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時程以為他是很瀟灑的離去, 可他在走幾步路後就後悔了。


  因為他看到一條巨大的蟒蛇橫躺在自己的麵前,那條蛇大約有三條祁蕭的手臂粗, 爬行的很慢,嚴嚴實實的擋住了去路。


  時程並不是特怕爬蟲類,先前拍戲時也曾把小蛇掛在肩膀上,可是這條實在是太大,身上的花紋還很鮮豔, 他看著就覺的毛。


  時程來到這個世界時沒穿鞋, 魂體狀態又想穿也穿不了,因此一直都是打赤腳的,隻要想到他得赤著腳掌穿過這條蛇, 或說是繞過它, 時程便一陣恐懼。


  本來蛇隻是露出個蛇頭和估計四分之一條身體,可時程在那兒躊躇不前, 所以待他提起勇氣想過去時,那條蛇已經完全擋住了路。


  若不走這條路,就得走另一座小樹林, 那兒一樣讓人不舒服,沒轍時程隻得處在原地等它。


  蛇爬的很慢,等它連同蛇尾一起消失在對麵的樹叢裏時,算算已經花上要十分鍾時間,因此當時程好不容易返回別墅另一頭,又回到祁蕭的房間時,祁蕭已經站在自個兒的陽台邊抽煙了。


  估計是天氣有些熱, 他一回房便又脫了襯衫,渾身隻剩下一件寬鬆的休閑褲,聽見房裏有了動靜,手中夾著煙便轉過身來。


  “你怎這麽慢,上那兒去了?”


  他一見著時程,眉頭立刻便糾結起來,臉上表情不比方才聽謝瑩瑩告白時好看到哪裏去。


  時程被他質問著一愣,便回問道:“你才是,怎這麽快就回來了?”


  “隻是送個夜宵而已,你想我多慢?”將煙刁回嘴邊,祁蕭跨了步子就從陽台進來。


  他重重的朝沙發坐下,見時程尚不解著,仰仰頭便道:“於然在洗澡,我就交給他助理。”


  看來是因此沒說上話,動作才會如此迅速。


  時程點頭表示明白,在祁蕭身旁坐下後,頓了頓才道:“我沒去那兒,就是路上遇到條蟒蛇,等它路過等了些時間。”


  這理由很好笑,時程不知祁蕭是否相信但仍照實說了。


  他注意著祁蕭的反應,男人本來還閉著眼吐煙,聽見蟒蛇,頓時張了一隻眼起來。


  “蛇?傷到你沒有?”


  時程被這問題逗的想笑,畢竟他可是魂體,會單純等著蛇路過,隻是他心理層麵的毛病,實際上對方壓根兒就傷不了他。


  他想這大概也用不著多說,便自顧的玩起了手指,沒想玩了半天,察覺一旁有視線過來,側過頭,才發覺祁蕭坐正身子正看著自己。


  “喂,你還沒回答我,傷到那兒了?”


  祁蕭很認真,臉頰甚至有些僵硬,連抽煙的手勢都懸在一邊,時程這才驚覺祁蕭問話是真心的,不當玩笑,登時喉頭一動,忍不了便笑了出來。


  “蛇怎麽可能傷得了我?你當他是你啊……”


  他笑得有些岔氣,臉上都漲紅了,祁蕭聽了卻是黑了臉。


  他隨意扔了煙蒂,走進衛生間便把自己關起來,許久都沒有聲響。


  時程還在沙發那頭笑,笑了半天都沒見到祁蕭出來,這才有些緊張了。


  他走到衛生間前,抬手捂在門板上正想進去,這時裏頭便傳來衝水的嘩嘩聲。


  估計是氣著躲著卻嫌無聊,便順道洗個澡。


  時程聽見了,本來懸起的心才又放了下來。


  坦白說他在進門之時見祁蕭站在陽台那頭等他,當下內心是有些慌亂,畢竟他不知祁蕭是否發覺他態度的異常,更不知倘若祁蕭發覺了逼問他,他又該如何搪塞過去。


  可興許是覺得根本用不著說明,祁蕭什麽也沒說,就連謝瑩瑩的事也沒想要提,這反倒讓時程鬆了口氣。


  其實時程仔細想來亦是如此,畢竟無論是拒絕謝瑩瑩的求愛,還是對季於然有意思與否,這好似都是已知的事實,祁蕭從沒想過要隱瞞,自然也無須多費唇舌。


  就算因嚴琛上午說的那番話,令他思維變的不大正常,導致麵對這些既定之事情緒還有所起落,但那也隻是他自個兒的心思,與祁蕭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已煩祁蕭夠多,絕不能再因一己之私給他更多麻煩。


