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雲洲裏魂落忘川水
“快走!”無綏推了他們一把,眾人趕緊朝著黑色深溝遊去。岑暮在後麵,拉上無綏的手,卻發現後者根本進不了深溝。同時,他的脖子上出現了一條白色的線,那條線的另一端正在鮫人手裏,無綏被往回拽。
在掙紮間,無綏束起的長發飄落在海水中,整個人恢複了形態,他!不準確來說無綏竟仿佛被什麽東西附身了一樣。他一身紅衣與暗淡的深藍色背景相襯,既嗜血又充滿了殺氣,身後一雙火紅的翅膀如兩道紅色的月亮。
岑暮腰間的彎月竟然自己飛出去,落在無綏的手中,化作一柄長劍,隻是也是月牙狀。“你們快走!”
對麵的鮫人不敢再靠前一步:“朱雀,你怎麽還沒死?”
“你們還沒有死,我怎麽能先走一步呢?”
易朝看著這個場景,一些久遠的記憶又浮現在眼前:“你是誰?”他在水中昏迷,落入無邊的黑色深淵中。岑暮往下遊,將他攬入懷中。
無綏幫他們攔住了鮫人,一場大戰將海底三萬裏攪得渦流亂翻。
眾人回到了海市蜃樓裏,岑暮橫抱著易朝出水,上到海市蜃樓,周圍一片祥和,沒有昏暗的石灘,也沒有陰沉沉的天。這是一座高入雲霄的樓,飛簷鬥拱,碧瓦朱甍,華麗得如同一座宮殿。
“這是海市蜃樓?”甘啟來看著眼前這座樓感歎道。
“別上去,這是海心沙,你看看怎麽用,據說可以破除海市蜃樓的幻像。”岑暮把一包沙子拋給他。他接過後跟巍山、狐狸一起琢磨。其他人也在樓底下看著,就算不能上去,也可以飽飽眼福。
“易曉天!易曉天!你醒醒!”他叫了幾聲溺水的人,掐人中,按壓……終於把人從鬼門關拽回來了。“嚇死我了!你怎麽突然就溺水了?”
“不是,我看到那個紅衣男子,突然頭痛欲裂,一些很久遠的記憶就湧入我腦中。”
“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鮫人被羽人打敗,流放到了忘川淵,由朱雀看守。”
“你到底是什麽人哪?怎麽老是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是不是平時看太多筆記誌怪小說了?”
“不是,我覺得我可能跟神巫族有點關係。”易朝說起神巫族,他就覺得心頭沉重,一整個族都被魏城雨滅了,在想查到什麽也寸步難行。
“這恐怕才是你真正想來渺雲洲的原因吧。”
“是,我除了想救人以外,還想查清楚一些事情,神巫族的聖女跟我長得有幾分相似。我爹的畫稿中有一張她的畫像……”易朝停下來,事情似乎越來越確定。
“你覺得神巫族聖女很可能是你娘?”
“不知道,隻是有可能,按照時間推算,我爹流放嶺南正好經過神巫嶺。而那個孩子是被巫櫟送走的,我想知道巫櫟把孩子送到哪裏去了。”
“如果你跟神巫族有關,那剛剛那個叫朱雀的紅衣女子又是怎麽回事?難道她也是神巫族的不成?”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我總感覺神巫族的背後可能還牽涉到一些很久遠的事,比如說跟鮫人有關的一些事。”易朝一切都隻是推測,其實還有一個他沒有告訴對方,聖女後來還有一個女兒,她有可能還是易朝同母異父的妹妹,而這個妹妹似乎羽化成仙了。
“殿下,我們三個人試了很久都不知道這海心沙怎麽用。”甘啟來把沙子還給岑暮,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旁。
“殿下,我看著海市蜃樓並沒有什麽危害,不如我們上去看看?”那迦過來問道。
“你要想清楚你是來幹什麽的,如果不想回去,就在這住下,沒人管你。”甘啟來奚落道。
“小屁孩,我問你了嗎?閉嘴!”那迦吼道。
“那迦姑娘,海上奇凶異險頗多,你還是小心為妙。”岑暮非常客氣地跟她說話,心裏其實是很不耐煩的。
“你看看,小屁孩,你主子為人這麽有禮裏,怎麽你就學不到一星半點兒呢?”那迦轉而損甘啟來,甘啟來也不甘示弱,兩人一路上吵吵鬧鬧的,真是一對冤家。
“我們之前不是有一盞引航嗎?拿來試試。”易朝提醒他。
岑暮拿出引航,這是當初在江陽縣一個賣燈老人送的,他將沙子倒入引航中,沙子竟然自己冒起火苗,接著整個燈懸在半空中,仿佛真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拿著,引導他們前進的方向。
“大家跟上!”岑暮和易朝走在前麵,其他九人跟在後麵,引航一直向前飛,穿過了一堵牆,大家也跟著穿牆而過,牆的這邊是茫茫大海,回頭在看那座海市蜃樓,它正漸漸從底部往上消失,最後完全消散在空氣中。整個孤島出現在眼前,方圓不過幾裏,還比不上一條船呢!
