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風城》劇組訂的酒店設施是挺完善的，健身房一類的場所可以說是一應俱全。司景衍每天早上起床便會一個人去健身房，花費的時間不多，也就半小時。畢竟《風城劍影》是一部武俠劇，裏麵的打戲並不少，期間不可避免地需要重拍好幾次。假如在健身房內耗費太多體力的話，就算是司景衍這體力不錯的人都會覺得受不了。
今日一早，司景衍起床後，也跟往常一般一個人去了樓上健身房。健身結束之後，乘電梯下來，準備回房間換身衣服。誰想，剛從電梯間出來，迎麵就看到安夏拿著手機站在那裏，他垂眸看著屏幕，麵上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凝重。
大概是發生了什麽不太好的事吧……司景衍那麽想著，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他不喜歡安夏這樣獨自沉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更不喜歡他露出那種苦悶、為難、沉重的表情。
“怎麽了？一副陷入生死抉擇的表情。”司景衍開口的時候，之前臉上那些微的不滿已經了無痕跡。
之前陷在自己思緒中的安夏，顯然沒有注意到從電梯間出來的司景衍，突然聽到聲音，驚得他差點扔了手裏的手機。等拿穩了差點脫手扔出去的手機，安夏鬆了口氣，抬頭看向司景衍。
“你剛剛說什麽？”安夏眼中帶著一絲茫然，顯然驚慌之下並沒有聽清司景衍的話。
“我是說……”司景衍朝著安夏走近幾步，在離他一步之遙的位置停下，微微低頭望著他，“你這一副處於生死抉擇的表情，是出了什麽事嗎？”
“啊！不，沒什麽事……”安夏下意識地避開了司景衍的目光，把手機塞進口袋。
司景衍卻沒有把視線從安夏臉上轉開，他望著安夏，眼底微微帶上了些許灼熱感，“如果有什麽難處的話，可以跟我說，我會幫你。”
“謝謝，我真的沒事。”安夏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那是他跟他師兄之間的事，他連父母和趙長青都瞞著，又怎麽可能讓司景衍參合進來？
“是麽……”司景衍眼中的熱度褪去，隨即笑著說道，“沒事就好。有事盡管跟我說，作為老板，我對自己的員工還是挺好的。”
“好。”安夏點頭。
“你是去周陽一起吃早飯對吧？”
“嗯，他在餐廳等我。”
“你去吧，我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正巧有電梯從上麵下來，安夏應了一聲，便匆匆跑過去上了電梯。
司景衍目送安夏上了電梯，轉身往自己房間走了幾步，在走廊的交叉口停下腳步，側頭看向右側。李嘉薪正背靠著牆壁站著那裏，見被司景衍發現，他無辜地舉起雙手——
“我這真不是故意偷聽的。”他真的隻是準備下樓吃早飯，路過那裏，恰巧撞上而已！
“是嗎？”司景衍說著抬腳繼續往前走，並沒有把李嘉薪的解釋放在心上。
李嘉薪從那個轉角出來，快走幾步追上司景衍，“我覺得你最近有點奇怪。”
“哪裏？”司景衍頭也不回地問道。
“你對安夏比對我還好，讓我有一種即將失寵的危機感。”
“哦？我什麽時候寵過你？我怎麽不記得？”
李嘉薪抬手推了推眼鏡，“好吧，我換個說法。你不覺得你對安夏太好了嗎？”
“有嗎？”
“有啊！”見人一個臉色不好，就趕著上去關心了，怎麽能說沒有呢？而且，安夏或許不清楚司景衍那句“我會幫你”的分量，他李嘉薪跟在司景衍身邊那麽多年，可就再清楚不過了。以司景衍的身份和能力，隻要他想管的事，不管在國內還是國外，他都有辦法伸手。
司景衍停下腳步，微微沉思後，回頭對李嘉薪說道：“那是因為安夏聽話乖巧。”
李嘉薪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怎麽從來不知道聽話乖巧就會特別招你喜歡？”
司景衍：“那是因為你不夠聽話乖巧。”
李嘉薪麵無表情道：“聽話乖巧版的經紀人及特助，和精明能幹版的經紀人及特助，你隻能選擇一個版本。”
“那你就繼續當精明能幹版的經紀人及特助好了，反正我會記得在討厭你的時候扣你工資的。”
