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肓山
“怎麽了?慌裏慌張的,沒看到我這正有客人嗎?”
“不,不是,是您夫人來了什麽?”
“什麽?!不行我得躲起來,你們先慢慢聊,我失陪了。”江千山更是一臉的慌張,比小二的神色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岑暮好奇地抓住小二問他:“你家驛長怎麽了?
“我家驛長有一位凶悍的夫人,每月來看他一次。驛長很是害怕,每次都躲起來,但每一次都被找到。”
“走!我們也去看看這位江夫人。”岑暮拉上易朝的手像一陣風一樣跑出去。
在樓梯上,隻見一個梳著雲鬢的美麗小姐款款走上樓來,一身華貴的衣裳隨風飄飄,乍一看溫柔似水,一低頭,如一朵風中的蓮花不勝嬌羞。
“哪裏剽悍?人家美得不可方物,為什麽江千山那麽害怕呢?”岑暮看著這位江夫人從眼前飄過。
“人不可貌相。”
“莫非大人你看出了什麽?”
“普通女子走路豈會步步生風?”
在易朝的提醒下,他恍然大悟,再一看那女子的手,手指細長而有力,掌心還有一些細繭子,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
“是個習武之人。”
接著走廊盡頭傳來江千山淒慘的叫聲:“啊!小點聲!疼!我不吃!不吃……”
“我說易大人,你是不是看的太仔細了點兒?”
易朝瞥了他一眼:“看得仔細還能怪我嗎?”
接著就聽見江千山傳來殺豬一樣的叫聲,她被抓去品嚐蘇雅娘做得極其要命的創新菜。
秦嶺雲橫
這段南遷之路才剛剛開始,告別了長安驛站,他們穿過盲肓山一路向南行走,說是行走,其實也算不上,畢竟三人還有一輛馬車。
在盲肓山腳下,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兒徘徊在官道旁,她灰頭土臉的,神情憂鬱,似乎找不到方向,即將走向自生自滅的地步。
三人經過時發現了這個女孩兒倒在路邊,小七趕緊停下馬車。
“小七,怎麽了?”
“公子,前麵路旁倒了個女孩兒,我去看看。”
小七下車把女孩兒抱上車。
“拿水來。”他們給小女孩喝了點水,女孩兒有了意識,慢慢睜開眼睛。
“把烙餅拿來。”小七從身旁的儲物木箱中拿出了一個燒餅,女孩兒看向燒餅眼睛頓時放出了奇異的光彩,趕緊搶過,大快朵頤。
“看來,她真是餓了。”
“別急,慢慢吃,還有很多呢。”小七在一旁溫和地說道。
小女孩狼吞虎咽的同時,脖子上掛著的指環掉出來。易朝和岑暮對視了一眼,那是魏讓的東西,不是在韋虎的手裏嗎?怎麽又到了這個女孩兒身上。
“小姑娘,你脖子上的指環是誰給你的?”小女孩兒聽了,充滿防備地抬起頭來盯著岑暮,放慢了嘴裏嚼食物的動作。
“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是不是韋虎給你的?”
她點點頭,眼裏的淚水在打轉轉。
“你爹呢?”岑暮隨口問出了這個問題,小女孩聽到這個問題開始流淚,邊哭邊吃。
“別哭了,別哭了,你不回答就算了。”岑暮拿這個小女孩實在是沒招,隻好閉上嘴不再說話。
“告訴小七哥哥你叫什麽?”
“魏小冉。”
“你爹叫魏讓?”易朝開門見山地問道。
這時小女孩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忍不住的嘩嘩嘩的掉下來。
一旁的小七終於忍不住譴責兩人:“公子,你們兩個能不能少提人家的傷心事?”
“好,好,好。我不說話了,不說話了。小七,她就交給你了。”
“沒事沒事,有小七哥哥在呢,不會餓著你的。先吃東西,吃飽了再跟小七哥哥說好不好。”
女孩兒點點頭,於是小七先出去趕車。小女孩看著這兩個不會說話的人,心裏害怕,便鑽出車外和小七一起趕車。
岑暮看了一眼易朝:“看!你把人家嚇跑了。”
“彼此彼此!也有你一半功勞。”
馬車開始緩緩行走在官道上,易朝想起事情的前後,有些疑惑道:“江千山是個無力不起早的人,怎麽會答應帶人上山救我們?”
“哎呀,那是別人的事,我怎麽知道?或許是因為你是朝廷命官,或許又是因為人家大發慈悲,也有可能是我趕上人家心情好,人家賣我個麵子上山去救你唄!”
易朝表麵沒有再繼續深究下去,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岑暮暗中跟江千山做了什麽交易,但是岑暮一看也沒什麽可以拿來做交易的,便暫且放下了這個問題。
旁邊的岑暮倒是一臉的悠閑自的,他想反正隻是一千斤荔枝,應該沒什麽難的,送來給他,他也不一定保存得了。倒是易朝這個人聰明得很,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什麽?猜到了多少?
