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夜鶯與玫瑰

  時間仿佛陷入了靜止,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兩人在展示台上旁若無人地對視著。


  他們紛紛猜測這個買主的身份,這個男人的臉長得比他買下的拍賣品還要俊美,他冰藍色的眼眸裏沒有情緒波動,仿佛也絲毫不在意從各個包廂中投來的目光,隻站起身來脫下了身上的白色長袍,露出底下穿著定製西服的修長身軀。


  迅速趕來的工作人員送上了鑰匙,將固定在籠子四角的鎖鏈解開,卻沒有打開禁錮在青年手腳上的金屬環。雁驚寒的雙手和雙腳仍舊被由黃金打造而成的金屬環束縛在一起,中間連著細鏈,他的身體稍稍一動就會發出聲音。


  青年身上纏繞的絲綢真是起不到什麽遮蔽作用,那買下了他的男人用脫下的外袍把他包住,然後彎腰把他抱了起來,像是毫不費力一樣地橫抱著他,在眾人的目光中穩步走出了這座金色的牢籠。


  這個王國的貴族們在包廂裏竊竊私語:“這是誰?是哪個王室的貴族嗎?”


  腆著肚子,手上夾著雪茄的中年人玩味地道:“他是花了多少錢從本達爾那裏把這隻小野貓給買了下來?”要知道在顯示器上的數字被清空之前,他們的叫價可是已經飆到了800萬美金。


  本達爾親王坐在自己的包廂裏,點燃了一根雪茄,看著公爵從展台上走下去。恐怕其他包廂裏的人打死他們也想不到,這位蘭開斯特公爵是用價值1億的軍火從他這裏交換回了他懷裏抱著的那個人。


  他本來應該嗤笑一聲,出麵去把這位公爵的出價免了,順帶調侃他一句怎麽會對一個男人這麽上心,但眼下蘭開斯特闊綽的出手已經把他砸昏了頭,隻能坐在這裏看著他們走遠。


  在公爵從包廂中離開,直接從展示台上把雁驚寒抱起來以後,哈穆丹親王跟加布裏埃爾也從包廂裏出來了,站在拍賣場地的出口等他。


  他們看著公爵抱著因為藥性而全身發軟無力抵抗的青年走到兩人麵前,目光先從自己的養子身上掠過,然後才落在了哈穆丹親王身上,聲音裏帶上了歉意:“抱歉,那本來是我打算在你的生日宴會上送給你的一個驚喜,沒想到用在這裏了。”


  他來這裏並不隻是為了出席宴會,更主要的還是給哈穆丹提供武器支持。


  親王搖頭,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沒關係,先回去吧。”


  一行人於是從本達爾親王的行宮離開。車子已經在外麵準備好了,公爵抱著他用一個億拍回來的人走在最前麵,脫下外麵那層白色長袍之後,那身手工定製的西服就越發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形,隻是一個背影都讓人心動。


  今天的事說不上波折,就算沒有最後這一億軍火的天價,本達爾也一樣會把人完璧歸趙。哈穆丹知道他這個哥哥一直想要找機會跟蘭開斯特家族親近,目的是為了從公爵手買到新式的武器。


  蘭開斯特家族的掌權者這次突然到訪,本達爾肯定也第一時間去查清了他的來意,打算把公爵在拍賣場中砸下的錢還給他,等於送他一個人情,也借機跟他拉近關係。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哈穆丹看著走在前麵的好友,蘭開斯特居然會這麽看重他這個叛逆情人,眼也不眨地就砸了一億美金的軍火過來。


  這樣一來,本達爾就很難狠得下心把這憑空到手的新式武器還回去了。


  因為哈穆丹十分清楚他這個哥哥的性格,所以反倒對公爵這一手沒有太大的意見,隻是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擺在本達爾麵前的選擇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了,要是狠不下心把這批軍火還給公爵,那就等於斷了這條好不容易跟蘭開斯特家族牽上的線,但真要讓他還,他又會因為肉痛而遲疑,也就錯失了最佳時機。


  等等,他忽然想到本達爾在這時得到了這批軍火,那他手上的武裝力量就會激增,加上他這段時間急劇擴張的軍隊,剛好跟他們的長兄王儲打成平手。這樣一來,他們的注意力就不會落到他身上,他要做什麽也會更方便。


  哈穆丹眯起了眼睛,一邊走著,一邊若有所思看向走在前麵的蘭開斯特。外麵已經起了風,裹在雁驚寒身上的白色外袍也被風吹動,襯得抱著他的這個男人更加高深莫測。


  所以蘭開斯特究竟是真的情聖,還是算好了趁這個機會來這邊插一手,順帶幫了自己一把?

