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此間一宿萬象生
天色微亮，沈王府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沈王。”周王爺作揖，之前他跟沈王也有來往，相談甚歡，要不是回明城，估計他們相處下去也能成為朋友。
“借一步說話。”周王爺手微微一擺，沈王心領神會。
三言兩語，便交代清楚。
“借人？”沈王有些不解，“你是說本王收來的人中有……”說到一半，他聲音壓低，湊近了些，“有異族人？”
周王爺嚴肅地點點頭，“但是要想救我女兒，還請沈王借我這些丹蕃人一用。”
“可我不知哪些是……”沈王麵露難色，頗為無奈道。
“丹蕃人大多雙眉橫立，眉宇之間充滿一股蠻勁，腔子裏透露出一份幹澀和拗口，我在明城任職時多有來往，您讓我挑選便是。沈王，可信得過我？”周王爺雙目真摯，不摻雜半點虛假。
沈王隻是輕輕一笑：“昔日差點成了宰相的你何等英雄，本王還記得當初你連破三案，一舉成為後主眼中的能人，不瞞王爺，本王對王爺也是充滿仰慕，這等小事，王爺還請隨意。”
這等小事……周王爺不由得眉頭一顫。
周王爺抱拳，帶著一股俠義之風，“多謝沈王當日替我好語，他日定當重謝！”
沈王微微頷首，示意侍衛帶路。
兩個時辰後，西夏偏殿，周王爺居處……
“不知周王爺叫我前來所為何事？”丹蕃使臣小心翼翼，卻禮儀十足。
“昨夜你族派人刺殺我府，你是使臣，自然逃不了關係！”周王爺一瞬間變了臉，用力一甩衣袖怒道。
“不可能！我丹蕃一共就來了十人，皆在驛站，人數分毫不差，怎麽可能……”
話說到一半，看到被捆綁來的幾個的丹蕃人，那使臣立馬說不出話，那臉色猶如吃了毒一般難看。
“這不是在劉盛府……”小聲呢喃著，使臣感覺大事不妙，莫非劉盛露了馬腳，但要是誓死不認，又奈我何！
“不可能，丹蕃不可能刺殺周王爺，西夏與我丹蕃友好，不會如此行事！”使臣依然謙虛恭敬，不過瞞不住的是眸中帶著忐忑和不安。
“今夜刺殺朝廷重臣，該當死罪，整個丹蕃都會因此惹起戰火！這是你們想看到的局麵麽？”周王爺冷道，見他有服軟的跡象，不由得暗暗舒了一口氣。
“無稽之談！我們丹蕃做事敢作敢當，絕對沒有派人來……”使臣話音未落，就聽得周王爺意味深長的話語。
“我說你們有，你奈我何！”
人證皆在，便是百口莫辯，何況還有周王爺的口供，此事一出，方後主龍顏大怒，兩方戰火必將重啟。
“你！”使臣有些慌張，若是因此挑起戰火，依丹蕃現在的戰力，絕對難以與西夏抗衡，況且王子重傷未恢複，此時起戰火，百害而無一利，若是咬下這罪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倒也未嚐不可，怕隻怕這王爺提出的條件過於苛求。
不過事到如今，兩害取其輕，使臣整理自己的心情，緩緩道：“既然王爺沒有立馬上報，想必是……”
有求於我，這句話使臣不敢講。
“念著西夏和丹蕃的舊情，為丹蕃指一條明路。”
“那畫像上的人，我西夏泱泱大國，相貌相似者也不出左右，挑出三人，你帶回去交
差便是。”周王爺雙眼盯著使臣，強大的威壓讓使臣喘不過氣來。
“權衡利弊，如此簡單的抉擇，你還不懂麽？”周王爺拍了拍使臣的肩膀，一下接著一下，越來越重。
又是為了一個女人麽。
“是。”幾乎是脫口而出，使臣轉頭看了一眼困在一邊的幾個丹蕃人，強壓心頭的怒火。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用他們丹蕃的語言狠狠罵道。
“明日早朝，我希望你謹言慎行。”周王爺踱步回來，看了看使臣，充滿笑意地補充道。
“那是自然。”使臣告退，將那些丹蕃人也一同帶走。
第二日早朝之上，後主帶著一副愁容上了朝，繼而，他長歎一口氣，對著周王爺露出了歉意，似乎已經下了決定。
但是周王爺風輕雲淡，看著後主的目光卻充滿了自信。
丹蕃使臣剛剛踏入朝廷，便向後主請辭，閉口不提畫中人的事情，帶著三位西夏佳麗，離開京城，回丹蕃而去。
後主也是龍顏大悅，正覺得有什麽奇怪之處，看向了劉盛，也是麵露怪異，但是周王爺輕描淡寫道：“丹蕃自然不是刁蠻無理之族，與西夏交好，方式千萬，何必拘束於和親。”
後主也是點點頭，感歎周王爺依舊寶刀未老，處理政事依舊快刀斬亂麻。
煩心之事迎刃而解，朝堂上所見盡是歡顏。
歸遙聽聞此事也是喜笑顏開，整日在西夏偏殿跑來跑去，而明柏則是倒頭就睡，睡了三天三夜才醒來，揉了揉迷糊的雙眼，道：“李兄，好茶！”
李斐坐在茶桌邊，泡著碧螺春的茶香四溢，“為什麽救我。”
明柏伸了伸懶腰，打了一個哈欠，模糊不清道：“難不成，你喜歡被冤枉？”
李斐泡茶的手停住，聲音多了幾分請求：“我活著隻是為了報仇，你成全我吧。”
明柏一邊更衣，一邊慵懶道：“除去劉盛，從長計議，刺殺暗殺，絕無可能，他劉盛能長久立於不敗之地，自然有他的生存之道，憑你我的武功，不，算起來隻有我的武功，根本就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
