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對於司景衍隻敲定了《迷案》這一個劇本,趙禹非是不讚同的。不是他對司景衍的實力沒信心,隻是對手是有“影帝第二”之稱的陸遠舟,就算他對司景衍再怎麽有信心,也不敢把陸遠舟這樣的競爭對手當做可有可無的存在。就算這幾年來,司景衍一直霸占金花獎,但並不代表對上陸遠舟,司景衍能有百分百的勝率。


  所以,出於穩妥考慮,趙禹非是希望司景衍再接一個劇本做好萬一的打算,但他的建議被不留餘地地拒絕了。


  自己的建議一點不留情麵地被拒絕,趙禹非也沒生氣,這樣的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司景衍接戲有他自己的標準,看不上的是劇本是絕對不會接的。而且,就算出了萬一,在《迷案》的試鏡上輸給了陸遠舟,再重新找劇本接戲,對司景衍來說,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話雖那麽講,趙禹非還是在司景衍臨走前刺了他一句。


  “到時在試鏡上輸給陸遠舟,你可不要哭著回來找我要其他劇本。”


  剛一腳踏出總裁辦公室的司景衍回頭,對著還懶洋洋地賴在沙發上趙禹非露出一場燦爛的笑容,“如果我輸給陸遠舟,又接不到其他戲,那正好可以出國度假,這個季節去雪山看雪景還是挺不錯的。”


  辦公室的門被闔上,司景衍帶著他的經紀人和助理離開,趙禹非深深吸了口氣,才忍住追出去胖揍司景衍的衝動——今年偷懶了一年還不夠,居然想著明年繼續偷懶?居然還敢一臉向往地跟他說要出國度假?!


  相比於趙禹非不甚愉悅的心情,司景衍的心情可以說如同今天外麵的陽光那般燦爛,在走廊遇見跟著跟著經紀人楊文的楚遇,對方依舊是那副囂張的姿態,但也分毫無法影響司景衍的好心情。


  楚遇是jk剛簽進來的新人,這段時間會有很多事需要要忙,所以遇到司景衍沒能多挑釁幾句,就被他的經紀人拖走了。


  李嘉薪看了一眼走遠的楚遇和他的經紀人,開口道:“看來以後楚遇會是楊文重點照顧對象了。”


  “這不是很正常?楚遇本身資質就不錯,年底前估計就能出唱片了,說不定能以新人的身份去金花獎的評選會。”


  金花獎的評選會除了被提名的藝人會去,還會要求其他有名氣的藝人,新人也會有不少,但並不是隨便什麽沒知名度的新人可以去。司景衍說楚遇可能年底能去金花獎的評選會,其實是挺高的評價了。


  不過司景衍卻說得漫不經心,他並沒有把這個在他人看來挺高的評價放在心上,在他的標準看來這根本不算什麽,他還是新人的時候也被邀請去了金花獎的評選會,並且獲得了最佳新人獎,順道把影帝獎——金花獎也給拿下了。當時這其實是一件破格的事,而且很有爭議,但是在下一年,司景衍憑借實力,再次拿下金花獎,便叫那些有異議的人閉上嘴。再之後,去金花獎評選會領取金花獎就成了司景衍每天的例行任務,讓原本一直充滿懸念的最終公布獎項,頓時成了大家閉著眼睛都能猜到的東西。


  所以——在新人期能去金花獎的評選會,在司景衍眼中其實根本不算什麽。李嘉薪很清楚司景衍的評價標準,不過他說的話本來就不是為了表達楚遇很有資質的意思。


  “我是想說之前簽進jk,本該是被重點照看的那位新人許婷婷估計不好混了。”正說著,電梯門開了,三人進了電梯,李嘉薪繼續道,“楚遇新人上位,而且有實力,以楊文看實力說話不講人情的性格,屬於新人的資源估計會全給楚遇。而許婷婷這個新人期這樣被冷藏後,多半後麵的路難走了。”


  李嘉薪說完,電梯裏沉默了,安夏在為李嘉薪口中那位素未謀麵的許婷婷傷感,司景衍看著電梯門上映出的安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司景衍才扭頭看向身旁的李嘉薪,問道:“許婷婷是誰?”


  “她剛進公司的時候,你不是在電梯間見過嗎?”


  “我不認識她!”李嘉薪剛說完,司景衍就將頭轉向安夏那邊,看著安夏斬釘截鐵地否認道。


  安夏茫然地回視司景衍,一臉狀態外地眨巴了兩下眼睛。原來司景衍也不認識李嘉薪說的許婷婷,但是——為什麽要看著自己回答?


