂。若想要丘梁一直安穩下去，就必須要在這五百年之內，重新找到這七個人的轉世，合七人之力扭轉丘梁分崩離析的局麵，而找到他們的關鍵就是他們身上的鎮魂玉。可是不知因為何故，這五百年裏，每一次都隻找到了六個人，每一次都少了感應的月曜，而致直到如今，這個局勢始終無法改變。”


  步清倬唇角溢出一抹淺笑，連連點頭。


  “這麽說，想要找到七曜，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月曜轉世。”


  步清倬神色微微一變，看著疏離的眼神有些複雜，說不清是喜是憂，他沒有直接回答疏離，而是遲疑良久，嘴唇微微蠕動，過了半晌，他突然失笑，問道：“你相信我所說的這些？”


  疏離挑了挑眉角，“為什麽不相信？”


  “你不覺得很荒謬，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嗎？”


  疏離反問道：“那你相信，我是活在將來的人嗎？”


  步清倬愣了一下，點點頭，“你若是這麽告訴我，我便信。”


  “那就對了。”疏離展眉笑開，“在這世上，不僅僅隻有你會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無法以常理解說之事，更何況，你所說的這些仔細想來，全都解釋得通，我又為何不信？”


  不等步清倬從微怔之中回過神來，她突然話鋒一轉，拍了拍步清倬的肩道：“不過，你方才說，一旦五百年期至，仍然沒能讓這七個人匯聚一處，扭轉乾坤，丘梁就會大亂，商氏也會垮台，你不覺得，這正是你需要的嗎？屆時，又何須你們如此費盡心思地擊垮商氏，破除那個‘子為王，父為虜’之製？”


  步清倬略一沉吟，緩緩搖頭，“丘梁……不能亂。”


  “為何？”步清倬這樣的回答在她的預料之中，隻是她尚且琢磨不透他這麽說的原因所在，“你是擔心丘梁一亂，紛爭四起，百姓遭難，還是……”


  頓了頓，她抬眼定定看著步清倬，“你根本的目的，隻在於祁曄的生死，極其權勢的隕落，而並非丘梁大亂？甚至，你要找七個人，根本就是想要保丘梁不亂？”


  步清倬心下咯噔一跳，側身看著疏離，迎上她澄澈而又通透的眸子，隻覺那雙眼睛像是能看穿他的心底。


  從小到大第一次，他對夜辭以外的人，生出了一股難言的懼意，而且還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女子。


  沉默許久，他終究是沒有回答疏離的問題，抬頭看了看，暮野四合，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緩緩站起身，輕聲道：“天色不早了，起風了，我送你回去。”


  疏離早有準備他不會如此輕易地便和盤托出，倒也沒什麽好失落的，點點頭站起身。


  許是因為坐得太久，剛剛站起來的時候，腿腳有些發麻，身形晃了一下，趔趄了一步，步清倬動作迅速，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


  “多謝。”疏離站穩，淡淡一笑，不等他回話，便輕輕一躍下了地。


  步清倬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站在地上衝他淺笑的疏離，不氣也不惱，跟著掠下。


  待得一行人回到不醉不歸，夜色已深，夜風帶著寒意襲來，疏離在院門外停下腳步，看了看步清倬，扯下身上的袍子還給他，“我已經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有勞倬公子。”


  正欲抬腳進門，就聽步清倬道：“我今日的提議你可有興趣？”


  疏離心知他指的是“保她穩妥，助她複仇”一事，凝眉稍作思索，“待我考慮一番。”


  “這種條件，你還要考慮？”


  “人命關天的大事，怎能不慎重考慮？”說罷，她正要衝步清倬挑著眉笑，卻突然沉了臉色，朝著院子四周瞥了一眼。


  步清倬顯然和她一樣察覺到了什麽，不慌不忙地走到疏離麵前，抓起她的一隻手，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入她手心裏，低聲道：“你放心去休息，其他的事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