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想離開我?”
扯住時程的衣領, 祁蕭將臉湊近,便又再度問了一次。他的聲音因怒吼而有些沙啞, 臉色也難得的慘白。
他狹長的雙眼猛盯著時程,那目光並不冷很炙熱,卻給人種莫名的壓迫感,好像帶著能輕易將人熔掉的高溫。
分明隻是個告別,怎會搞成這樣?
祈蕭既說了“離開”, 那代表他有聽懂, 可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麽?怎那個模樣,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似的。
想起剛才那一下就是被祁蕭給推的,本以為他是一時沒控製好力道, 現在看來該不是。時程心中就是一顫, 但嘴裏還是堅定道:“對,我要離開你, 有什麽問題麽?”
“你……”
這話宛若挑掉祁蕭最後的理智,他揪著時程衣領的手一緊,幾乎要將他提起, 一步向前,便將時程的身體困在他與木桌之間。
“離開我,你想去哪兒?打算和誰一塊?”
他將時程扯在自己臉前,便再度吼道:“說你不想演戲,你最會的不就隻有這個麽?現在你不演了打算做什麽,和那些亡魂一樣無所事事的等升天?笑話。時程,別以為我不了解你, 一直以來和你對戲的人可是我,你演戲時是什麽模樣,怎不照照鏡子自己看看?”
祁蕭果然還是理解他,一句話便讓時程啞口無言。
可他想了那麽久才得出的結果,再沒弄懂祁蕭的心思前,怎能輕易就被牽著鼻子走,撇撇嘴便嘴硬道:“我沒有,我隻是真累了……”
這話讓祁蕭動作有著一瞬的停滯。然後他嘴角勾了勾,當場便笑了出來:“累了?你可真的是演戲累?我看你是和我在一塊覺得累,因為對像是我所以你一刻都演不下去,要換作是別人肯定精神百倍。你這副德性,還有把我當成是你的學生麽?”
他笑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但卻沒放開時程,時程被他勒的難受,便伸手拍他。
“祁蕭,你冷靜一些……”時程叫道:“除了你我還能和誰演,這不一直以來都明白的?”
他身體掙紮著,看來的確相當難受,可這些映在祁蕭眼底,卻好似沒看見似的。
“事到如今你還想隱瞞?我可是等著你對我坦白,我以為咱倆互信互助,彼此之間肯定沒有秘密。”他厲聲道,吼的時程耳邊又是一陣嗡嗡作響。
這會兒不隻祁蕭笑,連時程都想笑了。
他想瞞著最多的人不該是祁蕭麽,他都還沒說話呢,怎麽反倒變成祁蕭審問他?
自認問心無愧,時程幹笑一聲,口氣也壞了一些:“那你倒是說啊,我一個小亡魂能瞞你什麽?隻要沒了你便與外界失了聯係,全部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他愈說愈激動,愈說愈委屈,最後甚至也要跟著祁蕭吼,豈料他話未能說完,便聽對方插嘴的冷哼:“我明白了,你這是想和嚴琛走吧。”
嚴琛?這又關嚴琛什麽事?
這熟悉的名字一下,雖就簡單的兩個字,卻瞬間在時程的腦袋裏炸成了一片。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祁蕭,視線直勾勾的閃也沒閃,就像是聽見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祁蕭是否知道了什麽?而且還,誤會了……?