  李嘉薪:“……”當時是對著人家笑得一臉春風的?算了,這裏就不吐槽了,安夏也在,開口說出來,可不隻是被扣工資能完的了。而且他提到許婷婷,目的可不是為了和司景衍他們一起對那位不小心跟楚遇同期的新人同情一番。


  李嘉薪習慣性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聽說楊文加工資了,作為經紀人,我自認比他負責,從不冷落藝人,我覺得我也是時候加工資了。”


  安夏和司景衍一起扭頭看向李嘉薪。


  安夏是目瞪口呆的,就提個加工資的要求,李嘉薪居然能把這簡單的一句話,說得那麽九曲十八彎的委婉隱晦。司景衍就淡定多了,或者說他對自己經紀人這德性早就習慣了。


  “其實我不介意你冷落我的。”司景衍嘴角微揚,露出萬分和藹的微笑,“你可以馬上向我辭職,去給趙禹非打工,簽個十個八個一人,然後徹底地冷落我。”


  李嘉薪:“……”最近果然不宜提加薪,司大少爺最近巴不得自己不要出現在他麵前,妨礙他和安夏的兩人世界——嗯,他司大少爺單方麵認為的兩人世界。


  李嘉薪當然不會從司景衍這裏辭職,就算自己再怎麽遭老板嫌棄,畢竟趙禹非可付不起司景衍給的這份高薪。


  到了公司地下停車場,三人上了車,李嘉薪迅速把司景衍提出的辭職建議拋到了腦後,假裝從未發生過,一如往常地坐在駕駛座。


  剛把車開出公司大門,準備去電視台錄製采訪節目,坐在後麵的司景衍突然開口對李嘉薪道:“先回去一趟。”


  “嗯?你有什麽東西落家裏了嗎?”李嘉薪疑惑地看了一眼後視鏡中的司景衍。


  “沒。”


  “那回去做什麽?”安夏替李嘉薪問道。


  “先把你的行李放我家去。”司景衍溫聲回答安夏的問題。


  李嘉薪:“……”你這副著急的模樣,生怕安夏看不出你的別有用心嗎?

  “這車一會兒有其他用處嗎?”安夏問完,似乎是不太信任司景衍的回答,特意看了一眼前麵的李嘉薪。


  “不,並沒有其他用處。”從後視鏡接收到安夏目光的李嘉薪回道。


  “那沒必要特地為了放我的行李回去一趟,反正裏麵也沒放什麽貴重的物品,就這樣放在後備箱好了。”


  “但是……我覺得還是先放到我家裏去比較好……”司景衍一臉認真地勸說安夏。


  “不用了,這太麻煩了。”安夏依舊表示拒絕。


  可能是安夏拒絕地方式太溫和了,司景衍完全沒聽進去,在一旁不斷遊說安夏。這樣持續了快十分鍾之後,安夏終於覺得司景衍這人實在太煩人了,雖然那麽比喻或許不太禮貌,但是他真的煩人得可以跟蒼蠅有得一比。


  李嘉薪默默地開著車,假裝自己沒聽到司景衍對著安夏的念叨。對於司景衍在安夏麵前這種不按常理的幼稚表現,李嘉薪還沒習慣,但已經預見未來隻會愈演愈烈,所以作為一個優秀的經紀人兼特助,在老板這種非常態的狀況下,必須學會當做自己不存在。


  “司景衍!”安夏深吸一口氣,打斷司景衍在他耳邊的念叨,“你要去參加電視台的采訪,現在去你家放行李,就趕不上跟節目組約定的時間了。”


  “沒事,采訪遲到導演也不會說什麽的。”司景衍擺了擺手,對於采訪遲到這件事渾不在意。


  “我……”


  “我們回去放行李吧。”


  安夏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的耐心也走到了盡頭,在司景衍伸手戳他的肩膀的瞬間,猛然睜開雙眼,扭頭看向他,“司景衍!”


  “嗯?”


  “第一,行李不會擅自偷跑;第二,那是我的行李,我的行李我做主,我說今天白天讓它待在後備箱,它就得待在後備箱!第三,故意讓無關緊要的事耽誤工作,那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安夏說完,車內陷入了一片沉寂,司景衍似乎被安夏這少見的氣勢震懾了,側著臉呆呆地看了安夏好久。


  “怎樣?你有意見?”安夏瞪著司景衍。


  “沒、沒有……噗——”司景衍看著安夏氣鼓鼓的模樣,沒忍住笑出了聲,但馬上意識到這樣當麵嘲笑不太好,於是扭過身去背對著安夏,但不斷顫動的肩膀,明顯表明司景衍正在辛苦忍笑。


  “有、有什麽好笑的?!”


