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疏家底細

  疏離指了指那劍穗,“怎會不知?這思子佩可是黔州特有的習俗,一般都是孩子離家之前,父母挑選四種果子的核兒做成的,四子即思子,這思子佩承載著父母親人對在外遊子的思念,我以前也有一個……”


  似是想起了什麽往事,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低頭輕嗬一聲,搖了搖頭。


  步清倬卻已然皺起眉,盯著她看了會兒,“你是黔州人?”


  疏離點點頭,抬頭看他,“雖然已經三年沒有回去了,不過我的黔州口音還留了些,聽不出來嗎?”她的目光一直盯著步清倬,試圖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來。


  步清倬沒有回答,眼神卻越發冷冽,他一步步走到劍架前拔出那柄劍,挑起思子佩看著,似是隨意地問道:“為何三年不回?”


  “我方才說過的,我的家人都已經遇害了,就在三年前。”


  步清倬未及多想,下意識問道:“岷城?”


  疏離低垂的眸底閃過一抹精光,再抬頭看向步清倬,卻已換成了驚訝,“你去過岷城?”


  步清倬握劍的手稍稍用力,看了疏離兩眼,突然又移開目光,淡淡一笑,“三年前黔州發生的跟死人有關的事,我一時間也隻能想到岷城被屠一事,當年此事震驚整個丘梁,誰都沒想到,祁曄為了一個叛出朝廷的邢方舟,竟然真的屠盡岷城。”


  疏離冷笑,“更荒唐的該是他屠城的理由,包庇窩藏叛臣?最後他屠了全城,又可曾尋到那個邢方舟?可惜了無辜受難的全城百姓。”


  步清倬捏了捏那思子佩,沉吟半晌,解下來遞給疏離,“你若真是岷城之人,那你仇家不該是祁曄嗎?為何你斷定你的仇人一定在九因?”


  “我的仇……”疏離接過思子佩握在手中,沉默良久,她低聲道:“和岷城的百姓,不一樣。”


  步清倬眼底的光又亮了些,“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找到仇人,報仇。”


  “殺人?”


  “以命抵命,血債血償。”


  夙夜閣內陷入了一片沉默,疏離握緊思子佩,小心地壓著方才不慎又竄上心頭的恨意,稍稍冷靜了些,回身去看了看步清倬,忍不住試探性地問道:“你既已知曉我來九因的目的,為何還要把我留下來?我的仇家來頭似乎不小,你不怕惹禍上身?”


  “你現在的身份隻是聽七樓一個普通的下人,出再大的事,也沒人敢算在聽七樓頭上。每年都有很多人以我聽七樓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壞我聽七樓名聲,可惜從沒人做得到。”


  步清倬神色自信,眼角不由自主地浮上一抹漠然的冷笑,“聽七樓能在九因這個地方巋然不動十餘年,便不是什麽人都能撼動得了的。”


  疏離愣了愣,定定地看著他,這股從骨子裏滲出來的冷漠比之那舉刀殺人的凶殘更可怕,更讓人心寒,那種對於生命的漠視,與三年前那位對一個陌生人都願出手相救的白衣公子完全不同,判若兩人。


  步清倬說完這番話,似乎自己也覺有些不妥,抬頭向疏離看去,迎上她那半疑惑半失望的眼神,心下一悸,思忖片刻,正要再說什麽,門口就傳來司陵的喊聲:“公子,查到了。”


  兩人同時回神朝門口看去,司陵風風火火地進了門,見到疏離便停了腳步,嗬嗬一笑,“你就是疏離吧?”


  疏離點點頭,看了兩人一眼,“你們聊,我先出去了。”說罷不等兩人回神,便兀自出了門去。


  司陵一臉茫然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而後低頭思忖著什麽,喃喃自語道:“怎麽這麽眼熟?”


  對於他的突然闖入,步清倬顯然有些不悅,收整心神,沉聲問道:“都問清楚了?”


  司陵從懷裏掏出一封密信交到步清倬手中,“邢先生說,岷城被屠之前,城裏確實有一戶姓疏的人家,一對夫婦帶著一雙兒女,長子叫疏途,小女叫疏離。”


  “疏離……”雖然心中早已有了猜想,此時得到了驗證,心下還是免不了暗暗一凜,“你確定是兄妹倆,而不是姐弟?”


  “兄妹倆差了七八歲,錯不了的。聽說他們是從昭國遷徙來的,疏姓又比較少見,所以城裏的人都知道他們。十餘年前昭國宮變,戰亂四起,他們逃難離開了昭國,一直流連在昭國與王州的邊界,後來到了岷城才安定下來。其後沒多久,一戶姓盛的商客途經岷城,遭了劫匪,險些丟了性命,是疏家人救了他們,盛家人為了報答疏家的恩情,便給家裏的孩子定了娃娃親,說是待得疏家小女過了及笄之齡,便迎娶其入盛家,誰曾想……”


  說到這裏,司陵不由麵露惋惜之色,連連搖頭,“疏家根本沒等到疏家小女及笄,便遇上了屠城。”


  “你以為,疏家人是死於屠城之禍?”步清倬垂首看著手中的密信,眸色漸冷。


  “不是嗎?”司陵撓撓頭,“在祁曄屠城之前,疏家一直都好好的。”


  步清倬眯了眯眼睛,緩步走到門旁,朝著院門的方向看去,神色淩厲,若有所思。


  她道:“我是來九因找人報仇的……滅門之仇。”


  她道:“我方才說過的,我的家人都已經遇害了,就在三年前。”


  她道:“以命抵命,血債血償。”


  她說不知仇人是誰,卻篤定仇人就在九因,甚至知道仇人來頭不小,她那麽聰明,也許不是不知道仇人是誰,隻是暫時還不想告訴他。


  又或者,她以為憑自己的身手,對付她的仇人綽綽有餘。


  有些事情雖然不為世人所知,卻也不難猜想,三年前盛家機緣巧合攀上了秦家,盛才繼迎娶平風縣主,這個時間恰好就是在岷城被屠、也就是疏家被害之後不久,也許,就算沒有那一場屠城,疏家也躲不掉三年前的劫難。


  思及此處,步清倬心下已然有了思量,負手而立,兩眼放著幽光,“不過三年時間,你便如脫胎換骨了一般,著實讓人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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