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進攻號角
午後溫暖的陽光安撫著每一個從嚴冬中順利活下來的幸運兒,鳥兒們嘰嘰喳喳的叫聲不知什麽時候重新回到了這片土地,大地又開始變得飽含生機和活力。
攻城營地的上方縈繞著一股濃烈的臭味。
這些邋遢至極的士兵和雇傭兵把這片可憐的土地弄得一團糟,營地裏和營地周圍到處都是糞便和尿液。
昆尼爾男爵的士兵們在這惡劣但也習以為常的環境中談笑著吃完了午餐,不一會兒,熟悉的集結號角聲傳來。
戴著尖頂無簷盔,穿著一身幹淨褐色步兵長軟甲的私兵鼓足了勁兒吹響了號角,臉都被漲紅了。他要確保號角聲能清晰地傳到每一個士兵的耳朵裏。
第一聲號角是整理裝備。
農奴兵沒什麽裝備好整理的,年輕的農奴兵們將破氈帽戴到頭上,拿起了鐮刀和草叉。而年老的農奴兵們則無動於衷,繼續慵懶地躺在草席上。
自由民士兵們則係著軟甲帽和皮革頭巾的係帶,一些富裕的士兵戴上了生鏽的鐵盔,或者穿上了陳舊的皮甲背心。大家然後不約而同地走向了堆放盾牌和戰矛的大樹。
雇傭兵和農奴一樣,沒什麽可準備的——他們的裝備和武器幾乎時刻都不離身,或者放在不離開自已視線的地方。這可是他們用來活命的家什,周圍到處都充斥著被貪婪占滿的綠眼。
騎士老爺們在侍從的幫助下穿上了鏈甲長衫,戴上了擦得澄亮的諾曼盔,係好了鎖甲護喉,威風極了。不過他們的麵部表情並不輕鬆,這一戰是他們的決勝之戰,成敗在此一舉,沒人想當廢物。
臨時馬廄旁邊,馬夫正在給戰馬套上韁繩、馬鞍和馬蹬。
一陣清脆的鐵器裝備碰撞的聲音傳來,馬夫們不禁側目——原來是騎士老爺們大搖大擺地踏過爛泥闊步朝臨時馬廄走來,踩著馬蹬上了馬。騎士們在心裏預估著,第二道號角馬上就要吹響了。
正如他們預料的一般,沒過多久,第二道號角聲傳入了他們的耳朵,這是集合的號角。
“帶著你們的人,在攻城營地前的空地上集合!”
在精致的鎖子甲外麵套著一件鮮豔紅色戰袍的昆尼爾男爵騎著他那匹漂亮的駿馬,對著騎士們大聲命令道。叛徒福克斯就和一個跟屁蟲一般騎著他的小馬駒緊緊跟在昆尼爾男爵後麵。
騎士們四散而去,在營地中召集著自己手下的士兵。領主們的私兵在席鋪中穿梭,時不時用破靴狠狠地踹在了依舊處於睡夢中的老農奴兵屁股上,敦促他們趕緊拿上裝備集合。
營地裏更嘈雜了——到處都充斥著收拾裝備的聲音,士兵間開玩笑的聲音,謾罵聲,痛呼鬼嚎和祈禱的默念。
甚至,這會兒還有兩個精力旺盛的雇傭兵扭打在了一起,至於原因,不過是其中一個人輸了賭注,惱羞成怒,想通過決鬥的方式把錢拿回來。
“快點快點!”
黑發黑眼的卡洛大師指揮著雜役們將攻城車和攻城塔從樹林中推了出來。
這時候,已經在空地上集結完畢的士兵們聽見了遠處弗爾徳村遙遙傳來的警鈴聲。
他們清楚,村牆上卑鄙的守城者們已經準備好了一頓“豐盛的大餐”,現在就等著自己這些遠道而來的“賓客”們了。
“人可真不少,這一次他們應該是傾巢而出了。”西蒙扶著垛口的圓木尖頂,眺望著遠處昆尼爾攻城營地前差不多集結完畢的人馬,略顯擔憂地說道。
“是啊老爺,我敢打賭,接下來絕對是一場硬仗!”站在西蒙身後的胖子皺著眉頭擦了擦汗。
“嗬,既然他們要來,我們就把所有為他們準備的好東西都安排上,運用上,爭取給他們留下一個畢生難忘的美好回憶,”西蒙冷笑了一聲,對著胖子招了招手,“走,胖子,陪我巡視一圈。”
村牆的木梯上不斷有穿戴齊全的士兵和弓箭手拿著矛和弓走上來,一些弓箭手將手裏抱著的箭桶放在了垛口下,緊接著從腰間的布袋裏抽出了弓弦費力地給弓係上。
拿著戰矛和盾牌的士兵們看著對麵烏壓壓一片集結的軍隊,不禁將長矛握得緊緊的,臉上有些緊張和僵硬。
他們的身後就是家園,就是他們的家人、房子和財產,他們再也不想體會家破人亡、被人奴役的感覺了,所以,他們會奮戰到底,即便付出生命的代價。
小克萊因呆在比爾身邊,給火矢的箭頭塞上一塊塊浸滿油脂的麻布。這一年來的頓頓飽食,可讓小家夥長高了不少,臂力比以前大了許多,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
事實上,不僅僅是小克萊因,許多民兵隊的士兵,相比起一年前那瘦得和麻杆兒、排骨一般的慘樣,現在可真是壯實了不少。
再加上,現在他們身上穿著維京款式防寒束身衣和北方風格的各式盔甲盾牌,遠遠地看上去,像極了凶悍的維京侵略者,唯一與其不同的是民兵們相對較矮的身高和那敢於撕碎一切的野蠻氣勢。