  666也心情沉重,覺得楚承赫的行為模式真是越來越難揣測了,像眼下這個畫麵就稱得上是它的球生中見過最可怕的一幕。


  盡管在這個世界楚承赫的殼子是標準的美男子,身高一米八七,身上的肌肉緊實但絕不誇張,抱著刑警模式的王子時,畫麵比上個世界他用小少年白羽豐纖細的胳膊抱著一米九的關峻和諧多了,但不知為何卻讓666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這畫麵太美它不敢看。


  可偏偏它還要按照楚承赫的要求,在教學過程中記錄各種經典場景,這一幕也叫它不由自主地錄下來了。


  666掙紮地:“楚哥……我覺得這個走向不太對啊……”


  楚承赫完全不覺得哪裏有問題:“沒問題啊,做好記錄啊6,這是準備做成教學視頻到時候回放給他看的。”


  666:“……”救命,它覺得王子看完之後可能會直接銷毀它。


  來時,哈穆丹親王跟他們父子坐在同一輛車上,而現在考慮到現實問題,公爵便抱著他懷裏的青年單獨坐了一輛車,哈穆丹跟少年上了另一輛車。


  星夜下的沙漠,車燈照亮了前方的路,向著他們來的方向開去。


  哈穆丹親王坐在少年身旁,可以感受到從他身上不斷傳來的低氣壓。


  他看了少年一眼,加布裏埃爾精致的臉上沒有表情,綠色的眼眸裏卻像積聚著怒火和痛苦。


  哈穆丹常年待在國內,跟兩個兄弟勾心鬥角,沒有心思去關注蘭開斯特家族的事,所以他不知道好友的養子眼中的怒火和痛苦是因誰而起。


  像他這樣由蘭開斯特帶在身邊養大的孩子,除了少年心事,哪裏還有什麽事能讓他流露出這樣明顯的情緒?

  哈穆丹覺得唯一合理的解釋大概就是他們父子的品味太過相似,同時看上了那個青年,而加布裏埃爾沒有勇氣跟自己的父親對抗,隻能看著喜歡的人落入父親的懷中,自己則坐在另一輛車上受著煎熬。


  隻可惜加布裏埃爾聽不見他的想法,不然少年一定會發出激烈的否認。


  不是這樣的,事情完全不是這樣的。


  在前方的車子裏,雁驚寒被身後的人抱在懷裏,幾乎是毫無阻隔地坐在他身上,背脊貼著公爵的胸膛。從來隻有他扮演身後這個人這樣的角色,沒有這樣顛倒錯位的時候,他身處在這種環境中隻感到極度違和,極度不自在,簡直要懷疑人生。


  因為本達爾叮囑過不能對他用太猛的藥,所以他現在除了提不起力氣,意識有些模糊之外,其他感官都清晰得很。他可以感受到隔著薄薄的布料從公爵身上傳來的溫度,可以聞到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尾調就和他的人一樣透著一股冷冽。


  藍色光球的聲音理智地響起:“我勸過您不要摻和進去的。”


  它聽到自己的主人的聲音都有些失去了往日的鎮定,隱隱有一絲崩潰和疲憊:“太晚了。”


  藍色光球:“依照我的推算,後麵的劇情發展可能會讓您十分不適,需不需要我現在為您調低痛感?”


  這畢竟不是他們的主場世界,它也不能準確地推算出後麵會發生什麽事,隻能提前做些準備,盡量將王子的心理創傷減到最低。


  地球人的腦回路比它想象中要難猜多了,這還是在對方不知道他前三個世界遇到的都是同一個人的情況下,沒有刻意去營造的報複性劇情。


  不是報複,更勝報複。


  藍色光球完全無法想象如果地球人認真報複起來,自己的主人還要遭受到怎樣更深一層的精神打擊,他最好是別讓對方發現他前麵所經受的一切都是誰導致的。


  雁驚寒:“……”


  它把主人的反應當做默認,自動將他的痛感調低到了10%,


  半小時後,車隊在哈穆丹親王的行宮前停了下來。


  行宮裏燈火輝煌,即使相隔著一段距離也依然能夠聽到從裏麵傳來的音樂和談笑聲。雖然晚宴的主角在宴會還沒開始前就離場了,但這個生日宴會依然很熱鬧,行宮的總管把這裏打理得很好,親王的長輩也在主持著局麵。


  公爵抱著懷裏的人從車上下來,隻簡短地對好友點頭示意,然後看向站在旁邊的少年:“加布裏,好好代我參加宴會。”之後也沒有再多說什麽,直接就抱著雁驚寒往他的房間走去。


  哈穆丹親王想了想,對出來迎接的總管吩咐道:“去把醫生請來,然後他們需要什麽,你們就準備什麽。”


