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陳允哲臉一瞬間就紅了,他哥真的知道太多了,也怪自己,寫歌的時候沒什麽事非得跑去問怎麽追別人,他哥三兩句就把整個事情套出來了,於是一直拿這事調侃他。
陳宇哲有著和主唱相似的眉眼,這要得益於他們江南水鄉的母親,溫婉大方,水波蕩漾滿是柔情,他們倆兄弟關係很好,陳宇哲是當地有名的花花公子,在初中的時候女朋友就換個不停,陳允哲則像是一個有感情潔癖的怪人,至少整個青春期陳宇哲沒見他發過情,所以當他扭扭捏捏的打電話給陳宇哲問他怎麽追人的時候,陳宇哲心裏唯一一個念頭就是自家弟弟終於要拱白菜了,這次正好過來開會,是無論如何都要問個究竟了。
陳允哲麵無表情,他此刻心裏一萬個後悔把事情告訴了他哥,陳宇哲別的不會,笑話他簡直從小玩到大,高中跟一個網友發了三個月的郵件也沒見麵這件事情,每次見麵都忍不住調侃,長大了就是笑話他連個人都追不到,歌都發了。
“還在追。”其實也不算在追,他跟他,現在還隻是朋友。
陳宇哲點點頭,像是窺探到了什麽秘密:“難道是上次你經紀人問我要李導號碼的時候那個受傷的小明星?”
“別一天天小明星小明星的,我也是小明星。”陳允哲不樂意別人講季若白的不好,他哪裏都好。
“行行行,叫什麽來著,季若白是吧,那我叫他什麽?弟媳嘛?”陳宇哲決心調戲一下高冷弟弟,陳允哲帶給他的樂趣能開心好多天。
“還不是弟媳。”陳允哲低著頭,聲音低低的,他心裏念了一遍那個名字,突然就笑了起來。
陳宇哲望著弟弟這一臉不可救藥的模樣,把一個盒子丟到他麵前:”我上回跟媽說了,媽讓你有時間帶人回來看看。“
“這是什麽?”陳允哲拿起那個盒子,裏麵裝著一對精致的袖口。
“前段時間幫媽去拍賣會,正好看見。”
“謝啦。”
“誰說給你的,我給我弟媳買的。”
“你別亂說,人家還沒同意呢。”
“什麽,你居然還沒表白?”陳宇哲一臉恨鐵不成鋼。
“他答應要請我吃飯。”
陳宇哲沒想到弟弟心心念念還跑過來問經驗的人,居然還在純情的談人生理想階段:“用不用我投資個劇什麽的,聽說他現在挺火的。”
“不用,需要的時候跟你說吧,人我想自己追。”陳允哲拿起袖扣,端詳了一下,他哥的後宮佳麗三千,買東西送相好從不手軟這一點倒沒變過,“飯你自己吃吧,我最近減肥,要開演唱會了。”
說完轉身準備走了。
“有空跟媽打個電話。”
“知道了。”
陳允哲在地下停車場看見了那輛風騷的賓利超跑,忍不住吐槽了一波他哥的品味,糾結了一下口袋裏的袖扣要不要送人,正好有消息發過來。
白:允哲哥,我訂好位置了,明天請你吃飯
有一個位置發過來,是一家私房菜館,他以前和陳宇哲去過,私密性挺好的。
手在口袋摸著那對袖扣,眼睛盯著屏幕,其實有些話他早就想說了。
手指飛快的點擊屏幕。
哲:知道了,明天見。
今天的夜晚格外漫長,陳允哲輾轉反側,他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恍惚間不知為什麽突然想起了高中和他發郵件的那個人。
南方的國際學校,會把銀杏樹種滿整個校園,秋天一到,樹葉會鋪滿整個校園,長長的走道每一腳都會發出清脆的響聲,那時候陳允哲整個人剛剛十七歲,他不打架,也不泡妞,家裏不缺錢,十七歲的陳允哲沒有逃學,沒有叛逆,他的青春期全都體會在對人生的思考上麵。
沒錯,就是人生的思考。
他有無數的選擇,唯一不清楚的是選擇哪一條。
那時候他讀《紅與黑》、《理想國》、《1974》。
他這一生順風順水,沒有意外會讀個商科,他的哥哥已經讀完在公司工作了,兄弟倆會一起把父輩留下來的產業發揚光大,陳宇哲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但是他不想,其實家裏也沒逼他讀,就好像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考慮過他提出異議的情況。
其實他被保護的很好,用無憂無慮來形容也不過分,生平第一次,他沒有去找陳宇哲,在哲學課的教室裏,在留言公告版上,陳允哲留下了一個郵箱號碼,並寫下來一句話。
We have been looking for ,but it is her inal already have.
他其實並不抱希望,誰會恰好在無數的廣告中看到他貼的那張紙,誰會在無數的桌子中選中他留郵箱的那一張,他不會在意,如果先去法國念完哲學家裏也沒說不行,因為反正最後都是要進公司的。
看起來的無數的選擇,最後都會匯集到一種,他可以無盡的折騰,但最後總要回來。
他其實有點討厭這宿命一般的結論。
但是三天後,他就收到了郵件。
We have been looking for, but it is her inal already have; we always look in all dires, but missed you want, this is the reason why we still difficult to achieve.
form.
Nibsp;to meet you .