兩人在車裏互相猜測,就看細心耐心,或者是更沉得住氣。
小七自從有了這個小女孩的陪伴,路上沒那麽孤獨了,也就不再理會車裏那兩位。
四人自舊孟津渡過黃河,一路南下來,到了秦嶺。
秦嶺是大夏版圖的南北分界線,在這山頂上若是到了深秋初冬的時節,便可以看到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向北望去,平原莽莽,冰封千裏,一片白雪皚皚,如梨花在這片土地上競相盛開綻放。
向南望去則是一片生機勃勃,重巒疊嶂,小山上的樹木重重疊疊,高低掩映,河水在山間流淌,倒映天上的白雲以及山邊的樹木,一派的生機盎然,仿佛永遠不會有冬天的來臨。
小七和魏小冉駕著馬車從山路繞過去,而易朝和岑暮則選擇從山頂翻過去,主要是因為易朝想看風景,他不得不舍命陪君子。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山路上山,兩旁的樹木葉子逐漸變得稀少。起初在山腳下還有樺樹,楓樹,山毛櫸……上到山頂,就隻剩下鬆樹了,針狀的葉子在風中簌簌搖擺,在往上,海拔太高,就隻剩下一些野草亂石。
易朝站在山巔回望長安,那裏隻剩下一片白雲,連盲肓山都成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點。近看山腰的楓樹呈現一片鮮紅,向一地的胭脂溶在水中,若是在傍晚時分,連著西天日落的霞光,便是天與地都融成一片,色彩交相融合,分不清是天上還是地上。
有的樹木落葉,有的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有的則滿樹金燦燦的,毫不保留地炫耀著秋天對它的愛戴。
秋風一吹,帶著蕭瑟的冷意撲滅而來。岑暮不禁瑟縮了一下:“我說易大人,你看夠了嗎?看到了我們就該上路了?”
“你很冷?”
“是啊,都快把我凍死了。”岑暮一邊吸溜著鼻子,一邊從嘴裏嗬出熱氣暖暖手。
易朝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遞給他說道:“你披上吧,我還想多看一會兒。”
“誒?大人,那我就不客氣啦!”岑暮將披風披在肩上,上麵還殘留有那人的殘餘的體溫,確實比之前暖了點。
“這有什麽好看的?在我們那邊八九月份的時候滿山的桂花,三月則有滿山的桃花,到了四月,還有滿山的杜鵑花,一片一片,跟花海似的。”
“倒不是因為好看,而是因為感慨。韓退之在這裏曾經有過一首詩: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朝陽路八千,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現在我也是在這條路上的人了,你不覺得人生的事情很神奇嗎?前麵被別人經曆過,後麵還是會有人在重複。從徘徊汨羅,到賈誼長沙吊唁,再到韓愈柳宗元流放,我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世事無常不就是這樣嗎?大人難道看不開這些嗎?”
“看得開,看不開,不都得接受嗎?事實上,出京是我……”易朝忽然停住,沒有再說下去。
“怎麽不繼續說下去了?”
“沒事!一絲感慨罷了,不說更好。”
岑暮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說,對方不想說,他也不能拿著刀架在他脖子上命令他說。他也沒有被流放過,也不能理解其中的心酸悲苦。
以前他也知道有很多人被貶到嶺南,終日鬱鬱寡歡,一般都很短命,以至於傳到京城說嶺南不宜人居,這世上哪有那麽多適宜人居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心太窄,又怎麽會看不穿這種流放出京這等小事呢?
“大人看不開流放這種小事?”岑暮在一旁謹慎的問道,
“倒也不是,隻是感慨而已,就當是緬懷過去吧。無論是在朝廷還是被流放,終歸是為了天下百姓來做事,所以我倒是不太在意。”
“易朝。”岑暮叫了他一聲。
“怎麽了?”易朝回過頭來問。
其實,岑暮想說嶺南其實沒有你想的這麽糟糕,但想想還是算了,等他親自去體會到就不會這麽自怨自艾了。
“沒……沒事,你的披風。”岑暮解下披風,從身後給易朝披上。
兩人走下山,周圍的氣溫漸漸升高,一片綠樹成開始出現在道路兩旁,雖然有路,不過卻不是很好走,兩人都走的挺小心的。
小七將馬車停在下山的路口等著了,魏小冉則去草叢裏采幾朵野花,看到易朝和岑暮的身影,小七高興的揮手喊道:“公子!公子,在這呢!”
“他們在下邊等著了,我們快過去吧。”易朝在山頂感慨一番之後心情稍微輕鬆了點。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也會有限製?我真是服了係統了,以後我要寫一篇內涵一下這個氣死人的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