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榜下捉婿（十五）
王誌遠想到剛剛的劇烈痛楚，就心有餘悸，王誌遠自認是個硬漢子，以前打仗時候他受過很多傷，他都痛呼一聲都沒有過。
可是剛剛的疼痛，卻比他之前受過的任何傷痛都還要厲害。
葉離倒不是故意要下發作起來這麽痛苦的毒藥來折磨王誌遠，隻不過為了讓王誌遠清晰地認識到他確確實實中了毒，再加上其他一些思慮，葉離選來選去，才選中這種毒藥。
等到王誌遠從疼痛中慢慢緩和過來，葉離才解釋道，“這種毒藥名為‘九月斷腸’，顧名思義，中了這種毒藥的人，會感受到肝腸寸斷、撕心裂肺之痛，而且疼痛周期長達九個月，等到九個月一到，中毒者就會死去。”
“而我剛剛給你喝下的就是這‘九月斷腸’的解藥，喝下一次解藥之後，你之後一個月都不會再感受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等一個月期滿之後，如果你按我說的去做，那麽我就會再給你一次解藥，等到九月期滿之後，我就放了你。”葉離說完之後，就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紙包，丟到了王誌遠身上，“這是你手心中的毒的解藥，外敷內服即可解毒。”
王誌遠拿著紙包，問道，“你什麽時候給我姑媽解毒？”
“馬上就可以，”葉離道，“不過你先得讓人去買藥材吧。”
在這個地方做什麽都不方便，王誌遠是打扮成一名小兵進來的，他和同樣進行喬裝改扮之後的葉離離開了這個地方。
是的，葉離準備離開這個地方，然後換一個身份繼續接下去的日子。
王君秀雖然身為朝廷命官，可他實際上並沒有什麽前途，官場是很殘酷的，當王君秀考中三甲同進士的時候，最好的那一條官路就已經在他麵前斷絕掉了。
而之後王君秀又不會做人，不會交際，恐怕他的那些同僚早就已經看他不順眼了。
其次，王君秀自己本身的性格也確實不適合官場，就算他在殿試上發揮良好，考中一甲或是二甲，他的未來也不一定就是一帆風順的。
何況現在，王君秀死了，他身體裏麵的人是葉離，葉離有自知之明，雖然他不像王君秀那樣不會做人，可他也不是那種長袖善舞之人，要他在官路上拚出一條坦途，他還真的做不到。
何況葉離如今的這具身體是有病的，現在看不出來，等過了潛力激發的時間，他就要變成一個病秧子了，沒有健康的身體和充足的精力，去混什麽官場，那不是自己找死嗎？
再說楚家的現狀，爆發時疫這件事是葉離當時的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破解當初的局麵，但是王君秀也在楚府，即使他沒有得時疫，他還能夠和以前一樣回去嗎？
別人會怎麽看待他呢？
楚靖文是他的嶽父，楚靖文選擇隱瞞時疫的消息的時候，就等於是成了天底下所有人的敵人，也等於是毀掉了他自己和王君秀兩人的官路了。
死了也就罷了，別人不至於對死人怎麽樣，可是活人就不一樣了。
即使王君秀當時病重，可能不知道楚靖文的打算，他都是楚靖文的女婿，這點是改變不了的。所以葉離要是回去的話，是有可能會承擔其他人包括上麵的怒火的。
所以葉離不準備回去了，回去了也隻有一片坎坷。他不想將自己接下去的生活搞成地獄難度。
還是混吃等死比較適合現在的他。
王誌遠回到府上之後，就立刻著人買來了葉離需要的藥材，葉離當即就動手調配出了解藥，另外，在解藥裏麵，葉離還稍微加了點料。
楚玉瑤是主謀的話，那麽陳氏也算得上是同謀，葉離說話算話，解了陳氏的毒，可是要他看著陳氏平安度過晚年？
不，還是給陳氏添點麻煩吧，不然他心裏不爽。
王誌遠拿到解藥之後，立刻就將解藥送去給他的姑媽服下，過了良久，他的姑媽陳氏才有力氣說話，“誌遠啊，你終於回來了，小姐她，她……小少爺他也……”
說著說著，陳氏就哭了起來，她看著小姐和小少爺長大，情分怎麽會不深？
王誌遠也傷心，隻是他不會在人前落淚，王誌遠眼睛看向他處，口中說道，“姑媽，我已經知道了。”
