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蠱
三日後,太子登基大典如期舉行,岑妃在殿中坐臥不安,原因是她早上收到一封密信:太子將在登基之日娶你。
她看後,隻覺五雷轟頂,銀牙咬碎,將密信揉在手裏:“太子的翅膀硬了,什麽事都敢做啊!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麽樣把我留在皇宮。太子,別怪我不念舊情,全都是你逼我的!”
朝堂之上,太子登基成為大夏的新皇帝,他剛想宣布一件事情,一個宦官匆匆跑進來:“皇上!皇上!岑妃娘娘的寢殿著火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麽?人救出來了嗎?”
“沒有!火勢太大,裏麵的人恐怕……”
宦官還沒有說完,他就立即衝去岑妃殿,周圍的人攔住他:“皇上,大典重要啊!不能離場。”
“是啊!是啊!反正人已經救不回來了,您去了也隻是徒增煩惱。”
眾官員集體請求皇帝不要為了區區一個岑妃離開大典。他看著朝中所有人,都對他給予厚望。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他將迷茫的目光投向太傅杜知,詢問後者的意見。杜知搖搖頭,示意他不要離開大典。
他失魂落魄地坐回龍椅上,無心再進行大典了。
大典結束時,已經是晚上了,他匆匆忙忙感到岑妃的寢殿中,那裏已經是一片焦土,他看到殿外的梧桐被燒了一半,隻剩下殘枝敗葉在風中淩亂。
他哭了,蹲下來,捂著臉,哭了。
這偌大的皇宮裏,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博愛天下,好好成為繼承人,每日按著先生、太傅、父皇和母後的要求做事。仿佛他生來就該是這樣。隻有十歲時遇見的岑妃,她帶著他放風箏,做草環,鬥蛐蛐……感受到了普通人家孩子的童年生活。
他沉浸在回憶裏,不知是哭是笑,抹幹淨眼淚,嘟嘟囔囔:“岑妃,寧兒錯了!不該將你強留在皇宮。一路走好!”
隨後,又忍不住埋頭哭起來。
這時,他感覺自己左肩一沉,一雙大手握住了肩膀。他抬頭一看,是齊思寧,撇開頭,不想讓這個人看見自己的勒痕。
齊思寧破天荒地沒有奚落他,而是將他小心翼翼地摟在懷裏,什麽話也沒說。
嚴明跡在大典結束之前就離開了,因為他一向不喜歡那種推杯換盞的宴會,太過於喧鬧。
他獨自一人,不知不覺就晃蕩到了東宮。在高牆外,他有意無意地朝裏麵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卻看到有個黑衣人在裏麵偷東西,他立即躍牆而上,翻進了東宮。
那黑衣人看見有人進來,立即想逃走。
“想逃?留下姓名!”他與黑衣人搏鬥一番,最終黑衣人狡猾地將他引到邢俊養病的地方,消失了。
他一路追進來,以為黑衣人進了太子寢殿,便推門而入。誰知,門一推開,看見的是邢俊。後者的傷勢已經恢複了一點,可以下床走動了。嚴明跡推門進來時,他正好在扶著案桌走路。
“你……好了?”嚴明跡看著他,心情複雜。
“將軍不該來這裏。”邢俊轉身背對他。
“邢俊?邢公公?你飛黃騰達了就不認識我了,是嗎?當初我們一起守城,一起抓刺客,一起吃餅,你還說要帶我去你家……”
“夠了!你不要再說以前的事了,都過去了。”
“過去?好啊!邢公公,過去的事咱們就不提了,咱們說說現在的事吧!你爬上了太子的床可真長能耐了。說說你怎麽爬上太子殿下的床嗎?”嚴明跡奚落他。
邢俊聽著這一句句刺耳的話,每一句都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還是最柔軟的那一塊。
“怎麽?你難道沒有什麽可說的嗎?一直躲著我,為什麽?我從西北一路晉升,也是你幹的吧?”嚴明跡大步流星走進來,拽著對方的手,“別沉默!說啊!”
邢俊看著他:“我沒什麽好說的。”
“我隻問你一句,你打算怎麽禍害太子?”
“我沒禍害誰!我……”他想說一切事情,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說啊!你連魅惑人主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是說不出來的?”嚴明跡的話就像大刀砍在他心上。
他再也扛不住了,戳著嚴將軍的胸口一字一句地倒苦水:“你以為我為什麽要進宮?你以為我為什麽要爬殿下的床?這麽多年我受的苦你知道嗎?當初他們安排去當太監的,是你!是你嚴明跡!不是我!”
