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行刑
營地左邊空地上,七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山賊排成一排跪在了地上,包括那個垂頭喪氣的山賊頭子。有些山賊身上沒受傷,但有些受了重創的山賊傷口還在流著殷殷鮮血,有氣無力地呻吟著。
被捆著的長斧傑克很虛弱。腹部流出大量的血液已經讓他嘴唇發青,看樣子命不久矣。但他那陰毒的雙眼始終死死地盯著西蒙不放。
空地上,戰場已經打掃完畢,所有的戰利品已經被堆在了營地中央,等待著小克萊茵牽來馬車將其運走。
這時,西蒙從新兵中揪出幾個臉色發白,顫顫巍巍的家夥,讓他們站在這幾個山賊麵前。
翰恩也被揪了出來。
這個之前還意氣風發認為老鮑赫是個懦夫的小夥子,現在嚇得臉頰蒼白,雙腿微微打著擺子,手在不斷哆嗦地顫抖著。
看著麵前跪著的山賊,他已經意識到接下來他會被要求做些什麽了。
“大,大人,求求您饒了我!我,我隻是一個被強拉入夥的可憐人!”一個跪在翰恩麵前的年輕山賊哭喪著臉乞求著。
“我的親愛的上帝啊!”看著麵前這個恐懼到說話都結巴帶顫音的年輕山賊,翰恩忍不住把頭上髒兮兮散發著異味的包頭巾取下來,擦著頭上臉上不斷滲出的虛汗。
“這些挑出來的新兵要麽是在戰場上在前排蹲著持盾,後麵衝鋒時也沒殺人。要麽是在後排嚇得長矛都沒刺出去,或者刺空的家夥。”西蒙看著這六個年輕的新兵,心中有些惱火,或者說恨鐵不成鋼。
翰恩和其他的五個新兵深深地低下了頭。
他們能感受到身後其他新兵灼熱的目光。甚至翰恩聽到老鮑赫的輕聲冷笑,頭埋得更低了。
“怎麽?之前一個個認為自己能以一當十,殺人如切瓜斬麻的,現在怎麽都這副模樣?”胖子看著這些低頭不語的年輕人,冷笑道。
“你們幾個,去那邊的戰利品堆裏拿六把雙手斧過來。”胖子指了指兩個在一邊幸災樂禍看戲的新兵。
繳獲的斧頭裏,與其說那是雙手斧,其實更像是樵夫砍樹砍柴的那種伐木斧。真正算是戰鬥斧的隻有長斧傑克使用的那一柄雙手鉤刃戰斧。
“我,西蒙馮多爾斯騰,弗爾德村的領主,在此宣判你們的罪行,”西蒙站在所有人麵前,大聲說道,“你們這些無惡不作的雜種,十足的人渣,四處搶劫,綁架,殺人,強奸,給這一片區的旅人和村民帶來了無盡的痛苦和恐懼。”
所有人鴉雀無聲。
而這時,跪在地上的一個膽小的山賊突然放聲哭了出來,看上去甚是淒慘。
“按照原有的習俗,我應該判你們絞刑或者車裂。但是我的領地裏既沒有絞刑架,也沒有足夠的馬匹,隻能讓士兵們用手裏的斧頭為你們行刑了。”西蒙接著說道。
西蒙在自己的領地內享有司法權。對於這些在自己領地裏俘虜的山賊,西蒙完全有權利審判他們。
“老鮑赫,老馬丁,你們兩個過來幫忙壓著。”胖子招了招手。
兩個老家夥麵無表情地走出隊列,將左起第一個山賊一腳踹得趴在地上,接著用腳踩著這個山賊的背,一人拉著他的一隻手往後拽著。
翰恩看著麵前這個艱難抬起頭,用一雙絕望的湛藍雙眼看著他,臉上混著淚水和泥土的年輕山賊,卻遲遲難以抬起拿著雙手斧的手。
“嗬,愣著幹嘛?怕了?”押著山賊的老鮑赫冷笑著抬起頭,看著麵前瑟瑟發抖的翰恩。
“怎麽回事!?”胖子陰沉著臉走到翰恩身邊。
“大人,他,他……我就是下不去手啊,我不想成為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殺人犯!”翰恩都快哭出來了。
“你在這放什麽狗屁!”胖子暴躁地一腳踹在了翰恩屁股上,“什麽殺人犯?他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歹匪,他搶劫,他殺人,他強奸,他死有餘辜!領主大人都已經判了他們的罪了,你隻是一個正義的行刑者,你怕個屁?”
胖子也知道,這些懦弱的新兵如果不借這個機會見一下血,將來遇上更加可怕嗜血的維京武士,恐怕會拋棄戰陣直接轉身逃走。
“我數三聲,等我數到一時,我不管你在想什麽,這個罪有應得的家夥人頭必須落地。”胖子惡狠狠地說著,走到了老鮑赫的身後。
“三!”