  想到這兒,時程拍拍臉頰,便強迫自己鎮定起精神。


  時程本以為祁蕭洗完澡出來就該睡了,於是等著他的時間,便在沙發上打起瞌睡。


  可他完全忘記答應過祁蕭要陪練完戲這回事,結果便是意識才剛要遠離,就又被一股強烈的冷意喚醒過來。


  那冷感就像一陣風,直直竄入身體裏頭,時程難過的呻/吟了聲,下意識便要去抓襯衫領口,但抓半天沒抓著東西,抬起眼,倒看見祁蕭正似笑非笑的瞅著他。


  對方方洗完澡,全身上下都還濕著。


  時程看著他額發尾凝聚的一顆水珠,從上頭落下來,就落在自己的胸口上,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又躺到祁蕭的身上,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身子倏的彈坐而起。


  “哎你幹嘛……”


  他一起身,就見祁蕭兩隻手在他胸前,手指靈巧的解他襯衫紐扣,這讓時程更慫了,推著他一把就想逃,無奈還是被祁蕭給抓了回來。


  “我倒要看你這懶鬼,解到第幾顆才醒過來。”


  祁蕭的動作很慢,乍看之下很是溫柔,可他愈是這樣,時程便愈害怕。


  他目睹著對方親手將他胸前紐扣全都擰開,接著便癱在沙發上打量他。


  時程還模模糊糊,被他那犀利的目光盯著卻慌的緊,單薄的身板打顫著,半晌才鼓起勇氣問道:“祁蕭,我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他這麽說祁蕭才滿意,點了他鼻頭便道:“你不是說春夢那場戲調整過了,調整的什麽,我等著知道。”


  他擺開手腳,明明做出個任時程宰割的姿勢,可臉上的表情卻是傲慢的不行,一副就在說你肯定辦不到的樣子。


  時程沒想他要逮到自己把柄,還真不是一般的堅持,這會兒啥複雜的情緒都沒了,隻覺得又氣又好笑。


  雖說和祁蕭說上午練了春夢那場戲的確是謊話,但到底還是個影帝,且中途被謝瑩瑩打斷,又到外頭兜一圈回來,這些多餘的時間,已足夠他思考怎麽改。


  既然祁蕭想知道如何調整,那時程也樂的讓他瞧瞧。


  於是,將身上的襯衫給脫了扔到一邊去,時程舔了舔嘴唇,便朝祁蕭湊了過來。


  “閉眼,白錦,讓我誘惑你。”


  他冷聲道,接著便將雙手攀上祁蕭的頸項。


  ****

  多虧前一晚祁蕭堅持練戲,時程又陪他胡鬧,隔日輪到拍白錦地牢發春夢那場時,不僅是一次就過,效果還遠比試鏡那會兒要好。


  鍾若在邊上看著,才看到一半,一大坨鼻血便從她鼻腔裏滾落下來,嚇的她助理連忙給她遞紙巾,還直問她要不要緊,需不需要找醫生。


  但鍾若都被血糊滿臉了,仍然聚精會神的看著,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那堅定的模樣,也算是為藝術犧牲奉獻。


  能一時間就圍觀這種鏡頭,大夥兒誰不愛看,因此雖然是祁蕭的獨腳戲,片場還是聚集了一堆人,連無須拍攝的謝瑩瑩都趕了過來,看完還笑容滿麵,完全不像昨晚受了情傷。


  唯一沒看著這戲拍完的人是嚴琛,他從一開始就斂著眼睫,視線一直飄忽著,到中途朝鍾若那頭說了聲:“我回去寫劇本。”,接著便揚長而去。


  他離去時的臉色有種說不出的難看,卻沒人知曉怎麽回事,鍾若也不願多管他,最後勉強理出的結論是:估計他肚子餓。


  祁蕭戲演的順利,時程前陣子因爆炸而低迷的情緒也跟著回升回來。


  雖說嚴琛尚未寫完,但在他交出現有的部分,對照古劇本幾乎全丟失,很多都是重新寫過,這對時程也等同全新,因此在揣摩上便得花上更多時間,日子更加緊湊,也少了閑暇胡思亂想。