“你……”
他本要說“你幹什麽提他”,但神情卻抑製不住的先起了變化,導致那驚訝的神色再難隱藏,全毫無保留的落入了祁蕭眼裏,這也讓祁蕭倏的像是肯定了什麽。
“你果然…就隻因為他也看得見你,你就想跟他走?你就這麽厭惡我……”
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猛的倒抽口氣,活像氣的要虛脫似的。
接著用空著的那隻手抓起時程的臉,幾乎是毫無預警,朝他那開闔的薄唇,便重重的吻了下去。
過往為了把戲演好,他倆吻過很多次,這已不是時程頭一次與祁蕭接吻,卻是最莫名其妙的一次。
溫熱的嘴唇貼上來,卻不柔軟,還帶著些明顯的僵硬。
感受著祁蕭的舌頭伸進他的嘴裏,正放肆的侵略自己的口腔,時程隻覺得他快被祁蕭搞瘋了。
他完全無法明白祁蕭的腦回路,更無法推測祁蕭的舉動,一切都太偏於常軌。因此就在對方的舌頭滑過他的上顎時,他下顎狠狠使勁便闔上了嘴。
他幾乎沒控製力道就咬了下去,突來的疼痛讓祁蕭雙肩微震,“唔”的一聲收回了唇舌,臉色卻也愈發猙獰。
祁蕭肯定生氣,這時程早有心理準備,但他的怒氣也不遑多讓。
“你沒事說嚴編劇做什麽,神經病啊?”他趁著祁蕭忍痛的空檔,便朝他推了一把,原本被緊扯的衣領也掙脫了對方的手掌。
感受到被勒著的頸項終於放鬆,時程整整領子,正想鬆一口氣,怎知這會兒祁蕭的雙臂再度朝他襲來,不再揪他的領子,而是從他肩膀處將他整個人壓到了桌上去。
時程已被祁蕭推過摔的狼狽,直想不能再摔了,頓時一股執念上來,兩手一撐便順利的抵住了桌沿。
他將身體的重心全靠在木桌上,正盤算著怎麽和祁蕭抗衡,突的對方的動作停了停,時程仰頭,便見祁蕭幾分詫異的瞅著他。
確切來說也不是瞅著他,而是瞅著他抓著桌沿的姿勢。他瞅著的視線又像是要燒火,時程直覺不妙,但還沒慫,就聽祁蕭冷道:“你怎麽突然碰得了東西了?”
現在時程已掌握訣竅,要自由碰觸實體物並不困難,隻是意念維持的很累人,所以他多半隻找著短暫的時間用。
自嚴琛教會他後,他還沒找著機會讓祁蕭知道,加諸上會兒就是用這方法看的終端,雖得知不少秘密,但或多或少會心虛,因此他就愈不想說。沒想竟會在這尷尬時刻給祁蕭逮到,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時程不願承認這是嚴琛教的,本欲沉默,但想若讓祁蕭誤會他一直都有這能力,隻是假裝碰不到,兩人間的隔應說不準又要增加,隻得隨口道:“突然會用的。”
可他說謊沒打草稿,所有情緒全寫在臉上,逃得過一般人卻逃不過祁蕭。
隻見祁蕭眼尾眯起,他兩手壓著時程的胳膊,渾身的重量也壓在他身上,輕聲道:“說謊。”
然後湊到他耳邊便說:“我全都看到了,你說出門找我的那一夜,你和嚴琛兩人就在別墅底下有說有笑,那時我就站在頂層的陽台。還有今天下午也是,你丟著我和季於然對戲,卻在角落和他閑聊。”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你知道他看得見你!你說這兒有許多亡魂,是他告訴你的吧,這觸碰物體的方法,估計也是他教的,是不是?”
祁蕭的氣息斷續的吹在時程耳邊,灼熱的風宛若要燒傷他的耳廓。
時程被他壓著直喘氣,就想說點什麽,但祁蕭猜的準確,隻得反駁道:“我和他就隻是討論劇本而已!”
“不許!”
“為什麽不許,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時程簡直被氣笑了,他雙手施力,便反抓住祁蕭的手臂:“你和季先生能約著出門對戲,我就不能和別人討論點什麽?”
“所以你就想跟他走,就要扔下我,讓我獨自一人收爛攤子。”
“祁蕭,這跟嚴編劇沒關係,你怎這麽煩!”
眼看著祁蕭又要伏上來,時程抵著他便放聲大喊,他本想說:我沒要扔下你,是你不要我,但話根本沒法說,祁蕭的吻便再度落了下來。
“唔—唔……”
他的頭被祁蕭嗑在冰冷的木桌上,後腦杓有些疼,但疼感卻不若接吻的感覺來的明顯。這次的吻很深刻,要不是知道自己早沒了呼吸,時程都要以為他會窒息。
他本想按著先前的辦法對付祁蕭,但興許是方才他咬的太過,讓祁蕭的唇舌受了傷,這會兒親上來,血腥味也在他嘴裏擴散開來。
那麽濃厚的血味,那傷著時該有多疼?時程想自己也是沒用,竟還是該死的心疼了,沒了反抗,隻得閉上雙眼依順他。
他感受著祁蕭在他口腔裏橫衝直撞,狂暴又親密,好不容易消停了些,時程正想睜開眼,就聽祁蕭在他耳畔道:“我讓你陪我練戲。”
什麽?
