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東越安天下
“你們才是瘋子。當年我是兩越交界處一個普通百姓的孩子,可是你們一打仗,所有的一切都毀了,我的爹娘也死在了戰爭中。多虧了前東越王把我帶回宮中,有幸認識大王,才能成為他宏偉藍圖的一塊鋪路石。你們永遠都不會明白的!”
“兩越和平相處的方式有很多,為什麽你們要選擇最殘酷的一條?”
“因為以前的路都隻是治標不治本,所以要來一劑猛藥!”他近乎瘋狂地大笑,隨後一個箭步跳入湖中。甘啟來伸手隻抓住了一片碎衣角。
易朝看著重歸於平靜的湖麵,有點惆悵,甘啟來過來扶著他:“大人,怎麽了?”
“世界上總有些人初心是好的,卻造成了一個慘劇。”
“我才不相信他們會是好心的,一切都是借口!為自己做的錯事找借口!”甘啟來擰著眉憤憤不平。
東越王城,岑暮在城中處理入城後的安撫事宜,拉卡、巍山和勒詩裏都在等他安排事情。可是,他講著講著,就感覺自己的左肩莫名其妙地痛了一下,隨後一口鮮血吐出來,將手中的文書都浸濕了。三人立即上前來:“殿下!”勒詩裏和巍山一左一右攙扶著他。
岑暮用手背擦了一下血:“我沒事,他可能出事了!”
“誰?”巍山有點不知頭尾。勒詩裏瞥了他一眼。
“難道你知道?”巍山問道。
“不知道。”勒詩裏理直氣壯,“但是現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時候。”
“你們兩個集合兵力去旻州,我先一個人趕過去。”岑暮又繼續補充道,“拉卡,這裏的事情交給你來處理。”
“是。”拉卡領命。
“殿下,你一個人去會不會太危險,讓巍山跟你去?”
“不必,你們兩個以最快的速度帶兵去旻州。易朝可能遇到了棘手的事。”岑暮安排完事情之後,便一個人快馬加鞭趕去旻州。
巍山有點奇怪:“為什麽殿下就憑著吐血能感應到易大人遇到了危險啊?”
“我哪知道?不過……”勒詩裏邊走邊說,故意賣關子。
“不過什麽?把話說完你再停行不行?大姐!”
“小崽子!再叫一句大姐試試!”她抄起拳頭想給他一記教訓。
“好好好,阿姐。以後不敢了。”
“這還差不多。我聽說道公有一種叫做同生蠱的東西,兩個人種下之後,就能感知彼此的生死禍福。兩方隻要有一方還活著,另一個就不會死。”
“這麽神奇!難道殿下種了?”
“不知道,也許吧。”勒詩裏也不是從此小跟在殿下身邊,自然也不知道這麽久遠的事情。
“我也很想種,道公還有嗎?”
“我怎麽知道,你去找道公吧。而且這同生蠱也不是說種就種的,同生蠱,同生蠱,想同生,先共死。你又沒有做好死的覺悟?”
巍山眉毛一挑:“阿姐,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死。”兩人去軍營召集軍隊,直奔旻州城。
被圍困在浴日池附近的裴鑫軍隊已經三天了,不少的士兵已經餓得是前胸貼後背,連拿刀提戟的力氣都沒有了。齊思寧的軍隊隻圍不攻,等著困死他們。
裴鑫歎了口氣,看著奄奄一息的易朝:“張先生,您還有什麽辦法嗎?”
“暫時沒有。不過求救的倒是有一個。”他攏了攏自己肩上的衣裳,有點冷。
“先生請講。”
“你去找樹枝、布料做明燈,越多越好。”
裴鑫立即照辦。他們原本可以鴿子傳信,但是齊思寧這家夥安排了一圈弓箭手在周圍,專門射鴿子,飛一隻,打一隻,飛兩隻,打一雙,可憐甘啟來的一隻灰毛小鴿子成了別人的盤中餐,他自己鬱悶了一整天。
直到深夜,他們總共做成了一千盞明燈,有紅有白,白的是布料本身的顏色,紅的是他們的血染成的。千盞明燈,可是能飛起來的隻有九百多盞。
他們將明燈點起,所有的明燈上畫著同一個符號,那是在揚州時岑暮畫在三百盞明燈上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是易朝還是依樣畫葫蘆寫上去。燈為了防止被他們全都射下來,他們選了是個不同的位置,一起升空。
果然,燈剛升起來,就有數不清的箭飛來。升上天的明燈在搖搖欲墜,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中,一盞盞明燈如燭火搖曳,一個接一個落下來。
甘啟來看著這一片燦爛明燈在箭雨中遭難,心裏不忍,便撿起地上的石頭,與箭對抗,他憑一人之力,隻能保護得了一盞燈,經過一番槍林彈雨之後,天空中隻剩下一盞紅燈在那裏,像一輪紅色的月亮,與月爭輝。
齊思寧看見那盞燈,責怪手下辦事不力:“拿弓來!”他親自拉弓搭箭射向空中的孤燈,然而燈飛得太高,早就過了一般弓箭的射程範圍,他想打也打不了了。
他將弓丟在一邊:“傳令下去,今夜攻進去。在他們搬救兵來之前,一定要殺了他們!”