“唉……”陳氏慟哭，過了一會兒，陳氏卻聽誌遠說，“姑媽，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
“什麽事？”陳氏緩了一會兒，擦了擦眼淚，問道。
“玉瑤她是不是讓人去謀害了王君秀的寡母？還有王君秀一病不起是不是也是玉瑤所為？”王誌遠此時此刻的想法卻是和葉離之前的想法重合了。他想要親自觀察一下他姑媽的表情，以此來推斷事實。
姑媽愣了一愣，神情有一瞬間變得很不自然，她假笑了兩聲，說道，“嗬嗬，誌遠，你在胡說什麽呢？玉瑤她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玉瑤她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嗎？玉瑤天性善良，她是肯定不會害人的。”王誌遠是陳氏的侄子，可是玉瑤對陳氏來說，也宛若親女，她不可能她侄子的麵前說玉瑤的壞話，甚至於，玉瑤做出的那些事，陳氏也是同謀。
王誌遠一看他姑媽的表情，心就“咯噔”一下不斷地往下沉。
之前不管王君秀說了多少玉瑤的壞話，他都不肯相信，可是現在看姑媽這副表情，他卻意識到，王君秀說的那些話恐怕並非是假話。
他心裏的感覺十分地複雜，玉瑤真的做了那些事嗎？
這和他印象中的玉瑤很不一樣，可是玉瑤畢竟是他心愛的女人，他能埋怨玉瑤嗎？
就像王君秀之前說的那樣，玉瑤對王君秀是那麽狠毒，可玉瑤對他卻是一片深情，若不是為了他，玉瑤又何必要將自己變成一個手沾鮮血的惡人？還有他的姑媽，對玉瑤的所做所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可是她卻……
但不管怎麽說，姑媽對自己有恩，王誌遠不會恩將仇報。
可要他完全接受這個事實，一點也不介意，王誌遠也沒有辦法做到。
王誌遠看著姑媽，說道，“姑媽，現在你身體已經好了，我給你安排一下，你離開這個地方安頓下來，安度晚年吧。我會讓人照顧你的。”
“誌遠……”陳氏欲言又止，她看著王誌遠的表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陳氏被送走了，與此同時，王誌遠也收買了這次看管的官兵們，當然，這些官兵也非常樂意被王將軍收買，因為這樣一來，他們的身上就有了王將軍的烙印，不再是以前那樣什麽後台都沒有，隻能被人欺負，被人拿來當炮灰了。
在陳氏解了毒之後，王誌遠曾經問過葉離，“你調配的解藥是不是也可以救下其他楚府的人？”
葉離點了點頭，“沒錯，可是我隻調配了一人份的解藥，這解藥你已經給陳氏服下了，你要救楚府上下的話，你準備再付出什麽代價呢？”
不管是出於什麽樣的考慮，葉離都不可能把整個楚府的人都解了毒的。
爆發時疫，哪有不死人的？要是都不死，這怎麽能是時疫？
還有那些被派過來的大夫們，對他們來說，把時疫控製在一定的範圍是他們可以接受的結果，也是他們最好的結果，可是一旦他們‘治好’了這些人，上麵的人會不會以為他們研究出了可以治療時疫的辦法？可他們自己知道，他們根本沒有治療對策。要是以後又爆發時疫了，他們是不是還會被派出去治療時疫？萬一他們沒治好呢？這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所以，葉離這一回還真的成了一個劊子手，這麽多條人命都是從他手裏麵消逝的。
葉離對自己的做法也很驚疑，因為他自認為他並不是一個多麽漠視人命的人。
然而，這一次，他並沒有多少心理障礙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其實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殺人，這是一件葉離已經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當一個殺人犯。
可是他卻這麽輕易地做下了一個和數十條人命相關的決定。
葉離也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