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璿翎
“嵐裳你個混蛋！”
神智才一恢複，藍裳睜眼就是破口大罵。隻是看著眼前近乎黑暗的空間，她一個翻身站起，滿頭霧水。
“奇怪，我不是被弑神劍捅穿肚子了嗎？居然沒死？”藍裳猛地低頭一陣亂摸肚子，發現平坦的腹部完好如初，暗暗舒了一口氣的同時卻是滿心疑惑。
“啊啊啊！要不是嵐裳那個混蛋關鍵時候給我捅婁子，我也不必被弑神劍捅啊！真的好疼！”一想到當時弑神劍刺入身體時那難以言語的痛楚，藍裳渾身一個激靈。
當時雖然被藥物影響反應遲鈍，但是藍裳自信還是可以避開弑神劍的，起碼並不會被刺中腹部。可偏偏那時候，一直毫無反應的嵐裳突然從沉睡中清醒，居然不顧眼前的危險二話不說與自己爭奪身體的控製權，導致她根本就無力避開直刺而來的弑神劍。一想到這些，藍裳頓時臉黑。
“要是下回還給我出亂子，嵐裳你給我等著！老娘非要你好看！”猛地一陣搖頭，藍裳將之前發生的事情拋在了腦後，詛咒了一番便開始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近乎黑暗的環境中，除了藍裳發出的聲響，可以說是寂靜無聲。雖然看不清周圍的環境，但是藍裳還是能感知到身邊並沒有任何東西。
藍裳伸手探知周圍的一切，一邊小心得四處走動，隻是走了很久，她也沒有觸碰到任何阻攔，似乎她所處的空間大的驚人。不過摸著頭頂上方堅硬的天花板，藍裳大概了解了所處空間的環境。
“不是牆嗎？”稍顯大力得捶了捶頭頂的天花板，藍裳覺得觸感雖然很硬，但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堅硬，反而有些彈性。“不過這是哪兒？”
藍裳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麽奇怪的地方。隱約間，她似乎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偏偏卻一時間想不到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難不成我要一直被困在這裏？”藍裳抬頭看著頭頂上方黑蒙蒙的一片，咬咬牙撚了一個手勢直接甩出一個幻術。但仿佛水入大海沒有帶起一絲波瀾，藍裳覺得自己大概施展了一個假幻術。
“奇怪，是幻術失靈了嗎？”
藍裳鬱悶得自言自語，不信邪得一連施展數個幻術，但是結果幾乎沒變，氣得她最後隻能蹲在地上暗暗生氣。
“也不知道釋和聖尊有沒有發現冰後的不正常。不過冰後的眼睛為什麽是金色的？難道那是別人變幻的嗎？”藍裳想起失去意識前看到的冰後那雙金色的眼眸，不由暗暗納悶。她更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麽自己會覺得那雙眼睛異常熟悉，明明自己印象中從來都不記得有看到過類似的眼眸。
“不想了！還是想想怎麽從這裏出去吧！”越想越頭疼，藍裳最後隻能抓抓頭發發泄得大喊一通。
可問題是要怎麽做才好？藍裳張望了一圈，沒有想到辦法。這時候或許是習慣了昏暗的光線，她擰眉思索了一番，半響才恍然大悟。
“我說哪裏不對勁呢！”後知後覺才想起可以用幻術變出一小蓬火苗，藍裳低頭打量了身上的變化。
本應該是一身白裙卻變成了嬌嫩的粉色，在火光下似乎隱隱流轉著金色的暗紋。藍裳見狀頓時臉色一變，想也不想得用幻術凝成一麵冰鏡抬眼望去。雖然光線依舊有些暗淡，但是足夠她看清鏡子中的模樣。
按說自從來到這裏，藍裳便占據了嵐裳的身體，可鏡子中的人卻不是她已經熟悉了的嵐裳的模樣，同時也不是她記憶中自己的模樣。
藍裳伸手拂過額間的金色曲線，表情苦澀，鏡子中陌生的少女同樣麵容苦澀得伸手按著額頭。
這是誰？為什麽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這裏不是我知道的世界，那會是哪裏？
藍裳一時間思緒萬千，陷入迷茫之中。沒有藍裳刻意用幻術維持，沒過多久冰鏡和火苗便相繼消散。注意到眼前再次恢複一片昏暗，藍裳才靈光一閃，似乎想明白了什麽。
“不對！如果這裏是別的世界，那麽按說我也不該能使用幻術才對！可如果還是在我知道的世界裏，那為什麽我的模樣會變啊？”
下意識得摸摸臉，藍裳愁眉苦臉。雖然剛才震驚之下沒能仔仔細細看清現在自己的模樣，但是藍裳還是記得剛才鏡子中的自己雖然還略顯青澀，但眉眼間已經比曾經號稱三界最美的人魚公主嵐裳更要美上許多。