“是,大王。”命令被傳到軍中,東越王圍困他們的兵力開始進攻浴日池入口,裴鑫和他的軍隊作殊死抵抗,甘啟來被易朝遣去前方浴血奮戰,他一手握著劍,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卻又不得不靠劍支撐著自己虛弱的身軀。
在兩方交戰時,岑暮看到了飄在隕日穀上空的明燈,便知道他在那裏,而且情況危急。好在巍山和勒詩裏帶著軍隊來了。他們趁著齊思寧全力圍攻裴鑫軍隊時,從背後襲擊。
齊思寧在軍中收到戰況時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呢?從東越到這裏起碼也要兩天,他的消息剛傳遞出去,岑暮怎麽可能一下子就帶兵來了?”
“屬下不知,隻是在後方偷襲的卻是是岑暮軍隊。”傳令兵跪地低頭回答。
“好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拖住他們。”
他在崖山觀戰,眼看著自己的大勢已去,便找人假扮自己在軍中指揮,自己一個人從山邊離開,一路向東,上了船。
岑暮奔著救人而去,沒有理會其他的逃兵,齊思寧的軍隊逃的逃,散的散,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威風。
這一戰生死不問,隻有一盞血染的燈在空中靜靜凝視,像黑夜裏最孤獨的落日。日後史家提筆做春秋時,隻是一筆帶過,稱為隕日之役,而千千萬萬葬身於隕日穀的亡靈卻全部化作沃土,滋潤野草豐茂,山林疊翠。
岑暮衝到崖上指揮軍帳裏,裏麵隻有一個替身,他揮刀劍指東越王替身:“齊思寧在哪兒?”
“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殿下放過我吧!放過我!”他說著都要跪下來了。
岑暮一臉嫌棄地離開,清理戰場的事情交給勒詩裏和巍山處理。從入口走進去,周圍全是死屍,有的斷頭,有的斷了手腳,有的死不瞑目,有的嘴張得很大,屍體疊了一層又一層,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1]
易朝倚著樹,右手的劍插在地上:“阿郎,你來了!”
“嗯,我來了。”他微笑著走過去。
易朝拔起插在地上的劍,終於耗盡了力氣,向前倒去。他立即伸手攔腰抱住,從懷裏摸出一顆藥糖,喂進對方的嘴裏:“對不起!我來遲了!”
“沒事,我隻是有點累了。”易朝靠在他懷裏,閉上了眼。
“那就睡會兒,我帶你走。”他將對方橫抱起來,也不管周圍一眾人的目光。
這時,整個浴日池四周忽然劇烈震動,“快走!你們快點離開這裏!”裴鑫喊道。可是已經遲了,周圍的出口全都陷落下去,接著湖水蔓延到整個山口。水中傳出一陣恐怖的咆哮:“我要出去!放我出去!你們這群鳥人!放我出去!”
水麵開始冒泡,他們站的地麵也開始出現裂縫,一條條蔓延開來,接著一塊塊沒入水底。
“殿下!殿下!”甘啟來和勒詩裏、巍山都在白華山崖上喊他。
“你們不要下來,把手上的士兵都安置好。”岑暮命令到,易朝閉著眼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抱緊了他的脖子,“別怕!我不會放手的。”
裴鑫和他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士兵都惶恐地圍成一圈,看著水一點點蔓延到腳麵,嘩啦一下,他們全都掉到水裏。
他們一直往下墜,周圍的水特別冷,完全沒有流動的感覺,像一潭死水。水中沒有魚,甚至連一點泥和水草都沒有,幹淨得過分。
不知下墜了多久,他們穿過水底,直接落到了一座水晶宮前,這是一座由七彩水晶砌成的宮殿,宮殿頂上還有一顆發光的夜明珠將整個水底照得透亮。
水下的場景與他們想象中的不一樣,反倒有些富麗堂皇,像一座龍宮。台下是九層的高台,水晶欄杆在夜明珠的冷光中透著寒意。
易朝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他看著這座宮殿,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阿郎,放我下來。”
“你好點了嗎?別逞強。”他將對方放到水晶地麵上,隻見在易朝的腳落到地麵上時,水晶地麵的倒影中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影子,身後多了一雙金色長翼。岑暮注意到了這個奇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