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伊賽爾堡
西蒙的人馬繼續向北前行。
沒走多久,一陣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打頭的是一個手持紋章旗槍,穿著全身鎖甲,戴著全封閉戰盔的騎士。
而跟在他後麵的五名騎兵都是穿著簡單亞麻衫,手裏拿著有些彎曲的旗槍和帶缺口的木盾。騎的馬也盡是些旅行馬和馱馬。
這些人應該是來追擊阿納姆男爵征糧隊的騎兵。
“站住,你們是什麽人?”打頭騎士勒住馬匹,封閉戰盔中傳出甕裏甕氣的聲音。
“我是南邊多爾斯騰家族的西蒙爵士,隻是路過此地,順道拜訪一下伊賽爾男爵!”西蒙從容地說道。
“您好,這位尊敬的西蒙爵士,我追敵心切,請原諒我剛剛的無禮,”見西蒙是個與戰事無關的同階貴族,這個騎士改變了下說話的語氣,“請問您剛剛是否看到過一隊拖著兩車糧草的兵匪?”
“是的,他們在前麵的一個分岔路口往小樹林裏跑了。”西蒙確定他們是伊賽爾男爵派來追擊的騎兵,直接為其指明了方向。”
“萬分感謝您的相助,”領頭騎士說完,對著下屬們大聲說道,“那群該死的雜種往那條前往阿納姆男爵領的小路逃了,我們直接去邊界截擊他們!”
領頭騎士語落,騎著戰馬帶著後麵的輕騎兵直接脫離道路,在大片的草地上向著西邊狂奔。
“剛剛那個騎士身後的都是伊賽爾男爵領的自由農嗎?”西蒙忍不住問向一個曾經來過幾次施蒂希特郡的護衛士兵。
“沒錯大人。以前的國王發布了一條法令,規定所有有馬或者擔負得起馬匹的自由人都應該在服兵役時騎著馬匹作為騎兵入伍。這項傳統一直保留到了現在。”那個士兵向西蒙解釋道。
“原來如此。”西蒙同時也搜尋到了以往的記憶。每當多爾斯騰男爵大人發出征召士兵法令時,總有七八個騎著馬,裝備稍好於普通征召農兵的富裕自由農從男爵領各處的村莊趕往多爾斯騰堡集結。
不知不覺,西蒙一行人離那處散發著濃濃黑煙的村莊越來越近。空氣中已經有一股稍淡的血腥味和各類物品燃燒後的混雜氣味。
“哦,我的上帝!”一個士兵發出感歎。
“天呐,太慘了。”西蒙也不禁心底發涼。
到處都是被燒得烏黑垮塌的房子,並且還冒著點點火星和屢屢青煙。一聲聲虛弱絕望的慘叫和女人痛哭的聲音不絕於耳。
鮮血,屍體,還有殘缺的人體肢體遍地都是。一處焦黑的殘垣斷壁邊,一大片血汙中甚至還有幾塊人體的內髒器官。
饒是這些見過血的護衛士兵,此時也是強忍著嘔吐的衝動。
“真是一群畜生!”西蒙看著這如同人間煉獄一般的景象,不禁罵道。
“爸爸,爸爸!”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跪在一個胸前插進一根斷矛,看樣子是這個村莊民兵的男人屍體邊痛哭著。
“哎。”西蒙也是無能為力,隻是同情地歎息著。在這個時代,死亡實在是一件如同家常便飯一般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一場小病,一次戰爭,一場瘟疫,都能如割麥般收割走大批大批可憐人的性命,留下一個個痛苦不已的遺孀和孤兒。
夕陽下,穿過被劫掠村莊繼續前行的西蒙一行人籠罩在一片陰影中,都不願多說半句雜話。
“大人,前麵就是伊賽爾堡了。”一個士兵打破沉寂。
西蒙眺望過去,遠處平原上一處稍高的土丘上有一座簡陋低矮的木塔樓,一道並不算高的木頭城牆從丘上到丘下圍裹著一片不及弗爾德村一半大小的土地。泥路在丘下分岔,一條小徑通向了丘上木堡的大木門。
這和西蒙印象中的雄偉城堡區別實在太大了。
他還以為北邊這種經濟比較發達的地方可能會有不同於南邊落後地區的高大的石頭城牆,有著如同童話裏那般雄偉的條石城堡。
但是西蒙搞錯了一件事,這個時代城堡才誕生了不久,絕大多數的城堡都是如同這個伊賽爾堡以及多爾斯騰堡一般,就是一個土丘上建一個大木塔樓,然後周圍有著一圈木製矮牆,包圍著馬廄,倉庫,水井,以及一些為領主服務的人的住所。
西蒙印象裏那種雄偉的石堡要塞,一般出現在中世紀盛期和晚期。甚至如同巴伐利亞新天鵝堡這樣漂亮氣派的大城堡,都已經是在工業革命時代翻新修建的了。
在伊賽爾堡丘下,一座小村莊沿著泥路而建。迎著日落的晚霞,村莊四處飄出嫋嫋炊煙。