陳允哲沒想到真的有人回複,沒想到有人也和他一樣,他們開始用郵件聊天,對方是一個自稱叫做藝術流浪漢的人,他主修戲劇,對哲學有著自己的見解,和迷茫的陳允哲剛好一拍即合。
交談中陳允哲聊起心中的煩悶,他這一生,太多路可以選,也有太多東西不能選,他不知道答案,隻覺得人世間走一遭,要做一點不一樣的事情。
對方理解陳允哲的煩悶,交流心中的哲學,他覺得陳允哲大可不必煩憂未來的事情,他知道陳允哲酷愛音樂,從小鋼琴陪伴,對生命的探討也許能轉化成旋律譜愛世人。
陳允哲是那時候開始寫歌的,他沒日沒夜的坐在鋼琴邊上,用肖邦和巴赫的方式去感受愛和和平,然後就是瘋狂的練習吉他,音樂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他很開心,那時候陳允哲的第一首單曲就要發布,他想要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讓那位未知的朋友第一個聽到這首歌。他無比期待第一次見麵,郵件的草稿打了無數次,想等到新曲做出來的第一天就按下發送鍵。
但是他沒有等到,家裏公司出現的危機,父親讓兄弟倆先去國外躲風頭,還沒來得及道別,陳允哲就坐上去往德意誌的飛機。
他在那裏學習古典音樂,迷走在巴黎和波爾多,鍾情於醉人的葡萄釀,聽北方工業搖滾,在不為人知的小鎮上,唱著foryoung 的歌。
後來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那樣的夏天現在想來就是夢一樣,父親公司前途未卜,讀音樂是一個孤注一擲的選擇,他的選擇其實沒有那麽多了,一張機票就飛往另一個國度。
其實很後悔,聊了這麽久都沒有問一下對方的姓名。
其實很想告訴他,我叫陳允哲,謝謝你回複我,能和你交個朋友嗎?
異國他鄉,前途未卜,他卻更加堅定了學習音樂的夢想,後來組合樂隊,國內出道,一切都理所當然,他找到了自己的國度,在那裏尋找他的快樂。
爆紅是他沒想到的,遇見季若白也是他沒想到的。
深秋的夜晚如約而至,陳允哲難得的收拾了自己一番,淩亂的碎發被一捧水整理服帖,他甚至還想買一束花,最後還是作罷。
到了之後,大堂經理領著陳允哲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張小桌前,這家店實行會員製,能有資格的一般都是和老板有交情的,整個裝修仿照蘇州園林,水榭樓台,每一張桌子又巧妙的隱藏在若隱若現的雨後芭蕉中,很有風味。
季若白坐在了一片細葉竹後麵,今天純粹朋友敘舊,他又是衛衣出街,低頭在看菜單,桌上放著一壺剛泡好的新茶,前麵的杯子還冒著熱氣。
南方的雨季說來就來,毛毛雨一下子就如細絲般籠罩大地,一切都隱藏在一片霧蒙蒙的水汽中。
看到陳允哲進來,季若白臉上落了光,笑了一下,陳允哲頓時覺得這討人厭的梅雨也沒那麽煩人,季若白顯然也是剛到,身上還有隱隱的水跡,睫毛上凝結的水珠還沒落下,發絲更是一根都未曾幸免,季若白拿來了毛巾,遞給了陳允哲。
陳允哲拿起毛巾,先罩在了季若白了頭上:“你看你,頭發濕了也不擦一擦。”
季若白愣了一下,又遞給季若白另一條道:“允哲哥,你也淋濕了,擦一擦吧。”
兩人落座,問了兩人忌口,這家沒有菜單,看當天最新鮮的食材是哪些,最後陳允哲說了一句:“我倆都吃辣,麻煩口味做重一些。”
季若白聽到後,耳根紅了一些,他們已經很熟悉了,在綜藝節目裏,在巴厘島的醫院裏,在發布會上,無數次的相遇讓季若白心底越發珍惜眼前的這位朋友,他嚐了一口今年的龍井說道:“允哲哥,你為什麽會在發布會問那個問題啊,我都被你問懵了。”
“因為我想請你吃飯啊,肯定要問一問你吃不吃辣。”陳允哲說的理所當然。
季若白疑惑道:“為什麽啊?”陳允哲不欠他飯啊,倒是自己,處處欠著人家。
“不知道,覺得總有這麽一天,提前備著。”陳允哲喝了一口茶。
菜很快被端上來,兩個江南小炒,一碗鮑魚海參湯,再加一份紅油涼皮。
“聽說最近來了一位蜀地的廚子,做小吃是一絕。”季若白把紅油涼皮拌好,看上去色澤鮮豔,可口誘人,分給了陳允哲一碗,“我記得以前高中門口也有過一個賣涼皮的,我每次都會買一碗,後來就沒看見了。”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這個肯定是沒學校門口做的好吃,不過你嚐嚐。”
陳允哲夾起一口,他也記得這種小時候的風味,涼皮口感冰爽,搭配紅油香菜,味道竟然某些地方跟曾經的口感奇妙的重合起來。
饒是重重簾幕,一個身影還是往這一桌探頭探腦,最後一個驚喜的聲音從邊上傳來。
“若白哥,真的是你?”
大概怎麽也想不到,在這居然還能碰到江晚清。
作者有話要說: We have been looking for, but it is her inal already have; we always look in all dires, but missed you want, this is the reason why we still difficult to achieve.
form.
我們一直尋找的,卻是自己原本早已擁有的;我們總是東張西望,唯獨漏了自己想要的,這就是我們至今難以如願以償的原因。
來自《理想國》,柏拉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