“雖然能變得更美，可是為什麽我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呢？”藍裳掩麵長歎一聲，轉念就開始思考該怎麽從這個奇怪的地方逃離。
時間不知不覺得流逝，藍裳卻一直都沒能想到離開的辦法。無論走多遠，她都找不到盡頭。頭頂處，無形的天花板一直存在且無論如何都無法破開。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啊！”又一次嚐試失敗，藍裳氣得破口大罵，回應她的是無聲無息的黑暗。
“……拿上……”
“為……不……”
“嗯？”毫無形象得癱坐在地上休息，藍裳低垂著腦袋用手指戳著地麵，突然聽見有細微的聲響在耳邊響起，頓時一愣。
“……你……做……”
就在藍裳以為是自己幻聽的時候，聲音再次響起，這時她終於確定真的有聲音傳來。
“就……明明……”
“這是卡索的聲音！”聲音不是很響，但是對於不知道多久處於寂靜中的藍裳而言幾乎就是在耳邊回響的天籟之音。在辨別出是卡索的聲音後，藍裳猛地站起身，瘋狂得施展幻術攻擊頭頂那片無形的結界。
“卡索！是你嗎？！我是嵐裳，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藍裳忘了自己的變化，這一刻她隻記得自己就是嵐裳，因為隻有嵐裳才有可能吸引卡索的注意，讓他發現自己的存在。
可惜，一切都隻是藍裳的想象，卡索並沒有回應她，好似剛才聽到的聲音真的隻是她的幻覺。但是！這怎麽可能！哪怕沒有得到回應，藍裳依舊像是看到了希望，沒有任何停歇得衝擊著頭頂的那片結界。隻要有希望，她就一定可以出去！
然而，頭頂的結界巍然不動，一如千山壓頂得佇立在藍裳的上方，隔絕了她的希望。希望覆滅，等待她的便是更加黑暗的絕望。
“放我出去！”哪怕力竭，藍裳依舊用雙手用力得捶擊結界。可是除了些許振動，一切沒有任何變化。
“怎麽會這樣……放我出去……”
就在藍裳幾乎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忽然一道血光閃過，原本堅挺的結界宛如積雪遇到烈日迅速消融。黑暗褪去，刺目的光線讓毫無防備的藍裳一下閉上了眼睛。
等適應了光線，藍裳欣喜若狂得睜開眼睛。
灰暗的天空，褐色的樹林，雪白的積雪，還有刺目的鮮血。
鮮血？！
藍裳的瞳孔猛得一縮，心髒仿佛被一雙狠狠攥緊，疼得她一下大腦一片空白。她注意到自己正處於一處陰影之間，腳下踩著的是陌生卻又熟悉的狹窄地麵。嫣紅刺目的鮮血正沿著崎嶇不平的地麵蜿蜒而來，緩緩經過她的腳下。
藍裳睜大了一雙眼睛緩緩抬起頭，動作慢得好似有一座巨山壓在頭上。飛雪中，藍裳因為腳下的晃動身體猛地一晃，一下踉蹌著跪倒在地。可她不敢低頭，拚命得抬著腦袋想要看清那緩緩倒下的人影。
磅礴的靈力蜂擁而出盤旋在周圍，混雜著細密的飛雪形成一道巨大的氣旋，鼓吹起其中的一切，颯颯作響。
藍裳睜大了雙眼任由風雪吹迷眼睛也不肯閉上，因為她看清了那兩個巨大的人影。雖然不明白為何自己的身影會變得無比渺小，但她也顧不得這些。藍裳隻知道，本應該愛護保護的卡索重傷了櫻空釋，奪取了櫻空釋的靈力為己用以修複自身的靈脈。
釋……
這一刻，藍裳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隻能伸出雙手想要扶住靠著卡索倒下的櫻空釋。可是她忘了，忘了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人魚公主嵐裳，不再是那個可以輕易出手幫助櫻空釋的嵐裳，如今的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劍靈。
似乎感知到了藍裳內心的悲傷與絕望，滿天的飛雪翩然交織，瞬間淩空形成數條潔白無瑕的錦緞，在靈力氣旋消失瞬間飛入櫻空釋的身下，將他輕輕托起，緩緩放在地上。
正當藍裳想要跳下弑神劍的劍麵撲到已經徹底失去生命的櫻空釋身邊時，一道白光閃過，藍裳陷入一片黑暗再次失去了意識。
混沌中，藍裳感覺自己似乎站在一處陰涼之地，聽著耳邊似清風拂過，一片簌簌聲。
這是哪兒？