翰恩從正麵走到這個山賊的身側,艱難地舉起了雙手斧。
“求求你,救救我!我還有一對年邁的父母需要我照顧,我隻是一時糊塗誤入歧途,我求求你啊,再給我一個機會!”這個年輕的山賊看著翰恩,帶著哭腔不斷求饒。
“二!”
翰恩腦中一片空白,將雙手斧舉過頭頂。
“上帝啊,請原諒我,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現在是在正義地行刑!”翰恩嘴中不斷默念。
年輕的山賊看著刺眼的陽光照耀在鋒利的斧刃上,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一!”
“啊啊啊!”
那個跪趴在地的山賊已經知道了自己無力改變的最終命運,絕望地大聲嘶吼著。
“啊!”
翰恩也大喊著,企圖驅散心中極度的恐懼。
“噗嗤”
………
老鮑赫走到樹邊,並不在意坐靠在樹前的翰恩身上滿是鮮血,麵前還有一灘散發著難聞氣味的嘔吐物,一屁股便坐在了翰恩身邊。
“感覺怎麽樣?”老鮑赫擠眉弄眼地湊到翰恩麵前,微笑地看著他。
翰恩沒有說話,隻是呆呆地看著不遠處那個年輕山賊的無頭屍首。
“我想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當時的感受了,”老鮑赫輕笑,思緒回到了多年前的洛林,“那時年輕的我第一次上戰場。兩個爵爺戰爭的理由很荒謬,居然是為了他們領地交界地的一處大蜂巢的歸屬問題。”
“不過我覺得蜂巢隻是個由頭。我家爵爺更想俘虜鄰村的領主,並掠奪他的財產。這樣,在戰爭中收獲的戰利品以及他們家族支付的贖金遠比那蜂巢產出蜂蜜的價值多得多,”老鮑赫捋了捋胡子,“就這樣,我拿著一把破草叉,穿著單薄的衣服,在寒冷的泥月裏,跟著領主來到戰場。”
翰恩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看著麵前侃侃而談的老鮑赫。
“那天可真是冷得要命。我抱著凍得硬邦邦的草叉朝雙手哈著熱氣,看著兩個爵爺騎著高頭大馬在那互相行禮說話。不一會兒,他們各自回到戰陣,戰鬥就正式開始了。”老鮑赫皺著眉頭,仿佛正在親曆那段記憶。
“說實話,我那時怕極了,看著對麵衝來的農兵,我想回頭逃走。但是我在第一排,後麵的人推攘著我,除了前行別無退路,”老鮑赫閉上了眼睛,“這時,我看著已經不遠的敵人在瘋狂吼叫,他們臉上的神情告訴我他們不是在開玩笑,是真的會殺死我。”
“天呐,要是碰上這樣的場景我可能會嚇得癱軟在地吧。”翰恩暗自想著。
“沒辦法,我也要活命。也不知道當時哪來的勇氣,拿起草叉用力地捅去。再回過神時,我麵前一個年輕小夥子捂著被我捅穿的喉嚨,無助不甘地看著我,”老鮑赫搖搖頭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當時身子一軟,尿都快嚇出來了。要不是這該死的戰爭,或許那個鄰村的年輕人會成為我的朋友,而不是被我一叉捅死。”
這時,小克萊茵牽著馱馬和拖車回到了營地。
老鮑赫起身,拍了拍翰恩的肩膀,向不遠處正在往拖車上搬運戰利品的新兵們走去。
還呆坐在樹下的翰恩心中,一些東西悄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
“少爺,這些山賊的頭顱怎麽處理?”胖子看著地上堆積的七顆頭顱。
其中,長斧傑克的頭顱表情最為猙獰。他真是死也沒想到,他會被自己朝夕相伴的戰斧砍下腦袋。
“做七個尖木樁子,把這些悍匪的頭顱插在上麵,然後插在村子邊界入村的路上。”西蒙想了想,雖然有些嚇人,但這樣做至少這段時期內領地不再敢有山賊劫匪過來紮營劫掠。
弗爾德村有三個道路入口。
一條泥路沿著蜿蜒的萊茵河而建,從北向南貫穿了整個弗爾德村騎士領。一條路是從東向西,與萊茵河邊南北方向的路交接,形成丁字路口。而在丁字路口邊上,就是弗爾德村。
從弗爾德村向北邊走,是經濟發達的弗裏斯蘭公國。往南邊走,是貝格伯爵所在的貝格郡。往東邊走,是欣克瑟村和多爾斯騰堡。若是往西邊橫渡萊茵河,便到了上洛林公國洛翁伯爵的領地。
“大人,戰利品和兩位兄弟的遺體都已經裝上車了!”一個新兵擦著額頭上的汗,來到了西蒙麵前。
“很好,我們出發吧。”西蒙看著美麗的夕陽,仿佛那是勝利女神向他吐露的迷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