  “抱歉,沒想到你居然會為這點事炸毛。”司景衍轉過身來,戳戳安夏泛紅的臉頰,“好好說不就可以了。”


  安夏毫不留情地拍開司景衍戳他臉頰的手,什麽叫好好說就不就可以了?好好說有用嗎?剛剛說了半天,你有半句是聽進去的嗎?


  “好了好了,別生氣,不回去就不回去。”


  生氣?自己剛才是生氣了嗎?安夏微微一愣後,蹙起眉頭。說生氣其實也沒到這種程度,隻是被司景衍煩得有些著惱了,什麽都沒想地開口訓了他。現在回想起來,安夏都有些驚訝於自己的反應,他很少對人發火,就算對一起長大的趙長青都沒有過幾次,剛才對司景衍雖然沒有說得很過分,但他確實是跟他發火了。


  安夏轉過頭看向司景衍,本是想跟他道歉,卻看他單手支在車窗上,側頭看著自己,背著光,但眼中溢滿的溫柔卻讓安夏心髒跳漏了兩拍,隨後像著了魔一般地望著司景衍,視線膠著在他那雙墨藍的眼眸,難以挪動分毫。想要說的話,也隻是無聲地張了張嘴後,卻沒能說出來。


  “怎麽了?”見安夏愣愣地看著自己,半天沒轉開視線,司景衍疑惑地開口問道。


  “不,沒什麽。”安夏回過神來,敷衍了司景衍一句,很快把臉轉了回去。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怎麽了,莫名其妙地就看著司景衍入了迷。那雙墨藍的眼眸,明明是早就看習慣了,方才卻突然仿佛在那眼中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不自覺地沉溺其中,回過神來,卻又說不上來到底看到的是怎樣一道風景。


  到了電視台,司景衍去錄製節目了,李嘉薪和安夏在攝影棚外麵等他。


  司景衍那邊采訪開始錄製沒多久,安夏放兜裏的手機就震動起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等看清來電顯示,安夏頓時頓時心虛起來。


  來電人是安夏的老師約翰,安夏當初來s市前,給他老師發了短信告知,之後他的老師隻是短信給他回了一句“知道了”,就詭異地一直沒給他打過電話。而安夏怕挨罵,也就一直沒聯係約翰。這次突然接到約翰的來電,讓安夏忍不住想,終於對他毀約沒去f國,還一點不上道地那麽久沒聯係他老人家磕頭謝罪的種種罪行出離憤怒了,現在打電話來跟他興師問罪了。


  但這個電話,安夏卻是不敢不接的。


  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安夏跟李嘉薪招呼了,走到離攝影棚更遠的地方接了約翰的電話。


  出乎安夏的意料,約翰並沒有對安息毀約f國進修一事說什麽,但安夏依舊沒逃過約翰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誰讓你在弗蘭學院的迎新慶典上公開演出的?你忘記我說過什麽了嗎?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在公開場合進行演出!你還把我這個老師放在眼裏嗎?”


  “呃,您怎麽知道的……”


  “哼!我怎麽知道?都有人拍了視頻放網上了!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安夏:“……”疏忽了……抱著約翰老師在f國不會知道的僥幸心理,結果忘了會有人錄視頻。國內傳到國外需要一定的時間,並不是不會傳出去,何況弗蘭音樂學院本身就在國際上就是負有盛名的學校。


  “還有——你那彈的都是什麽玩意?能聽嗎?我看你把我教你的東西也差不多忘光了……”


  安夏差不多被約翰訓了20多分鍾,對方才停口,最後說了一句了讓他別忘了還有去f國進修這件事,就利落地掛了電話。安夏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愣了好一會兒。約翰果然有些奇怪,之前明明對他去f國的事很上心,現在卻對自己毀約的事隻字未提不說,還沒有很著急地催他出國。不過安夏並沒有對點疑惑深究,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在迎新慶典上的演奏被約翰說得一無是處這件事。雖然沒有百分百發揮,但也沒那麽糟糕,他老師說得也太過分了。


  ——這難道是他剛剛訓了司景衍的現世報?


  安夏垂頭喪氣地回到李嘉薪身邊,繼續等司景衍的采訪結束。


  見安夏一臉沮喪,李嘉薪看了一眼還在攝影棚的司景衍,開口小聲問安夏,“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安夏搖了搖頭,“我在想……”


  “想什麽?”