這話說得又急又快,時程一時沒反應過來,下一刻身體便被強製的扯起轉了向。
“等等!你幹嘛,祁蕭!”
時程一陣慌亂,拉扯中隻覺眼前一黑,待從恍惚中回籠,他已趴倒在木桌上。
祁蕭將他雙手反折,從後頭攥著他,接著拿過一旁的終端,便把劇本的投影開了起來。
“你台詞記熟了沒有?”低沉的嗓音再度在耳邊響起。
時程被他抓的背脊直顫,沒回答,祁蕭就當他是默認了,手往前頭一伸,摸過他的喉結,緊接著手指一彈,便挑掉他頭一顆鈕扣。
“洛恒山,你對我究竟是怎麽想的?”
那劇本雖沒實際操演過,但時程在嚴琛那兒就看過一次,回頭又看了無數次,自然明白接下來的劇情怎麽發展。
他扭動著身體,就想從祁蕭懷裏掙脫出來,但祁蕭隻是把他摟的越緊。
“你喜歡我是不是?事到如今也用不著狡辯了。”
這話就是白錦對洛恒山說的,當時他已打開張妍要他交給洛恒山的箱子,看著裏頭滿滿的情書,便徹底明白洛恒山的心思。雖指的無疑是洛恒山,聽著卻像時程自個兒的心聲。
明知是在演戲,卻還是被逼問到心坎裏,時程身體頓了頓,有些泫然欲泣,聲音也蒙上一層沙啞。
“我就是喜歡你,怎麽,我喜歡你但我能說麽?”
“所以你就要去死?所以你就想逃開我?”
“白錦,我也不想的,是你把我逼到這個地步。”
最後那句台詞,在要喚出白錦時時程還猶豫了一下,他險些就要喚錯,所幸喪存的理智提醒了他。
戲演到這裏,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動作,白錦會把洛恒山死死壓在木桌上,扒掉他的軍服襯衣,他會忘情的親吻他的背脊,撫摸洛恒山胸前的傷疤,然後他會扳過洛恒山的頭,強迫他側著臉跟他激吻。
既然是練戲,祁蕭自然會照著劇本的每一個指示來,可他的動作卻又比劇本中描摹的要強烈許多。時程被他強悍的力道弄的生疼,渾身又難以抑止的顫抖,就在他以為劇情告一段落的時候……
祁蕭的下顎靠到了他的肩膀上:“是你慫恿我來這兒的,既然你是我的老師,就得負責。”
那並不是劇本中的台詞,也就是說祁蕭是在對他說話。
時程勉強的睜開一隻眼,就想要回頭看祁蕭,這時後方有個堅硬之物襲擊而來,明白過來那是什麽,時程驚恐的就想掙脫,但渾身卻早被牢牢的桎梏住。
“別動。”似是就著練戲時情感的餘韻,祁蕭一隻手自後方從時程的眼上撫下,另一隻則向下。
“別離開我,時程。”他輕聲道,隨著時程喉頭溢出一聲破碎慘叫,他手一發力,便將時程的嘴給緊緊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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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程隻覺一身疲勞,待他再度清醒過來,他正躺在祁蕭的懷裏。
斜角的餘光卻瞟到了尚未完全亮起的天空,這讓他有了在戶外的自覺,頓時心中一凜,趕緊就要爬起,卻被祁蕭摁進自己的胸膛。
“在睡一會兒,你哭的眼睛都腫了。”祁蕭淡道,卻沒有低頭,而是專注的看著前方,時程見著他側臉,還有下顎的位置,幾叢胡茬冒了出來,這才知曉他現正被祁蕭打橫抱著。
祁蕭正在走路,即使抱的嚴實仍不見穩,時程並不舒服,又想他抱著自己走在路上,要是被旁人見著肯定奇怪,推了他一把便道:“放我下來吧,我不是沒腿,能夠自己走。”
他這話不隻冷靜還帶著些冷意,祁蕭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大清早的沒人看,就差上樓了,有些事我想做到底。”
他說著手臂動了動,將時程給抱好,便繼續往前走去。
而他果然也沒騙時程,不過幾分鍾時間,便已來到別墅頂層的房門口,騰手開了門,接著便抱著時程進了房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