“站住,你們是什麽人!?”在伊賽爾堡村前,有一條小河。木橋上已經擺上了尖木拒馬,一隊士兵正緊張地看著西蒙。
西蒙讓小克萊茵說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小河邊的士兵們費力地搬開了橋上的拒馬。
一個伊賽爾士兵朝著不遠處的城牆大喊一聲,接著,伊賽爾堡沉重的木門緩緩開啟。
這時,一個木橋邊的士兵向著河邊不遠處的草棚招了招手,一個草棚裏坐著休息的城堡傳令員立馬跑來,聽著這個士兵的囑咐,然後快步跑向城堡。
“我的天,我怕是從沒聞過這麽臭的氣味!”騎馬進了城堡後,西蒙下意識用手捂住了鼻子。撲麵而來的濃烈糞便臭味和尿騷味已經快把西蒙熏吐了。
弗爾德村自從在西蒙主張製作“上帝的肥料”之後,糞便和臭味已經少了很多。
不過伊賽爾堡裏不斷來往的衛兵和仆人像是習以為常,仿佛全然沒有聞到這股臭味似的。
西蒙看到堡內的屋子牆邊,城牆下麵,甚至水井邊上,都有或陳腐或新鮮的糞便。隻見遠處一個老鏟糞人正緩緩地將一鏟糞便鏟入一個小小的推車裏。
“這個城堡裏就一個鏟糞人嗎?”西蒙皺著眉問向前麵的護衛士兵。
“大人,可能他們都已經習慣了,無所謂了吧。多一個鏟糞人,這個領主就多一筆開銷了。”護衛士兵倒是很快便適應了這股味道。
“這位最尊敬的爵爺,您好!我家好客的大人邀請您同他一起共進晚餐。”這時,一個穿著鮮豔染色衣裳的老者走出木塔樓,看樣子是這個城堡的管家。
西蒙將馬騎到城牆下的馬廄裏,踩著馬鐙下了馬。
“我來吧,大人。”一個馬童接過栗色戰馬的韁繩。
“這邊請!”管家領著西蒙和小克萊茵走進了塔樓。而其他士兵隨著一個仆人走進了木塔樓邊上的一處偏房中。
“來自貝格伯爵領多爾斯騰家族的西蒙爵士,弗爾德村的合法領主,大駕光臨!”城堡傳令員站在塔樓大門邊,高聲喊道。
不像一些頭銜稱號多到能把傳令員喊得口幹舌燥的大貴族,西蒙現在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騎士,還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頭銜和稱號。
剛進塔樓大門,直接吸引西蒙眼球的是掛在正對著大門牆壁上的一條鮮豔的掛毯。
“爵爺,這是我家大人高價從一個來自君士坦丁堡的商人手上買來的掛毯。”管家有些得意地向西蒙介紹著。
鮮豔奢華的掛毯下麵是一張刻著簡易裝飾的大橡木桌子,桌上散布著被拆開的紋章封蠟和文件信件。
大木桌的桌角上還有著一盞插著三根正在燃燒的蠟燭的全銀燈台。西蒙注意到,大廳四個角落都有一根散發著微弱光芒的蠟燭。
“真是有錢。”西蒙不禁想著。
在這個物資貧乏短缺的落後時代,蠟燭也算是一種珍貴的消耗品,一般隻有富人和貴族才會消費使用。窮人們別說購買,很多人甚至都沒聽說過這個玩意兒。
在一個吟遊詩人和一個貧困農奴的對話錄裏,在說到貴族屋內明亮的蠟燭時,農奴居然憤憤不平地說上帝賜予人們白天的光亮,為什麽會有人不好好珍惜利用它,反而在應該休息的黑夜裏用這珍貴的玩意來照明,簡直是糟蹋錢財。
因此,點燃數量眾多的珍貴蠟燭,也成為了多數領主炫耀財富的一種方式。
木塔樓一樓隻是領主辦公的大廳和管家仆從居住的偏間。
西蒙和小克萊茵跟隨著管家走上嘎吱作響的木樓梯,來到了木塔的二樓。
“你好,這位遠道而來的西蒙爵士。”一個穿著鮮紅袍子的中年男人轉過身來,一雙如炬的雙眼打量著老管家身後的西蒙。
“您好,尊貴的伊賽爾男爵大人!”西蒙走上前,在伊賽爾男爵麵前單膝下跪,親吻了一下他手指上的金權戒。
西蒙內心其實是十分抗拒的,天知道這枚戒指曾被多少人親吻過,有著多少人的口水。
“這是我的妻子,卡羅琳。”
“您好,尊貴的夫人。”
這時,西蒙看向男爵身邊一個中年婦女。她穿著昂貴的花紋裝飾裙,戴著幹淨的細布頭巾,屈膝提裙向西蒙稍稍行了個禮。
“這是我的小女兒,伊芙。”
在領主夫人卡羅琳身後,一個紮著馬尾辮的金發小女孩膽怯地看著強壯的西蒙。
“我的兒子正在從弗裏斯蘭公爵的宮廷返回伊賽爾堡的路上。”男爵笑了笑,接著指著長條餐桌一邊的位子,“先坐吧,年輕的勇士,豐盛的佳肴一會兒就會上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