  “我在想我要不要跟司景衍道歉,今天在來的路上衝他發火了。”


  “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李嘉薪推了推眼鏡,“不僅沒有必要,以後還希望你能多對他發幾次火。”


  “嗯?為什麽?”


  “你衝他發火的話他會安分點,可以幫我省下不少麻煩。”


  司景衍無非就想在安夏麵前找存在感,而他作為司景衍的經紀人隻想司景衍能夠不要亂來,不然到時收拾殘局又是他。安夏對著司景衍發火就能讓司景衍安分下來,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而且,安夏自己也能耳根清淨點。


  “呃,但是我沒見你對司景衍發過火……”


  “這件事隻有你來做才有效,我衝他發火,他隻會扣我工資而已。”


  “……這樣不太好吧?他是老板啊!”安夏感覺有點暈,完全不明白為什麽隻有他來做才有效果。


  “安夏,有些男人是不能寵著的。”安夏遲早會被司大少爺拐走,到時肯定鬥不過司景衍,如果安夏再那麽由著司景衍,作為司景衍的經紀人兼特助,他都不忍想象那時的畫麵了——完全被司景衍抓在手心的安夏也太可憐了。


  安夏:“???”


  李嘉薪:“……”好吧,你現在還聽不懂我善意的忠告,但我相信你遲早會理解的,到時希望你還記得來自李哥我的忠告。


  司景衍上午的采訪結束後,下午去見了廣告商,麵談一支廣告的合約。因為麵談的時間安排得比較晚,所以談完之後,司景衍三人是在外麵吃了晚飯才回去的。


  到了司景衍住的地方,司景衍幫著安夏一起把行李搬上樓。李嘉薪沒有參合,這種司景衍高興做的事,他參合了多半會倒黴,於是跟安夏說自己還要工作要忙,就先回家了。


  安夏把自己的行李拉進司景衍給他安排的房間,房間內的裝飾擺設明給人的感覺很溫馨,但顯然不是這間房間原本的風格,司景衍沒有聽他的隨便騰個房間給他,反而是花了心思重新布置了一番。安夏很無奈,但指責的話卻是說不出口的,別人的心意,不管如何都不能出言傷害。


  跟司景衍道了謝,安夏開始動手收拾自己的東西,司景衍一直站在門口看著他。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安夏才回頭看向司景衍,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


  “過來。”司景衍朝安夏招了招手。


  “怎麽了?有什麽……”


  走到司景衍麵前,話還沒說完,安夏就被司景衍抓著手快步走向他隔壁的房間。


  “給你看樣東西。”司景衍說著,推開那房間的門,打開房間的燈。


  這間房間想安夏住的那間格局不同,進門看到的不是陽台,而是落地窗。窗簾半掩著,遮住一般外麵的夜色,房間中央擺放著圓台,在那不算高的圓台上麵,佇立著這個房間的主角——一架幽黑漆麵的三角鋼琴。


  “這是……”


  “去試試。”司景衍輕輕在安夏背後推了一把。


  安夏走上圓台,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司景衍,隨後在那架鋼琴前坐下,隨意地彈了一首簡單的樂曲。


  這架鋼琴的手感略沉,但音色很流暢沉穩,摸起來材質也很舒服。安夏常年接觸鋼琴,對這樂器自然是了解的,一曲下來,便知道這架鋼琴是手工製造的,而且還不是凡品。


  曲終,安夏眼前的黑白按鍵,再次回頭看向司景衍,遲疑了一瞬,開口問道:“這架鋼琴是剛買的吧?不會是……特地為我買的吧?”


  說到最後,安夏的語調有些不穩,設想肯定的答案,讓他止不住心驚肉跳。他不敢細想,隻是安靜地等著司景衍的答案。


  司景衍的眸色微微閃動了一下,隨後歸於平時的溫和,笑著道:“不是特意為你買的,隻是之前在b市看到你演奏鋼琴,就想起我也學過這樂器,就想在家裏放一台。”


  安夏鬆了口氣,也沒有細究之前讓讓他心驚肉跳的那個設想。他對司景衍笑了笑,道:“平時沒見你關注音樂的東西,也沒有出過唱片什麽的,我還以為你對音樂完全沒興趣呢!”


  “我隻是單純地喜歡演戲,隻想專注一件事而已。”司景衍無辜地攤手道,“說到最喜歡的東西,你最喜歡的樂器是鋼琴吧?”


  “不是。”安夏搖頭,“我最喜歡的樂器是二胡。”


  司景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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