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百戰沙場碎鐵衣
“何大人您總算來了!”為首侍衛橫刀立馬,臉上的血跡掩飾不住敵將的凶狠和血腥。
“怎麽回事!”何尉急忙換下官服,三下五除二,立刻穿上了戰袍。
盔甲在身,猶如五年前的年少何尉,千難萬險,不過一劍。
多年了,終於褪下官袍換戰袍!
“南軒來犯,好像是知曉了我們的埋伏處和兵將多少,從最薄弱的西門攻了進來!現在隻剩下東門,但是他們攻進來後又消失不見,東門來報,兵力突然集結,東門即將告破!”
“部署圖!”何尉一喝,長劍在手,跨上馬背,就是衝鋒。
“北昭能存,但清妃難留!”
北昭帝的話仿佛就在耳邊。
“趙遠!”何尉大喊道,他一騎當千,衝在了最前沿,士氣鼓舞,擂鼓示威,一騎如同長槍直破萬軍。
“來了。”萬軍叢中,扇子輕揮之人,翩翩於馬車上,看著一個小點逐漸放大,長劍直指,聲勢浩大,猶如雷震。
何尉衝鋒陷陣,手中刀刃猶如一團血球滾動,連綿不絕的劍法,如夏雨磅礴,如畫師潑墨一般。
一鼓作氣。
屠盡上千人的何尉腦海裏一直回響那句。
“清妃難留。”
他身中數劍,終究不停手中的劍,他雙眼猩紅,血液染紅了他的雙眸,他看不清前麵的敵人,忽然一劍橫掃,劍氣猶如潑墨,墨中帶刺一般,猛地推開周圍的敵兵,一聲怒喝之後他再無意識。
“劍鬼。”
趙遠眯著眼,麵前數十米的人如同殺瘋了一般,他隨手一揮劍,便是一道肉眼可見的劍氣直接橫掃,劍氣所至,靠近者竟然被橫腰斬斷,讓人觸目驚心,如同鬼魅撕人,毫不留情。
“唰——”
“嗡嗡嗡——”
劍鳴聲不歇,愈戰愈勇,如同夢魘降臨,天地異象,血腥滿麵。
十步殺一人!
趙遠這才發現當日才窺得不過十之一二的何尉,今日所見,便是十之八九的劍鬼何尉!
恐怖如斯!
“劍鬼如癡,猶如凶神,永夜降至!
”趙遠顫抖著記下了這一現象,轉身欲走,發現麵前無人。
一陣風猛地掃過,麵前數百人轟然倒地,趙遠瞪大了雙眼,身後的陰森讓他寒毛盡豎。
一劍刺穿了他寫的紙條,漫天紙屑,何尉雙目無神,披發大喝。
“為什麽。”他聲音忽然小了下來,喉嚨中似乎有血堵住,發出了極為低沉的聲音。
“大為國泰,小為民安。”趙遠被拎起來,雙腳撲通著不了地。
“好,很好!”他猛地一喝,往空中一丟,長劍往上用力一刺。
反手往下一插,將趙遠釘在了地麵。
何尉氣力全脫,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他倒在了一遍。
屍骨七零八落,他忽然看得清楚麵前的一切,趙遠釘在了自己的麵前。
他伸手蓋住了他的雙眼,輕輕道。
“走好,趙兄。”
他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看著天空,不隻是笑,是苦。
猛地心頭一震,他大聲哭了出來。
見到盈盈的時候,他沒哭。
五年前送別趙遠時,他沒哭。
五年前一戰死到臨頭,他沒哭。
現在他忽然釋懷了。
放聲大哭。
失去了趙遠的指揮,敵軍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沒過多久,直搗黃龍的南軒將帥,兵馬,紛紛斬落。
寒風透過窗簾的縫隙侵入,許盈盈冷的一哆嗦,驀地轉過頭,看著門外聲音越來越大,車簾亦在暗處幽幽浮動。
北昭殿內,肖卿據理力爭,唾沫橫飛,北昭帝緊皺眉頭,看著文武百官不同的嘴臉,聽著幾乎千篇一律的聲音。
那幾個妃子的老爹此刻似乎抓到了什麽把柄,獨寵清妃的日子就要過去了,接下來就是你們翻身的好日子,幾個王爺認真地告訴他們的女兒。
肖卿舌戰群儒,說那何尉如何英勇善戰,如何保家衛國,“北昭涉險”四字讓他無語反駁,雖保住清妃性命,卻也難逃責罰。
北昭帝看著肖卿,隻是笑笑。
李公公帶著聖旨一路趕往北清宮,身後的侍衛腳步聲
響亮。
外麵的聲音越來響亮,許盈盈看著銅鏡裏的自己,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上下打量,不時歎氣。
“萬軍縣何尉有通敵嫌隙,但護駕有功,將功抵過,但仍難逃懲處,由連坐刑法三百例文後拍案,許盈盈聽旨。”
“即日打入冷宮,不得召見。”
待人散去,她轉身走進自己的閨房,燭火輕輕跳動,她坐在床上。
她輕輕摸了摸肚子,好像這些都是事外,不過如此,她晃著雙腳,想著以後怕是再也沒有人與她說說話了,這深宮裏,已是寂寞,現在更是。
她懷念以前的時光,便輕輕吟唱著小時候的歌謠。
“敝笱在梁,其魚唯唯。齊子歸止,其從如水。”
北昭帝不知何時來到了房門口,他隻是安靜地靠著門,沒發出一點聲響,就這樣坐著,望著天明。
至此之後,北清宮偏殿一隅,清妃之所,生人勿近。
不久許盈盈為北昭帝誕下一子,排行老三,三皇子蘇輕塵,未能重用。
又傳萬軍縣何尉繼續鎮守邊境,但邊境之地再無繁華,荒涼之地不過千人在此,何尉再無豐功偉績,政績平平,無半點亮色。為人處世再無少年之魯莽,多了幾分老成,多了幾分玩世不恭,更多了幾分隨性。
一人,一酒,一斷劍。
北昭國境九萬裏,無人再敢侵半寸。
那夜,清閣再起琵琶曲,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那夜,醉酒的年少劍客和微微白鬢的劍魂仿佛合二為一,望見萬軍長街燈火悄然,一盞一盞地滅去。
隻留一輪明月當空,相看兩不厭。
借著月光,他依稀看的清楚那瓦片上刻著“萬軍盛世”四字,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現了那翩翩白衣。
成也趙遠,敗也趙遠。
劍客劍魂在那高樓上獨酌,舉杯邀月,似乎對影成三人,他確實喝醉了。
豁然大笑。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他舞起劍來,旁邊似乎一絕代女子為他彈奏一曲琵琶。
足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