李嘉薪：“……”所以你一直以來扣我工資的原因，隻是因為你討厭我，而不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麽嗎？
在李嘉薪陷入痛心沉默的時候，司景衍拿房卡開了門，走進自己的房間，在李嘉薪打算跟進去的時候，隨手甩上了房門，把人關在了外麵。
差點被厚實的房門拍到鼻子的李嘉薪：“……”
——他剛才就不該跟著司景衍折回住房這邊，他就應該直接下樓吃他的早飯！
把囉囉嗦嗦的李嘉薪關在門外的司景衍，其實並內心並沒有他表麵看上去的那麽平靜。
李嘉薪說得沒錯，他確實對安夏有些太好了。這在被李嘉薪點破之前，他不但沒有一點自覺，甚至在自己的善意被拒絕後還心生不滿——這並不正常。他司景衍從來不是一個對人滿懷善意的人，熟知他的人都知道，樂善好施放他這裏，隻能是一個笑話。
但是——現在這個笑話擺在安夏麵前，卻突然不是笑話了。
至於為什麽？司景衍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剛才沒有正麵回答李嘉薪的問題，就是因為他現在還不知道答案。在過去的三十年人生中，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這種情不自禁去對一個人好，心裏卻升不起半點反感情況。
華德的短信雖然給安夏帶來了困擾，但安夏並不是一個遇上難事就整天把憂愁擺在臉上的人。除了早上剛收到短信時，在酒店電梯附近被司景衍撞見了外露的情緒，之後他去找周陽吃飯的時候，就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至少周陽沒察覺任何異樣。
短信，安夏最終沒有回，他現在還沒有想到兩全的辦法，也沒有做好在給出答案後麵對結果的心理準備。他害怕去麵對，以及不想去麵對。在這件事上，他或許比以及被劇組全員戲稱為膽小鬼的周陽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又或者是他太過貪心，不想接受華德成為戀人，同時還不想失去華德這個師兄。
九月底的時候，《風城》劇組的拍攝也到了尾聲。王海城最初的寬容政策，隨著拍攝進度的推進，變得嚴苛起來。而且王海城還有個壞習慣，拍戲拍到越是後麵，他的進度安排也就越緊張，明明時間還充裕，卻拍出一種在趕戲的狀態。跟過王海城劇組的演員，都有過在拍完後產生一種差點趕不上拍攝預算時間的錯覺，然後等真正殺青後才發現比預算時間提前了好多天的神奇體驗。
司景衍以前跟過王海城的劇組，所以狀態調整得比較及時。女主趙婉儀和男二的周陽就被摧殘得比較淒慘了，這兩人想戲份都重，對王海城拍戲的緊湊感受最直接。趙婉儀比周陽好點，她有一個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心細如發的助理，周陽卻是眼中都帶了血絲。不過還好，最後的戲是葉封率軍跟敵軍在風城外對上，持續幾日的戰時，太子明舒也是幾日未眠，周陽眼中帶著血絲，正好很符合劇情需要。
自從將太子明舒從王都帶出來，葉封心中的俠義一直在跟仇恨做著鬥爭，太子明舒越是展現他對魏國複國的重要性，葉封也就越是矛盾。周覃從最初對葉封不理解的爭鋒相對，到理解後的生死相隨，讓葉封那份執念開始鬆動，最終選擇了他的俠義道，助太子明舒重返王都，重回王都皇宮。
最終，魏國在新王明舒治理下，逐漸國富民強。葉封沒有留下，他帶著周覃離開了魏國王都，前往那遙遠的風城。
從風城而起的劍影帶起的血雨腥風，終究沒有辜負那柄劍選擇保衛的東西。
十月初，《風城劍影》殺青，劇組的人參加了殺青宴之後，便各自散了，被王海城拍戲的那節奏趕得太累了，實在折騰不起了。
安夏跟著司景衍他們回到S市後，休息了兩天，便接到司景衍的通知，讓他跟著一起去B市。
“去B市做什麽？是要參加什麽拍攝嗎？”這次去B市通知得挺匆忙，安夏是接到電話就直接趕來了機場，直到上了飛機才有機會開口問。
“B市的《十月歌聲》邀請了司景衍當嘉賓。”李嘉薪說著，把司景衍在B市的工作時間安排表遞給安夏，讓他記一下。
“這種東西不用看，有李嘉薪記著就可以了。”那份時間表剛到安夏手中還沒捂熱，就被坐在他身旁的司景衍伸手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