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潛夢者

  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樣。


  葉離心想。


  他和陸黎回到了過去，然而他們什麽都沒有能夠改變。


  在回來之前，葉離就想到了，他所不能理解的那些事情，比如老祖宗留下的輪回鏡還有戰鬥影像，比如老祖宗在這段時間裏麵所做的一切事情。


  多麽令人無望，葉離在穿越之前，還想過很多很多，他想過要解決困境，然而事實就是什麽也解決不了。


  冉追英獨自一個人承擔著一切。而他什麽也做不了。


  冉追英看著葉離和陸黎，說道，“我的要求仍舊沒有變。”


  “什麽？”葉離有些不太明白。


  “你們是幫不了我的，不是嗎？”冉追英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到最開始的時候那樣吧，由我來逼迫你們去做你們不想做的事情。”


  葉離聽到這裏，總算明白冉追英在說些什麽了。


  事實上，這也是葉離一直所無法真正去做到的事情。


  去殺害潛夢者和追夢者。


  這是葉離在回到過去之前，老祖宗給他們派下的任務。強製性任務。


  那個時候，葉離就已經很不情願了。


  而現在，葉離的想法那就更加不用說了。要他親自下手殺害他的後代小輩們，那是多麽殘酷的一件事情啊。


  隻不過，葉離更加清楚的一點是，這麽殘酷的事情，冉追英一做已經做了很多很多年了。


  葉離知道冉追英最初的想法肯定和他是一樣的。


  他們都是那麽不希望對自己創造出來的種族下手，然而冉追英卻不得不去那麽做。


  這是誰的錯呢？


  不，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隻是莫潛和冉追英他們選擇承擔了更多責任。


  最後，莫潛死了，冉追英瘋了。


  他們都沒有能夠得到什麽好結果。


  而他自己，他還有陸黎，現在卻還安然無事著。


  葉離覺得一切都是那麽難以忍受，莫潛也好，冉追英也好，他們原本都是很不錯的人，可是上天弄人，最後的結果是這樣令人無可奈何。


  現在，冉追英一個人承受著一切，他要怎麽做才能幫幫他呢？

  他要怎麽做才能夠解開這個死局呢？

  他既不想要冉追英這麽痛苦下去，也希望潛夢一族和追夢一族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在回到過去之前，葉離對所有事情都一無所知，他和陸黎推動著潛夢一族和追夢一族的誕生，但是他們都沒有能夠想到，正是他們的存在促使了冉追英和莫潛的悲劇。


  而最後，冉追英和莫潛為了保全他們又承擔下了所有業力。


  這真的是太糟糕了。


  現在，當冉追英說起要回到最開始的時候，葉離並沒有感覺到那種被逼迫的不快，他隻覺得心裏十分難受。


  “真的，”葉離忍不住問道，“什麽辦法也沒有嗎？”


  “能有什麽辦法呢？”冉追英指了指自己血紅色的雙眼，“這就是答案，什麽辦法也沒有，就是這樣。”


  “再這樣下去，”陸黎開口問道，“你還能夠堅持多久？”


  “你問我我還能夠堅持多久嗎？”冉追英停頓了一會兒之後，才回答，“這件事，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他自己也幾乎忘記了。


  “……我之所以能夠等到今天，”冉追英吐出了口氣說道，“就是在等你們。”


  “我知道你們是一定會出現的，”冉追英繼續說道，“我隻是沒有想到，你們居然會出現地這麽晚。”


  是的，他們出現地確實是很晚。


  離莫潛和冉追英分割靈魂，已經有很多很多年了，葉離有時候想想這期間的時間，都會覺得冉追英能夠堅持那麽長的時間真的是非常地不容易。


  葉離看著冉追英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在此之前，葉離一直都覺得老祖宗的這雙眼睛充滿了戾氣。


  雖然也的確是如此，但是葉離知道，原本這雙眼睛並非是這樣的。


  原本的冉追英擁有著一雙很清澈的眼睛，那裏麵沒有絲毫的戾氣，他總是那麽理智，那麽冷靜。


  世事真是變化無常。葉離的心悶悶的，就像是有一塊石頭壓在上麵一樣。


  冉追英抬起頭，望向了遙遠的邊際，“等到我死了，因果業力也就會全部都消失了，你們兩個可以安安穩穩什麽都不用擔心地活下去了。”


