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之殤
櫻空釋登基後的第一次朝會，簡單卻不失隆重。三界各族的首領都齊齊在朝會上向新任冰王的櫻空釋道賀，宣誓效忠。櫻空釋也沒有一登基便在第一次朝會上對老冰王留下的政策大刀闊斧得改革，僅僅吩咐了遼濺、潮崖和守界使者繼續維護刃雪城的治安，搜捕可能還滯留在城中的火族奸細。
朝會結束，各族首領便三三兩兩得退去。梨落避開了秦楚等守界使者，追著櫻空釋離去。
看到這一幕，卡索和秦楚隻以為梨落是有什麽事情要單獨向櫻空釋稟報，沒有多想便各自離開。倒是一直等在殿外的嵐裳，見已經退朝，躲著人魚聖尊悄悄跑去見櫻空釋。
“王。”櫻空釋走得很快，梨落追了一路，居然覺得有些氣喘。
“梨落？你是有什麽事嗎？”櫻空釋停下腳步，看著梨落氣喘籲籲得追了過來。他並沒有發現遠遠跟在後麵的嵐裳這時躲進了廊柱間的陰影中。
見梨落看了看站在周圍的侍衛侍女，櫻空釋知道她是有話想要對自己單獨說，便揮手讓他們統統退開。
“王，我想問您借一下弑神劍。”梨落深吸一口氣道。
“弑神劍？你要它做什麽？”櫻空釋沒料到梨落一上來就問自己借弑神劍，頓時不解道。不過很快，他就想起了她曾經說過的那個計劃，臉色一變。
“難道你還是想……”
“沒錯！要想徹底消除卡索身上的劍靈，必須借用到弑神劍。”梨落看著櫻空釋的眼睛認真道。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櫻空釋無奈得移開的眼睛，他知道梨落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可他還是希望她能放棄。
“當然確定。”梨落不容置疑道。“拖得越久，劍靈對卡索的傷害越深。我不能看著卡索一直被劍靈拖累，鬱鬱寡歡。”
“可是……”
“王，隻要您答應我，等卡索好了以後告訴他我回了守界山，去了凡界，到時候他隻會以為我在避著他不想與他相見，他不會有任何懷疑的。”
梨落心中當然知道如果知曉自己不在人世，卡索會如何的傷心難受。但那隻是一時的，時間久了，一切痕跡都能被抹淡。而卡索，可以找一個更好的人去愛他照顧他。
“你，無怨無悔嗎？”若是可以，櫻空釋希望在卡索得到救治的同時得到梨落的永遠陪伴，可惜他一直沒有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無怨無悔。”梨落堅定的笑容印在櫻空釋的眼中。
“好。”在卡索的生命與卡索的愛情之間，櫻空釋最終選擇了卡索的生命。
“王，這是我的選擇，您不必自責。”接過櫻空釋憑空召喚而來的弑神劍，梨落露出爽朗的笑容。“況且，到時候我不過是不再見卡索而已，不是嗎？”
“我會把你的話如實的告訴卡索的。”櫻空釋轉過身，快步離開。長長的凰琊幻袍衣擺一路拖曳而去。
摩挲著弑神劍的劍身，梨落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在路過一根廊柱的時候，她突然停下腳步：“嵐裳公主，您可以出來了。”
“梨落，原來你在這裏啊。”嵐裳從暗處走出，有些尷尬得撓撓臉頰，一副不知道該看哪裏的樣子。
“嵐裳公主可是聽見我和王的話了？”
“沒有！絕對沒有！”嵐裳慌亂得連連擺手。“我見你和釋有話說，就沒敢靠近。所以你們說了什麽，我真的一點都沒有聽到。”
“其實聽到了也沒什麽關係。”梨落微垂著眼眸小聲道。
“你說什麽？”
“沒什麽。”梨落深吸一口氣，對嵐裳笑笑。“嵐裳公主，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眼前的梨落與往常一樣，並沒什麽不同，但嵐裳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什麽事？”
“我要為卡索驅除他體內的劍靈，想請公主您幫我一下。”
“你真的找到驅除劍靈的辦法了？”嵐裳的目光落在了弑神劍上，狐疑道。
“沒錯，我在北禁之地找到了驅除劍靈的辦法。剛才我就是為此找王借弑神劍一用的。”梨落一直都知道嵐裳對櫻空釋的心思，稍加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啊。”嵐裳點點頭，同意道。“那我需要做什麽？”