藍裳疑惑得想要睜開眼睛，卻感覺自己像是被禁錮了一般一動都不能動。無奈之下，她隻能用唯一的聽覺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沒過多久，藍裳聽見衣裳拖在地上發出的細微聲響，應該是有人走了過來。腳步聲一直走到自己附近才停下。
‘找到你了！你為什麽要躲在下麵？上麵陽光正好，我們一起曬曬太陽吧。’
我不想曬太陽……藍裳心中有些抗拒，但是對於女子的提議卻並沒有反抗。
‘你聽得懂我說的話？’感知著陽光的溫暖，藍裳的耳邊響起一個溫柔的女聲。
當然聽得懂啊！藍裳在心底翻了一個白眼有些無語。
‘你看，你有這麽多同伴，可是你為什麽看起來依舊這麽孤單？’
那麽你呢？你看起來也很哀傷，為什麽？你不是也有同伴在身邊嗎？
‘以後有我陪著你，你就不會感覺孤單了。’女子自說自話讓藍裳懶得搭理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經常在耳邊響起的女聲再次自顧自得說起了話。藍裳雖然沒有興趣，但還是聽了進去。
‘還是你這邊好，沒有那些煩心事。’女子的聲音有些疲憊，聲音倦倦的。
煩心事？藍裳撇撇嘴有些不爽。煩心事我也有啊。光聽得見看不到算不算？不能動算不算？
‘為什麽大家要互相仇視？明明他也是從那裏出來的，明明他的身上也留著那些人的血？’
他是誰？藍裳忽然起了好奇心，一掃之前漫不經心的樣子認真聽起了女子的話。
‘你見過他的吧？你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我覺得他是壞人，因為三界的生靈都說他殺人如麻，將三界攪得不得安寧。而且若不是他，我也不會來到這裏。可是我覺得他也是好人，雖然有時候脾氣顯得很不好，可每次我說的話他總會聽進去。如果我說讓他放下仇恨，他是不是會聽？’
你可以試試啊！嵐裳在心裏默默得說道。隻是女子聽不見她的心聲，依舊在那自言自語。
‘不過我不敢試，我怕他不會聽。你不知道，他有多恨他們。每次不小心提到這些事，他都是很暴躁。可是為了人魚族，我卻不得不提。聖尊，為什麽你要讓我來這裏……’
人魚族？那是什麽？你到底在說誰？藍裳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女子沒有再說話，獨留藍裳一個人在清風中巍然佇立。
良久，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吵醒了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藍裳。
‘你怎麽一點都沒有變化呀！看看你的同伴，你要抓緊了知道嗎？’女子的聲音不再倦怠，隱約有些輕鬆。
和她們一樣？我才不要！若是可以舉起拳頭，藍裳一定會憤憤然得握著拳頭表示心中的不滿。
‘我有寶寶了，是和他的寶寶。’女子的聲音溫柔如水。
‘若是聖尊知道，一定不會讓我生下那個人的後代。三界不會允許他擁有後代的。光是他一個人，就夠三界頭疼的了。可是我想或許有了後代，他會顧忌一些，不會再像之前那麽無所顧忌。我知道，其實他也很孤單，所以他才會恨那些殺了他同伴的人，想要報複他們的狠辣與絕情。’
‘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了。’女子突然轉換話題，弄得藍裳一頭霧水。‘等孩子生下來，我想給他取名釋。在凡界中，釋有消除、放開的意思。我希望有了孩子，他能放下心中對他們的仇恨。你說好不好？’
我怎麽會知道？不過，釋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藍裳的心中暗暗期待女子所說的孩子能早點降生，到時候她就能聽到這個叫釋的孩子說話了。
‘呐，我也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叫你什麽好呢？嗯……璿翎，叫你璿翎，如何？’
璿翎？
璿翎。
璿翎……
在女子喚出這個名字的瞬間，沉淪在記憶中的藍裳眼珠動了一下，並沒有睜眼醒來。記憶還在繼續，她如同行走在迷霧中，漫無目的。直到……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璿翎，求求你救救釋！’
釋？！
記憶如同被打破的鏡子碎裂消散，藍裳一下睜開了雙眼，還未徹底從睡夢中恢複神智的她怔怔得望著依舊顯得有些昏暗的空間。
“璿翎？”藍裳，不，真正的名字應該是璿翎仿佛曆經了萬年，終於拿回了隻屬於她的名字。