易朝伸出手掌,引航慢慢落在他掌心,燈心的一簇火苗也在海風中熄滅。清若走過來問道:“這可是引航燈?”
“正是,你怎麽知道?”
“先師在筆記裏曾說過,其實我們是來找掌門的,他一年前就不見了。現在山上有事情需要掌門出麵,二位可曾見過?”
“他是何樣貌?”
清若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麽高,七八十歲,仙風道骨的。易朝和岑暮交換了個眼神,跟賣燈的老人有幾分相似,但是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老人了。
“你們掌門尊姓大名?”
“法號夔源。”
“你們為何會認為你們的掌門會來渺雲洲?”對於不合常理的事情,易朝都會多留個心眼。
“實不相瞞,我們掌門雲遊前跟我們說想去渺雲洲見個故人。”
“見誰?”
“這是掌門的事,他不說,我們也不好多問。”清若真誠回答。
“殿下,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辦?”拉卡走過來問道。
“我也沒辦法,暫時先在這兒呆著吧,說不定會有漁船發現我們。”岑暮回頭對拉卡和其他人說道。
“我還有一件事情,你的彎月為什麽會被朱雀拿到?”易朝想起了自己閉眼前看到的事情,有些詫異。
“這個我也不知道,那把彎月我一直以為它隻是把匕首,沒有到到了朱雀手裏,會變得這麽大。彎月說是家傳的,其實也不太準確,是我以前在萬蝶穀撿到的。”
“萬蝶穀?是什麽地方?”
“我家的一個禁地,裏麵由我道公看守,一般來說是不讓外人進的。”
“你小時候是怎麽進去的?”
“這……”岑暮回想了一下,“這段記憶不記得了,我隱約記得好像是跟一個小孩進去的。”
易朝心裏咯噔一下,自己在夢中見到的小時候的岑暮是不是就在萬蝶穀裏,可是是誰把他們放進去的?為什麽又消除這段記憶?“那個小孩長什麽樣?”
“記不清了。”
“會不會是你哥?”
“不太像,我有一個感覺……”岑暮停下來,似乎在征求對方要不要聽的意見。
“你說。”
“我感覺那個人像是你。”他說完後觀察對方的反應,怕對方又說他不正經,可是易朝沒有表現出以前的嫌棄,“不會真的是你吧?”
“我以前不確定,但是現在我在夢中看清楚了那個跟我一起去萬蝶穀的人,就是你!”
“如果真像你所說的,我們是不是早就認識了?”岑暮又想起了同生蠱的事情,他害怕這個東西,那到底是誰想往他身上種呢?為什麽他的父母不阻止?
“也許吧。畢竟我爹跟你爹娘都有交情,小時候見過也是正常的。”易朝風輕雲淡地解釋。
“那幫道士的話你信嗎?”岑暮又問道。
“不太信。先前在船上說找仙人,現在看到引航又說是找掌門,總之要提防著,小心駛得萬年船。”易朝看著清若的背影說道,此時的清若正跟師妹清純商量事情,估計是在討論該怎麽出去的方法。他們有先師的筆記,自然對渺雲洲有更多的了解。“對了,上次在火山島上,鮫人讓你去救小鮫人,不是給了你一個海螺嗎?你吹一下。”
“咱們在東海,他在南海,你覺得有可能嗎?”
“不知道,姑且死馬當活馬醫,總好過在這裏坐以待斃。”
岑暮拿出海螺,這個海螺是純白色的,看上去宛如玉雕。他拿起海螺吹了一下。霎時間整個海麵風起雲湧,海水的波紋朝這邊湧來,甚至連遠方的雲也飛過來。
其他九個人過來問:“怎麽回事?”
“之前救過一個鮫人,看看他會不會來幫咱們。”岑暮心裏也沒抱多大希望。
海水裏,一個人身魚尾的物種從深海裏遊上來,出水的一刻,像一朵藍蓮花綻放在空中。他甩甩頭發上的水珠,一身秦代衣裳出水即幹。他靠魚鰭支撐起身體,看著吹海螺的人:“何事?”
“我們想要去渺雲洲,請您指個方向。”岑暮沒想到這海螺真的能把人招來,自然有點喜不自勝。
“此處已是渺雲洲。”說到渺雲洲,他的眼裏有些消沉和悲傷。
“我們想找封霧島。”
鮫人向東指去,但他的目光卻一直落在易朝身上。
“我們沒有船,您可以再幫一個忙嗎?”
鮫人猶豫片刻,他的目光深邃,望向西方,海上薄霧彌漫,一片朦朧,但是他的目光似乎能看穿這片海霧,良久平靜地說道:“三日後有船經過。”他說完後,想沒入水底離開。
易朝上前問道:“你為什麽一直看著我?從上次開始便這樣,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但是你身上有羽人族的血,以後想要飛升,還是會抓我們回去當祭品的。”這是鮫人第一次說這麽多的話。
“既然這樣,為什麽你還要幫我?”易朝想要再多套出一些消息。
“你跟她很像。”
“她是誰?”鮫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慢慢沒入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