“你隻要在我驅除完卡索體內的劍靈後，將他和弑神劍帶回刃雪城就可以了。”
“就這麽簡單？”梨落的要求簡單的出乎意料，嵐裳不解得看著她。“我把卡索和弑神劍帶回刃雪城，那你呢？沒有我，你也可以帶他們回來的啊？”
“我有別的事要做。你就說答不答應？”梨落抿抿嘴，直接沒有了對身為人魚公主的嵐裳的敬意。不是她不想做，而是她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凶什麽凶！”對於梨落的不客氣，嵐裳心中有些不滿，但想了想，她並沒有拒絕梨落的請求。“隻是這種小事，交給我了。”
“多謝。”梨落說完，轉身便走。
“喂！你還沒說什麽時候幫卡索驅除劍靈呢？還有，我到時候要去哪兒找你？”嵐裳傻眼得看著梨落的背影，立刻提著裙子追了上去。
看著嵐裳不滿的眼神，梨落歉意道：“等會我會派傳聲鷹通知公主您的。”
“行吧。”嵐裳沒好氣得揮揮手。被梨落一打攪，她直接忘記要找櫻空釋了，暗自琢磨著梨落所謂的等會是指什麽時候。
雪霧森林中，嵐裳披著鬥篷獨自一人追著盤旋在天上的傳聲鷹跌跌撞撞得走在雪地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頭頂的那隻傳聲鷹終於收起翅膀，落在了一棵斜倒的樹幹上。
“終、終於到了。”嵐裳一下摘到帽兜，喘著粗氣環顧四周。除了茫茫雪地和被白雪覆蓋的森林，她就沒見到其他東西了。
“難道梨落和卡索還沒有來嗎？”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嵐裳轉了一圈也沒有看到梨落和卡索的身影，倒是在斜坡下發現了一個隱秘的山洞。
正當嵐裳站在山洞前探頭探腦的時候，梨落的突然出現狠狠得嚇到她了。
“嵐裳公主。”
“啊！梨落，原來你早就到了啊。嚇死我了！”嵐裳拍拍胸口，沒好氣得瞪了一眼麵色有些發白的梨落。
“抱歉。”梨落歉意道，有些擔憂得看向山洞裏麵。嵐裳的聲音不小，她怕裏麵的卡索會聽見。
“就你一個人嗎？卡索呢？是在裏麵嗎？”嵐裳見梨落不肯走出山洞，知道這裏便是她為卡索準備驅除劍靈的地方，順勢便想走進去，不想立刻被梨落攔了下來。
“卡索已經在裏麵了。”梨落有些擔憂得轉過頭，語速飛快道。“嵐裳公主，還請您等在這裏……”
“什麽？！你讓我等在這裏？！”一下拿掉梨落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嵐裳萬分不爽得指著天空道。“搞沒搞錯？！雪眼見越下越大，你讓我站在外麵？！很冷的好不好！”
好吧，嵐裳說這麽多的意思僅僅是想進去看看梨落是怎麽驅除卡索體內的劍靈的。畢竟，除了梨落，三界之中都沒有哪個神說能驅除劍靈，所以她是萬分的好奇。
“不行。”梨落沒料到嵐裳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忙搖頭拒絕道。“墮神諭不喜見人，如果有外人在，它便不願出來，那我就不能順利得幫卡索驅除他體內的劍靈了。”
“真的不能進去啊？那我待在洞口總可以了吧？”嵐裳退而求其次。起碼外麵的雪越下越大，真的有點冷，待在洞口起碼不會被落滿一身的雪。
“好，不過為了卡索能順利驅除劍靈，嵐裳公主，您千萬不能進去。”梨落也知道讓嵐裳待在冰天雪地中有些不妥，隻能千叮嚀萬囑咐道。
“知道了。”嵐裳立刻閃進山洞，不過就堪堪站在洞口，不再朝裏走進。“驅除劍靈麻煩嗎？是不是要等很久啊？”
梨落搖搖頭：“應該不會花很多時間的。”
“那行，你快去吧，我就待在這裏，絕對不會進去的。”
“嗯。”
梨落猶豫著咬著嘴唇，看得嵐裳眉頭一皺：“還有什麽事嗎？”
“等會可能會有些吵，您不用擔心，等一切安靜了之後您再進去接走卡索吧。”
“行。”嵐裳點點頭，目送梨落走進山洞深處。在她想來，所謂的很吵可能就是劍靈被驅除時卡索可能會慘叫吧。
不過一想到卡索可以就此擺脫劍靈的控製，嵐裳覺得等會自己可以完全無視裏麵發生的一切。相信就算是櫻空釋或者卡索，也會同意自己的做法。
不過梨落究竟會怎麽做啊？真的很好奇！嵐裳幽怨得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山洞，蹲下身子戳戳地上雪白的積雪，胡亂得畫出不明所以的線條。