  “你恨我們嗎？”陸黎忽然問道。


  “有時候，是的。”冉追英沒有說謊，也沒有想要掩飾，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說謊和掩飾的必要嗎？


  “有時候，我會希望你們兩個人全部都不要存在。如果可以這樣，就好了。我有時候會這麽想。”冉追英道，“這樣的話，我和莫潛都不用承擔那些痛苦了。”


  “但是，”冉追英忽然一笑，“這樣想真的很沒有意義，你們兩個人不是別人，你們曾經是我和莫潛的一部分，我恨你們就好像是在恨我自己一樣，而且，保全你們兩個人，是我和莫潛一起做出的決定。”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冉追英道。


  葉離心中一驚。


  其實葉離心裏早就有了一個猜測。


  一個……理所當然，但他卻又不希望如此的猜測。


  冉追英他……大概是早存死誌了。


  這並不是什麽難以想象的事情，連他自己剛剛都說，‘等我死了以後’這種話。


  對冉追英來說，他最在乎的一個人已經不在了，而他自己也沒有希望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了。


  甚至於，活得越久，他就會越是痛苦。


  那麽，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許死亡，反而會是解脫。


  對冉追英來說，大概真的是這樣吧。


  冉追英之所以可以堅持到現在，就是在等待他和陸黎的出現。


  也許他是想要再一次見見他們，也許他隻是在完成命運的一環，也更或許，冉追英隻是自己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標，然後就這麽一年年地熬過來了。


  他們本來是同一個人，他應該是可以理解冉追英的想法的。


  捫心自問，如果是他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他到底會怎麽想，怎麽做？

  是不是，真的是死掉比較好？


  可是，葉離真的不想要冉追英死啊。


  然而，他也真的是完完全全一點辦法都沒有。


  所以，他隻能一點點看著冉追英墜入深淵嗎？


  這真的是太痛苦了。


  看的人都這麽痛苦了，親生經曆的人肯定是更加痛苦吧。


  葉離很久很久都沒有流過眼淚了，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有了流淚的衝動。


  隻是……葉離覺得他不應該流淚，最應該流淚的人都沒有流下眼淚，他這又算是什麽呢？


  葉離的眼眶發熱，他微微低下頭又重新抬起，他眼眶裏麵的水汽就消失了。


  葉離的實力早就可以控製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了，所以，包括眼淚，他也可以控製。


  葉離張開嘴巴，顫抖了好幾下，他嘴巴開闔了好幾次，才說出，“不管你想要怎麽做，我都可以理解。”


  就算你心存死誌，我也會理解你的。


  葉離知道他什麽也做不了，他唯一能夠做的也許隻有說出這句話了。


  也許對冉追英來說，死亡真的是解脫，那麽葉離就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冉追英去追尋解脫，既然他沒有辦法去幫到冉追英的話。


  冉追英聽了之後，看著葉離說道，“我早就已經猜到你會這麽說了。”


  “你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人。”冉追英歎了一口氣說道，“你總是喜歡站在別人的立場上去理解別人。”


  葉離蹙著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我們原本不就是一個人嗎？”


  “是的，原本是這樣。”冉追英道，“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即使你是從我的靈魂裏分割出去的，但你現在已經是另外一個全新的人了，我們是兩個不同的人，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你真的不想再努力試試嗎？”陸黎問。


  “……我已經努力很久了。”冉追英看了陸黎一眼，然後這麽說道。“趁著我現在還有理智，我才能夠這麽跟你們說話，也許再過不久，我就又要發瘋了。”


  “如果把你身上的業力轉移到我們的身上呢？”陸黎問。


  冉追英愣了愣，之後，他好笑地說道，“這樣又有什麽意義？我和莫潛本來就是想要保全你們兩個人的，重新轉移到你們身上，隻是讓你們走上我和莫潛的老路而已。”


  “不，我其實是在考慮，”陸黎停頓了一下，“你一個人要承擔所有的業力，那當然是承受不住的。但是，如果把你身上的業力分擔到幾個人甚至更多的人身上，那麽，結果會怎麽樣呢？”


  “……你還真的是在想辦法。”冉追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不然呢？”陸黎反問。“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下去的話，那麽你什麽都不用去想，也什麽都不用去做了，你隻要繼續等死就可以了。”


  “不過不要忘記，莫潛他一定不會想要你這麽做的。”陸黎說完之後，又補了一句話。


  “你這是在拿莫潛來逼我嗎？”冉追英無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