“釋？”雖然隨著醒來，夢中的記憶已經近乎消失，但是璿翎還記得醒來前那聲女子的哀求。
“釋！”茫然過後，璿翎終於記起了陷入昏迷前的那一幕，頓時瞠目欲裂。“卡索！！！”
憤怒中，璿翎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何會多出怪異的記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卡索殺死櫻空釋這件事上。
“卡索！你居然敢！！！”
黑色的長發，愈發紅豔的衣裙，在璿翎散發彌天怒意的同時無風自動，宛若盛開的紅蓮。
紅光飄忽。下一刻，璿翎便離開了那個詭異的空間，出現在了幻影天的正殿中。她的腳下，正好踩著冰棺的邊沿。
“這是……幻影天？”因著熟悉的環境，憤怒中的璿翎微微冷靜了下來，餘光中她看到了躺在冰棺中的櫻空釋。
“釋！”沒有多想，璿翎便撲進了冰棺中，飛揚的長袖裙紗像極了蹁躚的粉蝶輕輕落在櫻空釋的臉頰邊上。
“我……”看著麵前櫻空釋那如玉如雪的臉頰，憤怒又激動的璿翎終於正視起了自己的變化。“我怎麽變小了？”
“這是對我的懲罰嗎？因為沒能救你，所以老天罰我變小了。”
璿翎跪在櫻空釋的耳邊，哭得傷心欲絕。她想起了自己還是藍裳時候的記憶，想起了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許下的願望，可是之後她卻忘記了櫻空釋的這場劫難。
明明有機會讓櫻空釋遠離這場劫難的，為什麽自己會忘記？是老天不允許嗎？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讓自己失去那些記憶！若是還有那些記憶，自己就能想辦法幫櫻空釋規避這場劫難了！
“釋，對不起。都怪我，是我沒能救你。”
心中的懊惱、無盡的悲傷，這一刻都隨著璿翎的嚎啕大哭宣泄了出來。可是，櫻空釋再也不會聽到。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今晚就讓我再陪櫻空釋一晚。”
就在璿翎哭得傷心不已的時候，一聲暴喝突然在璿翎的耳邊炸響，熟悉的聲音讓哭紅了眼睛的璿翎騰得一下站起了身。
“卡！索！”
站在冰棺中，璿翎隻能看到卡索背對著她的半個上身，至於再多卻是看不到。
“你殺死了釋，居然還敢假惺惺得來這裏！這算什麽！”
在璿翎的心裏，卡索就是害死櫻空釋的罪魁禍首。哪怕他有再多的無奈與無辜，櫻空釋是為他而死這一點是無可否認的，所以她恨他！
可惜，璿翎說再多，已經成為靈體的她不被卡索看到，更不會被他聽見。
“為什麽要為他死？他就那麽好，要讓你付出生命的代價？你想過蓮姨嗎？你死了，蓮姨怎麽辦？你知不知道她會傷心難過的啊！蓮姨除了你什麽都沒有！現在你死了，蓮姨就剩下一個人了！”
璿翎流著淚看著櫻空釋的遺體恨恨道。她替他委屈傷心，可是也恨他不愛惜自己，寧願舍棄蓮姬和自己的性命也要幫助卡索恢複靈力。她想不明白，卡索究竟哪裏好了，需要他付出那麽多！
錯過了先機，璿翎明白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櫻空釋按著命運的軌跡前行，除非有扭轉命運的力量插手，不然結局隻能像記憶中的那般結束。可是，那絕對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癡兒……
虛空中，似有一聲歎息傳來。
哭得力竭的璿翎眼前景色一變，驚訝得發現自己不知為何再次回到了那個奇怪的空間中。
脫力的璿翎搖晃了一下身體，無力得蹲在地上。她討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非常討厭！
就在璿翎茫然失魂的時候，昏暗中無數的細碎光點亮起，漂浮在這個廣闊無邊的空間中。
璿翎怔怔得看著它們緩緩匯聚在麵前，組成一具虛幻的人影。
“釋……”看著虛幻卻漸漸清晰的人影，璿翎忍不住掩嘴喜極而泣。“太好了，你還在，你還在！”
跌跌撞撞跑到人影前，璿翎慢慢蹲下身體，伸出手既想觸碰櫻空釋的幻影，卻又不敢觸碰。她怕眼前的這具因光點匯聚而成的幻影會再次消散，她不想眼睜睜看著釋再次消失在自己麵前。
昏暗中，光線漸漸亮起。在璿翎的耐心祈禱下，虛幻的櫻空釋漸漸凝練出了近乎實體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