  總管心領神會:“沒有問題,殿下。”


  他這才重新看向蘭開斯特家族的繼承人,看到少年抑製不住黯然地望著那兩人離開的方向,隻覺得這個孩子一點都不像他的養父,還是太嫩了。


  作為今天主角,哈穆丹親王雖然姍姍來遲,但他一出現在宴會上,依舊引來了全場的熱情歡迎。


  他站在宴會場中,整個人都在燈光下散發出讓人傾倒的魅力,開口道:“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那麽我想,今晚的宴會正式開始?”他說著,向自己的賓客舉起了酒杯,然後得到了一片熱烈的回應。


  公爵抱著懷中的人回到了房間裏,站在外麵的侍女立刻把房門關上,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室內一片安靜,青年身上裹著他的外袍被放在床上,看到抱了自己一路的男人在床邊坐下來,以一種審視自己所有物的眼神在看著他。


  666聽楚承赫在腦內幽幽地說:“啊哈,公爵的億萬情人。”


  666:“……”他每天都在想些什麽奇怪的東西?!

  雁驚寒躺在床上,暗暗試著調動力氣,然而藥效未過,他的手腳還是沒有力量。這簡直是戰士的恥辱。他看著坐在床邊的公爵,看他冰藍色的眼眸專注在自己身上,忽然伸手過來拂開了貼在他臉側的黑發,問道:“我送你的禮物呢?”


  他落入本達爾的人手中,連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那樣一個價值連城的飾品他們又怎麽可能放過?所以他隻能開口道:“被那裏的人拿走了,你想要回去?”


  公爵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停在他身上:“他們脫光了你的衣服,拿走了你身上的所有飾物,給你下了藥,還對你做了什麽?”


  雁驚寒冷淡地:“你不是在拍賣場上,什麽都看到了嗎?”


  他看著那張俊美的麵孔變得有些陰沉,公爵很少把情緒擺在臉上,他現在明顯是很生氣了:“驚寒,如果我沒有找到你,你知道你現在會是在什麽人的床上,被怎樣毫無尊嚴地玩弄?那就是你想要的?”


  雁驚寒看他冷著臉站起身來,開始脫掉身上的外套,鬆開扣子,動作帶著優雅的殺氣,不由得警惕起來:“你想做什麽?”


  鬆開了胸口的兩顆扣子,整個人從優雅變得危險起來的公爵回到了床邊,麵沉如水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夠容忍你了。”


  666默默扭頭,楚承赫太愛演了,給王子點蠟。


  在他有些驚惶的目光中,那修長有力的手撫上了他的胸膛,輕易就撩開了他身上的外袍,讓那因為一層油而呈現出蜜色的肌膚暴露在了燈光下,充滿了誘惑,讓人忍不住想把掌心貼上去,好感受掌下肌肉線條的起伏和肌理。


  他感到那隻手停在了離自己心髒最近的地方,看到男人的目光炯炯,簡直像是要在他身上灼出兩個洞來!

  王子:“……”從來隻有他這樣看人,還沒有人這樣看他的!這劇本不對!

  然後在極度的違和感中,他感到對方的另一隻手也不知什麽時候伸了過來,曖昧地摸上了他的大腿,停在了相當敏感的部位。


  王子:“……”


  ——這、這不對!

  666一邊關閉了係統畫麵裝瞎,一邊開了自動記錄,把這可怕的畫麵記錄下來,結果聽楚承赫在腦內震驚地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666:“???”它連忙打開了係統畫麵,結果差點瞎了,“為什麽楚哥你要叫那麽大聲!”


  楚承赫:“6!我竟然沒有覺得特別惡心!我在摸男人的大腿誒!”


  666:“……”要不是它好幾次打斷他對同性的微妙心動時刻,拯救他於水深火熱,他現在早已經被王子掰成回形針了!

  楚承赫摸來摸去:“我可能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直……”


  666:“……”你確實沒有!


  眼看被他摸的人已經臉色發黑,簡直快要背過氣去了,他還摸完腿之後又傾身過去,充滿壓迫感地從上方看他,看到了雁驚寒屈辱的、坍塌的表情。


  楚承赫跟自己的係統交流壓人心得:“我想他一定沒有被人壓過。”


  666:“……是的。”


  楚承赫:“反應這麽大。”


  說著又湊得更近了,場麵非常尷尬,666看著被他壓在身下的人,都擔心王子下一秒會不會咬舌自盡。


  ——人設坍塌真是比什麽都可怕!