“我知道你隻是為了惹惱我和周王爺，你對周王爺了如指掌，他向來有仇必報，而我也是，你若是有殺周王爺之心，待你死後，我也不會放過劉盛，不過你著實冒險了。”
李斐不可否認，隻得黯然神傷。
“冒險麽？”李斐看著茶葉上下浮沉，喃喃道。
“不過，我們可以借雞下蛋。”明柏微微翹起唇道，那模樣頗為做作。
“明兄，”李斐不由得輕笑出聲，抬起頭，“這詞不對，應該是借刀殺人。”
“哈，哈哈哈，我當然知道了，我這不是，為了逗你笑一笑嘛，哪裏像你們文化人，咬文嚼字的。”明柏臉色浮現出的尷尬讓李斐完全看在眼裏，便擺擺手，“放心吧，我有辦法，隻不過，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李斐眨眼：“可是我時間不……”
“把你打暈後，我請太醫給你診斷過了，”明柏帶好了發冠，一本正色，“你之前那個是誤診，當日你還染了風寒，冰火兩重，相生相克，脈象異常。血藥縱然有副作用，但也是暫時的，活不長久？我大西夏無所不能好的吧，區區小病，何足掛齒。”
李斐神色多了幾
分紅潤，他看著明柏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明兄睡了這麽久，其實是在出謀劃策？”
明柏用力勒緊腰帶，隨意道：“那不是，是周公在呼喚我下棋，結果我智勇雙全，下得久了些。”
李斐不語，早已習慣了明柏的跳脫，但又無可奈何，這麽多年了，憑自己的力量，複仇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了明柏麵前。
明柏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緩緩道：“不過，世界上最高深莫測，殺敵於千裏之外的，隻有一個方法。”
他放下茶杯，看著李斐，一字一句道。
“人心。”
“我在《俠客遊》上麵看到，很多反派為了報仇，手段陰險狠毒，你為何不可效仿？所謂玩弄人心的魔鬼，李兄不做，我來便是。”明柏淺笑，眸中卻是認真道，“正所謂人心不古，不古，布穀布穀——”說著說著竟猶如布穀鳥一般嘰嘰喳喳起來，雙手擺動著作為翅膀，惹得李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對嘛，笑一笑十年少！”明柏笑著坐回了位置。
認真思考，對於明柏這句話稍微有些吃驚，似乎閃過什麽畫麵，他輕笑道：“這句話，我倒是聽某個人講過。”
“哦？誰能我有這水平？”明柏厚著臉皮，繼續倒了一杯茶。
“那是我一個月前去北昭參加斌試的時候，遇到的最強的對手，肖家，肖然。”李斐微微抬頭，斜看著窗外，回憶道。
“肖，肖然！”嗆了一口，明柏急忙擦了擦自己的弄濕的衣衫。
怎麽哪都有他……
聞言便是一驚，李斐微微皺眉，一臉的疑惑，“怎麽，明兄也聽過此人名聲？”
“略，略有耳聞。”明柏尷尬地笑了笑，“他說的什麽？”
李斐耳邊響起那句話，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是明柏不斷催促，他才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他說，他說，我就是玩弄人心的魔鬼，”李斐有些羞恥，但是想起來倒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又道，“你快認輸吧！”
“噗——”剛喝下去的茶直接噴了出來，噴了李斐一臉。
李斐略帶幽怨地擦去茶水，一臉地不爽：“都說了難以啟齒。”
“哈哈哈，肖家肖然，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主兒，但是……”明柏歪著頭，帶著一點不可思議，“不過跟我遇到的肖然，性格感覺差了不少，難道真的存在借屍還魂的說法？”
“什麽借屍還魂？明兄可別胡言亂語，朗朗乾坤，西夏庇護下，何來鬼魅？”李斐攏了攏衣服，正襟危坐。
明柏一臉調皮，抿了一下茶，道：“沒什麽，總感覺想和這個肖然，再見一次麵。”
李斐有些擔心他喝下去的茶會不會再噴出來，“什麽叫再？”
明柏又擺擺手，道：“誒，沒什麽。”
“說來聽聽吧，你在北昭的時光。”明柏不動聲色再倒了一杯茶，推到了李斐的麵前，“這次我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稍微猶豫一下，李斐正欲說出一個月前的斌試大會的過程，剛剛開口，就被打斷。
“世子世子！不好啦！小姐她不見啦……”一個奴婢闖了進來，很是急切，臉色蒼白，焦急萬分，“就要下大雨了，我們卻找不到小姐了。”
“轟——”
一聲驚雷炸地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