  嚴琛在劇情的更動上大膽,一些內心戲的描繪更耐人尋味,正因為此,讓時程傷透了腦筋。


  過去他遇到無法解決好的劇本就會找人一塊研究,以往這人是封行,可現在他已與封行分道揚鑣,那這個代封行的替死鬼,無庸置疑的就是祁蕭。


  倘若祁蕭能陪著對戲,在情緒的掌握上也更省時一些。


  時程想和祁蕭提,可他放下劇本,抬頭看時間,已經是晚間十一點左右,房裏卻空無一人,哪處都沒祁蕭的影子。


  祁蕭這幾日戲分不多,更多是強調在洛恒山的部分,因此他總早早收工,但卻老回別墅待了會兒後,接著信息就又出去。


  時程因劇本看不完就沒跟著他,本還覺得無關緊要,可現在有事想找他,又不見人影,便莫名的有些急。


  待指針來到十一點半,時程滿腦子都在想幾場對手戲,其他橋段全讀不下去,但祁蕭又遲遲不回來,他實在等不及,沒法隻得壯著膽子出門尋他。


  他把整棟別墅的樓層都走過一遍,都沒找著祁蕭,想他說不準是又回片場,隻得硬著頭皮出去。


  洋房的東棟那兒燈火通明,幾名劇組人員還待著聊天,時程雖識得他們卻無法詢問,隻得自己可憐的找。


  從洋房一路找到軍營,車站,甚至連較沒人去的山崖邊都找過,但就是找不著祁蕭,時程方向感並不好,四周又黑,告示全看不清,來回走幾步覺得有些昏,正想放棄返回去,就見在車站不遠處的噴泉造景那,杵著道高大的人影。


  那是祁蕭的背影,時程怎麽都不可能認錯,他心中大喜,腳步加快便走過去。


  可就在兩人距離不遠,時程提起氣正要喚他,頓時目光裏閃過一道人影,他定睛一看,才發覺祁蕭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和別人待在一起。


  是季於然!


  季於然方才正到邊上去喝水,時程是從車站這頭過來,被站台的柱子擋住,這才沒見到他。隻見他手腕上的終端正開著,是劇本的投影,一上來就開始同祁蕭比劃,看來應是在練戲。


  場景從白家老宅轉到軍隊前線後,白錦與洛恒山的對手戲便添了很多,季祁兩人會找著練也不奇怪。這大概就是祁蕭這幾晚都出門的原因,時程理解過來,本要喚他的名字也憋回了嘴裏。


  既然是在做正事,時程也不好打擾,本來掉頭要走,但畢竟有些好奇,終究還是停了腳步,在月台的階梯旁坐了下來。


  這兒能清楚看到他倆的演繹,連說話聲都能聽上一些。


  他托起腮仔細看著,即使演的人隻有季於然,祁蕭僅是待在一旁,可時程還是立刻就分辨出劇情。


  那是在洛恒山把白錦從軍牢救出來之後,關係總算緩和一些,卻收到張妍有了孩子的喜訊,這使他與白錦再度降到冰點,可縱使如此,他仍得強顏歡笑的與張妍通電話,讓她好好照顧自己,也好照顧他倆的孩子。


  在原版的劇本裏,張妍和洛恒山是沒孩子的,這是嚴琛給加進去,時程印象相當深刻。


  表裏不一的戲碼本就難詮釋,因此季於然怎麽演都演不順,坐到地上便問祁蕭:“你剛剛說那感覺像什麽?”


  祁蕭抱臂站著,似乎已說過許多次,便歎氣道:“像你那回丟了阿黃,為不讓我母親擔心,還假裝自己沒事。”


  “哎,那都這麽久的事了,我怎麽可能還記得來……”


  “那你想剛出道那回,好不容易搶到的盒飯卻掉在地上,還得在葉勤麵前裝不在意。”


  “那更抽象了,你每次都說葉勤,他可不是給你拿來這麽用。”搔了搔頭,季於然就是苦著一張臉,相比祁蕭,他似乎更不想練習。


  季於然戲若總卡著,祁蕭得等他也是惱人。見他坐在地上賴皮,隨口讀了幾句台詞便又不演了,沒法祁蕭隻得道:“算了,我和你對戲。”


  有人陪演自然更好,季於然聽著眼睛都亮了,他拉著祁蕭的手起身,腳步轉了下,接著做出個拿著老舊聽筒的手勢,便開始念台詞。


  這兒對洛恒山來說是不容易的演繹,但對白錦來說也不好演,他必須在聽見談話後,忍無可忍的衝進房裏來,接著便是挺有張力的一幕。


  他拉起洛恒山拿著話筒的手,用無聲的嘴型說道:“你告訴我你們不會有孩子。”


  到底洛恒山曾對白錦說過,他跟張妍不會有結果,這會兒他倆又更親密,無論白錦心中偏愛的是張妍還是洛恒山,對他來說都是一大打擊。


  這兒時程還沒來得及解,所以並沒和祁蕭對過,甚至連最基本的講戲都沒有。


  在這樣的狀態下,還是和他以外的人對戲,要根據以往祁蕭總依賴他的經驗,時程想他大抵不會演的多好,因此把目光全放在季於然的演繹上。


  他看著季於然對著話筒說話,然後祁蕭從後頭走了上來。


  正因為理解祁蕭,預設他肯定演的差強人意,時程看他逮住季於然的手時還有些想笑。


  然而,

  “你告訴我…你們不會有孩子。”


  無聲的話語落下……


  與此同時,時程嘴角的笑意也跟著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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