正當嵐裳將腳下的積雪捏成各種形狀的動物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山洞深處驟然傳出的鬼哭狼嚎聲嚇得她臉色發白，差點摔倒在地。
“這個動靜和想象的有點不大一樣啊。”嵐裳吞了吞口水，強迫自己不要呈一時的好奇心跑進去。
不過等一陣地動山搖襲來，嵐裳再也不敢待在山洞當中，忙跑進了滿天大雪中，愣愣得看著像極張大了嘴巴仿佛怪獸一般的山洞，猶豫自己到底該不該進去看看。
不過見山洞並沒有坍塌的樣子，嵐裳隻能焦急得站在洞口不停得來回打轉。她記得梨落的叮囑，不敢深入洞穴，可是她又擔心裏麵的梨落和卡索出現危險。
“怎麽辦？我到底該不該進去啊？”嵐裳像極了熱鍋上的螞蟻，在洞口急得團團轉，卻是不敢一步踏進裏麵，深怕會打擾到梨落和卡索。
“這聲音什麽時候能消停啊？”捂著耳朵不堪忍受鬼哭狼嚎的嵐裳急得直跺腳，不斷祈求著嚇人的聲音趕緊停止。
或許是聽到了她的祈求，嚇人的聲音驀然停止，山洞中再次恢複平靜。嵐裳放下捂著耳朵的雙手，等了許久也不見那聲音再次響起，便小心翼翼得朝裏麵走去。
“梨落，你是不是已經好了？”
“梨落？卡索？你們還好嗎？”
“喂？你們怎麽都不說話？”
可惜，嵐裳沒有等來任何的回應。她隻能摸索著朝裏麵走去。
轉過一處拐角，狹隘通道一下變得開闊。山壁上，幾處火把還在燃燒，照亮了整個洞穴。一塊平整的巨石上麵，卡索被綁縛了雙目安靜得躺在上麵一動不動。
“卡索！”嵐裳沒料到進來會看到這樣一幕，立刻奔了過去，摘下綁在卡索眼前的布條，急聲呼喚道。
可惜卡索並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嵐裳連忙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呼吸綿長正常，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才有心打量山洞中的一切。
鏗鏘一聲，嵐裳感覺腳邊踢到了什麽，低頭一看，發現是染了血的弑神劍。她慌忙看一眼卡索，發現他身上幹幹淨淨，沒有一點血跡。
“這血是哪兒來的？”嵐裳疑惑得撿起弑神劍看了看，滿臉疑惑。“梨落呢？難道已經走了嗎？”
嵐裳將弑神劍放在卡索的身邊，繼續查看著洞穴中的一切，然後在一處草叢中發現了滿身是血氣息奄奄的梨落。
“梨落！怎麽會這樣？”嵐裳驚訝得喊出聲，趕緊將梨落扶起抱在懷中。“你不是驅除劍靈嗎？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不用、管我……”梨落無力得抬起手拽住嵐裳的袖子，搖搖頭。“我、我已經、不、不行了，你快帶、帶卡索走、走吧。”
“這怎麽可以！你等著，我馬上去叫釋和皇柝！他們一定可以救你的！”嵐裳根本就止不住梨落肚子上不斷湧出的鮮血，急得不行。
“沒、沒用的，這、這是、代、價……”梨落虛弱得笑笑，蒼白的笑容分外得幸福滿足。
“什麽代價？”嵐裳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難道你為了救卡索……”
“本來我、我是想著、離、開的，可惜來、來不及了……我求你……別、別告訴卡、索……”梨落的目光已經沒有了焦距，隻是執著得拽著嵐裳的衣袖望著她。“答、答應我……”
“我……”嵐裳看著躺在石頭上依舊沒有醒來的卡索，終究閉上眼睛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謝、謝……”聽到嵐裳的保證，梨落帶著幸福的笑容闔目，拽著衣袖的手緩緩落在地上。
嵐裳強忍著眼淚，將梨落放在地上。良久，她才擦幹眼淚站起身，走到卡索的身邊，撿起弑神劍，然後努力將他架起，朝山洞外走去。
既然梨落說不要告訴卡索，那就趕緊將他送回刃雪城交給櫻空釋，然後自己再來處理她的身後事吧。
真是可笑。明明自己和梨落的關係並不是最好，沒想到最後卻是自己送了她最後一程。果然凡人說的對，世事無常。
努力架起卡索，嵐裳抬頭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空，第一次施展幻術消失在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