培迪和加布裏埃爾按照西蒙的吩咐,帶著幾個士兵去駐守西牆和北牆了。雖然目前看來敵人的主力絕對是在南牆,但西蒙不敢掉以輕心。
瑪蒂爾達夫婦穿上了盔甲,駐守在南牆敵人最有可能架設雲梯的地方,這讓西蒙安心了不少——瑪蒂爾達可是整個安茹地區比武大會的冠軍。
她的先生埃爾克萊也不賴,能帶著蜂車平安闖蕩了各大商道如此之久,沒一身本領的話,他可能早就已經死在某條陰溝裏了。
至於石匠萊安,他也穿上了自己的武裝衣和鎖子甲,現在正在投石機角樓上指揮著工人們調試角度。
精巧的扭力投石機旁邊除了堆放著打磨得圓溜光滑的大石彈用來對付敵軍攻城器械,還放著好幾簍半滿的鵝卵石,用來攻擊敵人的步兵和散兵。
到時候,昆尼爾男爵領的士兵們就可以體會到可憐的阿納姆男爵領士兵當時的恐懼和絕望了。
村牆下,離木梯最近的地方,現在支起了一口大鍋。裏麵燒的當然不是散發著香氣的肉湯,而是彌漫著刺鼻氣味咕嚕咕嚕冒著泡泡的瀝青。
兩個年輕的農奴在大鍋邊隨時待命,他們的腳下分別放著兩隻木桶。他們隻等西蒙一聲令下,隨後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滾燙的瀝青裝滿木桶,拎到村牆上去。
而在大鍋後麵的空地上,是六十多個手持投石索、腰間布袋鼓鼓囊囊裝滿了鵝卵石的村民投石兵。
雖然他們在村牆後麵,看不到牆外的敵軍,但基於前幾天第一次防禦戰勝利的影響,他們倒也不怎麽緊張。
他們隻等牆上一聲令下,鼓足幹勁,將或大或小的石頭狠狠拋出,越過牆外。至於打不打得到人,就聽天由命了。
於他們而言,村牆外傳來的頭盔脆響,痛苦哀嚎,甚至是詛咒辱罵,都是一種別樣的享受——他們作為普通村民,能夠運用自己的雙手,將侵略者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
等戰鬥結束了,在村牆上目睹了一切的幸存者們,自然會很樂意向他們繪聲繪色地描述敵人是怎樣在密集的石塊打擊下頭破血流、哭爹喊娘、抱頭鼠竄的。這是屬於他們的榮譽。
“嘎,嘎~”
在攻城營地的上空,聰明的烏鴉們已經開始盤旋,冷漠地看著地麵上這些奇怪的雙足獸即將開始的自相殘殺。
它們不明白裏麵的原因,不過它們絕對清楚,等廝殺過後,空地上會多出許多新鮮的“食物”,那是專屬於它們的盛宴。
在這不得不提,直至第一次進攻結束後的第二天,弗爾徳村南牆前的空地上依舊還有當時進攻時留下的農奴屍體。
誰也沒想到,這批腐爛發青散發著惡臭的屍體僅僅過了一天,便被附近的烏鴉們給啃得麵目全非了。
昆尼爾的士兵們惶恐不安——沒人願意自己死後會如此淒涼地曝屍荒野,也沒個牧師來做彌撒,隻能被那些該死的食腐鳥們當成餐點來啃食。
為此,昆尼爾男爵專門派了使者和西蒙溝通,最後派人運回了這些農奴的遺體,在營地後麵的樹林裏挖了個大坑,讓隨軍牧師舉辦了一個簡單的葬禮,這才把動搖的軍心給安撫了回來。
此時,在攻城營地前集結完畢的昆尼爾軍隊最前方,昆尼爾男爵的隨軍牧師一隻手拿著橡木十字架,一隻手放在胸前,大聲念著戰前禱告詞。
“全能的上帝,我的主,我們讚美您!希望您能在即將到來的暴風雨中保佑您的忠誠教徒們,賜予我們勝利!阿門!”
這會兒,就連最殘暴嗜血的雇傭兵,此時也是低著頭,做著祈禱的手飾,祈求著神的保佑。
而西蒙這邊,由詹姆斯神父在村牆上為所有士兵和村民做戰前祈禱。
他的行頭可比昆尼爾的隨軍牧師要好得多——隻見他一隻手高舉銀質十字架,一隻手拿著一本珍貴的、有彩色手抄紋飾的祈禱書,鏗鏘有力地念著令人熱血沸騰的戰前禱告詞。
“上帝是我們家園的保護神,感謝您為這片土地降下了神跡,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子民都在如此虔誠地讚美您啊!願您能保佑您盡恭盡順的子民們消滅侵略他們家園的敵人,將他們的敵人斷弓毀矛、燒甲焚盔,將勝利的果實賜予我們。萬能的上帝與我們同在,阿門!”
西蒙能夠明顯感覺到,做完了戰前祈禱,無論是村牆上的士兵和弓箭手還是村牆下的投石兵,每個人心中的恐懼都被驅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守衛家園的堅毅與決心。
“嗚~嗚嗚……”
這時,遠處攻城營地的方向,第三聲號角悠長綿延地傳了過來。
那是進攻的號角。
“來吧。”西蒙微微一笑,不屑地對著遠處正笨拙地往前一點點移動的攻城車和攻城塔吐了口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