嚴明跡聽到後麵一句話,愣愣地佇立在原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接著說:“對,你能從西北回來,全是我的功勞,是我為你賣身求來的!你滿意了吧!嚴將軍。”
“你給我說清楚,當初發配的事情是怎麽回事?”他抓著對方的手,卻沒有想到對方的手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有點軟,繭子也消失了不少。
“我以為你回來後回去查發配邊疆的事,看來是我太天真了!當初,他們安排你入宮當太監,我看你被打得半死,於心不忍,就替你進宮了。我進了宮之後,是最低賤的一類太監,連服侍貴人的機會都沒有,整日被上等太監欺負。後來我聽說你在西北過得不如意,拚死拚活得來的軍功被人搶走,我就開始盤算如何接近皇上,然而機緣巧合之下,我接近的是太子。”
“你……”嚴明跡知道一切事情後,原本有很多想說的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怎麽樣?是不是特別賤?你特別想殺我?來啊!反正我這賤命一條,你要就拿去好了!”他看了一眼對方,輕蔑地笑了一下,“再告訴你一件事,先帝是被我毒死的。”
“你!真是你做的?”
“太子旨意,不敢不從。”他的手指在桌麵上敲了三下,“太子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好,你要小心!好了,我話也說完了,將軍還是早點離開吧,免得產生什麽誤會。”
“我不信!是不是你在背後教唆太子?”嚴明跡揪著他的衣襟問道。
“你們在幹什麽?”皇上站在門外喊道,“嚴將軍,這裏是可不是隨便能進來的。”
“殿……皇上,臣隻是路過,看見有竊賊就跟進來了。”嚴明跡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半跪在地上。
“哦,可有捉到?”
“臣無能,讓他跑了。”
“跑了?既然如此,嚴將軍為何不去查,而要在這裏逼問我的人?”皇上走進來,冷著臉問。
“皇上,嚴將軍隻是抓賊心切……”邢俊向他求情。
“我問你了嗎?邢公公,難道以前沒人教過你少說話多做事嗎?”皇上看起來有點生氣,不知道剛剛那些話他聽到了多少。
“是,屬下立即去查。”嚴明跡看了邢俊一眼,立即退下。
邢俊倒了杯茶:“皇上,請喝茶。”
皇上接過茶杯,看了一眼裏麵的茶水,正泛著漣漪,他泯了一口,隨後將剩下的茶水潑到邢俊臉上。
邢俊立即跪下來:“皇上,我錯了,請您息怒。”
“錯哪兒了?”
“我……我不該跟嚴將軍說下毒的事。”
“看來你還是沒有清楚自己錯在哪兒了。”皇上看了他一眼,抬手捏著對方的下巴,“孤那麽寵愛你,你為什麽要背叛孤?”
“我……”
“從一開始你接近孤就是有目的的,對不對?都是為了嚴明跡,對不對?”
“皇上,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您看到的這樣。”邢俊跪在他腳下哀求。
“孤隻相信看到的和聽到的。邢俊,孤那麽寵愛你,你為什麽要背叛孤?”皇上掐著對方的脖子,後者額上青筋暴起,麵紅耳赤,在即將窒息的邊緣,他又鬆開了手。
他將對方的衣襟剝開,用剝下的衣襟捆住對方雙手,動作粗暴。邢俊看著眼前這個人有點陌生,除了這副皮囊,完全不像朝夕相處的太子,他有些害怕,掙紮到:“求求你,放過我吧!太子殿下,我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背叛你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放過你?孤以前對你那麽好,你呢?是怎麽回報孤的?”他將人抱起,摔到龍床上,壓上去……
“不要啊!不要啊!殿……殿……下!我……”
……
坐在門外涼亭處的齊思寧正一邊斟酒自酌,一邊饒有興味地看著東宮太子寢殿裏的燭火明滅。他腳邊燒著一盆火,待火勢大些,他隨手將一套黑衣丟進火盆中。“過了今夜,太子殿下從今往後就隻屬於我一人了。”
東宮之內,翻雲覆雨,玉體交錯,羅帳昏燈中呼吸纏綿,本以為是一場歡悅盛宴,在某人來說,其實是一場無情的懲罰。
太子將今晚的不痛快與憤怒都發泄在他身上,下手失了輕重,此時床上已是猩紅點點,血跡斑斑,血跡自然也是狼狽不堪。
“孤早跟你說過,你並非孤的唯一,孤也並非無你不可。從今日起,不!從此時此刻起,邢俊,你被逐出宮了,以後不許再踏入宮中一步,否則……殺無赦!”他披上衣服,貼近皮膚的長發被汗水浸透,垂在肩上,表情卻非常冷淡,仿佛在打發陌生人一樣。
邢俊穿上衣服,動作特別緩慢,下床後跪在地上拜謝殿下:“謝殿下不殺之恩。”
他沒有理會他的跪拜,披衣起身,目光瞥向窗外,背對著邢俊。
邢俊慢慢地站起來,一步步走出門去,某處撕裂的傷口還在流血,他連走路都有些困難。出了門,走在長長的宮廊中,他腦袋空空的,目光也呆呆的,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他對太子殿下並沒有感情,隻是與他生活久了,習慣了那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