  雁驚寒被他摸過臉頰,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臉,感到那像魔術師的手指一樣靈活的雙手在自己身上撫過,所到之處都引起了一陣戰栗,點燃了火焰……


  不對,他連身體反應都出問題了,感到自己身上無論哪個部分都是軟的,隻有一個地方是硬的!


  他像垂死的蝴蝶一樣,在標本台上要做最後的掙紮,卻看見身上的男人以食指抵住了唇:“噓。”冰藍色的眼眸裏映出他的臉,“安靜,你再怎麽叫也不會人進來的,能摧毀你的人隻有我,能拯救你的人也隻有我。”


  666聽楚承赫又在腦內激動地叫了起來:“噢噢噢!這種中二晚期的狗血台詞念起來的感覺好棒啊!”


  怪不得這些王子個個都那麽愛演!


  他推己及人,深切地感受到了表演這項事業的樂趣,感覺自己開始理解為什麽沈寒洲——也就是眼前的教學對象會選擇上一個世界了!


  多麽寬廣的表演舞台啊!從台詞到人設都透著中二晚期的氣息!

  楚承赫:“我愛表演,表演使我快樂!”


  簡直沉迷撩人無法自拔!


  666:“……”


  雁驚寒看著公爵的臉正在越靠越近,他的眼睛就像醞釀著暴風雨的海麵,顏色轉深,像要把人的靈魂給吸進去。


  他像是無法承受般地閉上了眼睛,錯過了身上的人一瞬間的停頓。


  楚承赫問:“6,他是在等我親他嗎?”


  666:“???”它簡直要瘋,“你難道不是想親他嗎?!”


  楚承赫:“我那麽直!不過不親又好像太奇怪了,算了我挑個沒那麽奇怪的地方親一下。”


  他感到身下的人僵硬得快要成鐵板了,於是找了個相對沒那麽奇怪的地方,將唇輕輕地印了上去。


  雁驚寒就感到眼睛一熱,一個輕吻落在了上麵,像蝴蝶一樣。


  他倏地睜開眼睛,看到壓在自己上方的人正在以一種複雜的神情對著自己。


  楚承赫在腦內戳666:“6,我撩不下去了。”


  666:“……”它還以為它要看到王子被反壓了呢!


  ……並不是說對這種結果有什麽不滿,隻是送到麵前都不上,果然是宇宙第一直男啊!

  楚承赫:“我覺得這部分教學應該可以了,畢竟他看起來就一副很擅長撩的樣子。”


  666絕望地:“那楚哥你也要好好收個尾啊!”


  那有何難?


  666就看到他神情由複雜轉回了平靜,從雁驚寒麵前把身體支撐了起來,離開了他:“我說過,你不願意的話,我是不會強迫你的。”


  666:“……”你還裝逼!!


  公爵赫:“我花一億美金,不是為了強了你。”深情款款,演技超群。


  多完美的借口啊哈哈哈哈!

  撂下這句話之後,他就從床邊站了起來,重新扣好了扣子,穿回了外套,然後離開了房間。


  躺在床上的人該硬的硬著,該軟的軟著,完全沒有想到他這一腳刹車踩得這麽狠。


  撩完就跑真刺激!


  宴會廳,少年手裏拿著酒杯,代替正在房間裏跟雁驚寒滾到了一起的公爵在參加親王的晚宴。


  哈穆丹親王被一群人包圍著,目光偶爾會越過人群,往他那個方向看一眼。


  想跟自己的父親搶人確實是比較蛋疼,何況黑暗公爵從來都可以得到他想要的,這還沒長成的小狼崽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這終究是一場無望的愛戀。


  少年確實感到無望,但這個無望的方向跟哈穆丹想的完全不一樣,他喝了幾杯酒,腦內已經想到了無數個可能發生在那個房間裏的畫麵,以至於感到一陣絕望。他心愛的父親就在上麵跟那個人在一起,連宴會都不參加了,為什麽會這樣?


  加布裏埃爾放下酒杯,感到心都被嫉妒的情緒堵得喘不過氣來,恨不得在上麵陪伴著父親的人是自己。他羞愧於自己的欲望,感到那愛情的鳥兒在心裏嘶聲歌唱,仿佛它的心髒正抵在尖銳的刺上,每歌唱一聲,那刺就深入一分。


  父親……


  楚承赫剛來到他身邊,就聽到少年喃喃地叫自己,像是喝醉了一樣雙眼迷蒙,對不上焦,於是關切地開口叫他:“加布裏?寶貝你還好嗎?”


  被嚇了一跳的少年:“父親?”


  他雖然很想見到自己的父親,但這個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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