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節
談何容易,多少碧池國本地世家子弟想這個出人頭地的機會都得不到,不過我這次得到了禁軍顧都督的薦書,十拿九穩的事情。剩下就看你們的武藝了!”
“百裏家的王子們?”鹿塵冷冷的,“讓碧池宮廷**的武士殺敗他們不就可以了?那些人整天都在街上打架。”
“小小年紀懂什麽?”白風塵罵道,“百裏家人的血統裏就透著血勇,你又不是沒見過子鳶發飆,他們是不可以輕視的。”
“那讓弟弟去吧,試試靜嶽劍法的威力。”鹿塵說。他知道這種事情都輪不到他,他約了百裏子鳶,口袋裏又有十個銀錠,還是想著出去玩。
“你練了那麽久的極烈之槍,難道沒有一點為我爭光的念頭麽?”白風塵又有了怒色,“枉費我推薦你那一番口舌。”
鹿塵愣住了,不敢相信似的看著白風塵,“怎麽……我也可以去麽?”
“你們兩個都要去!”白風塵拍著桌子,“來!從今日起我日日教導你們武術,我們揚眉吐氣的日子不遠了!”
白鷺雀躍著去房裏取佩劍,才想起劍還留在雨地裏,也不打傘就跑了出去。
白風塵也不阻攔,隻是笑,拍了拍鹿塵的肩膀,“就在雨地裏習武吧,雄鷹展翅飛天,一點小雨算什麽?”
出去的時候,他忽地聽見鹿塵在背後說,“謝……謝謝爺爺。”
白風塵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回頭,鹿塵已經走進了雨裏。
園子裏,祖孫三人成三角而立。
“聽著!”白風塵拔出了他的重劍,“我們和百裏各出七名武士,勝者守擂,直到一方再也沒有可以交戰的武士。百裏家中的南野南羽,要千萬小心。我們派出的武士有三個從碧池宮廷**的伴讀中選出,一個是顧都督的侄兒顧燼,還有一個是太子瀧熾,深得國主器重。”
“那如果我們勝了,功勞不是都被他搶走了麽?”白鷺急忙問。
“不錯,我也估計到了,”白風塵笑道,“所以不是光要你們和百裏戰平,你們必須想盡辦法,不讓瀧熾上場!”
“不讓他上場?”白鷺問。
“簡單,”鹿塵冷冷地說,“隻要一直打敗百裏排在最後的那個武士,我們就贏了,什麽國主親族的武士和太子瀧熾,沒有也一樣!”
“說得好!”白風塵難得地讚美長子,“除了顧都督的侄兒第一個出場,第二的是鹿塵,第三的是白鷺,太子和國主選拔的武士排在後麵。”
“三個人對七個怎麽打得贏?”白鷺臉色有些難看。
“我不知道顧都督的侄兒武功怎麽樣,”鹿塵說,“不過等到我上場,我要把剩下的武士都打趴下。”
“這話雖然驕狂,但還算有點氣概,”白風塵勉勵孫子,“顧都督的侄兒是琉璃島城中有名的少年武士,我覺得至少可以擊敗兩個百裏武士,鹿塵你武功高於弟弟,至少也要擊敗三個。”
白風塵扶著幼子的肩膀道,“剩下的兩個人,白鷺一定要取勝,這樣白鷺就是碧池少年武士中最後的勝者,副將的職位也就是白鷺的了。”
“可是畢竟是三對七,”白老夫人憂心忡忡,“白鷺怎麽抵得過兩個百裏武士,何況鹿塵要是接不下三個對手,白鷺隻怕危險。”
“嗬嗬,”白風塵笑聲朗朗,“我教出的武士,當然有自己的信心。若是沒有鹿塵,白鷺自然會吃虧,不過有了鹿塵,我越想越覺得這一陣是絕妙。碧池宮廷武士排在後麵,以為可以占到便宜,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會有鹿塵這樣的槍術為白鷺突前。”
“鹿塵?”白老夫人小心地看了鹿塵一眼,“靠得住麽?”
老夫妻兩個人你來我往地討論,卻沒有注意到鹿塵臉上難得顯露的一點笑容漸漸地退去了,他怔怔地站在那裏看著一腔報負的白風塵,銳烈的目光好像忽然黯淡了。
“鹿塵,”白風塵察覺了鹿塵的神色,“你也不要懊喪,你保著白鷺奪取副將的官位,以後白鷺榮升,他自當推薦你接替他副將的位置。”
鹿塵怔了一下,竟然點了點頭,“好!”
白風塵驚奇於鹿塵此次竟然如此順服,想來他也是被副將的官位打動了,不禁覺得欣慰。碧池少年武將不少,練武的孩子無不羨慕,鹿塵知道羨慕也算是有一點出息了。
“來!今日練到日落。”白風塵雄心勃勃地說。
鹿塵提著槍走到了白鷺的對麵,他低著頭,白風塵看不見他的眼睛。
暮色四合。
百裏子鳶晃著雙腿坐在屋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遠處燈火星星的嶽麓湖。
鹿塵坐在她身邊,托著腮跟她看向同一個方向,可是百裏子鳶覺得他根本不是在看嶽麓湖,而是什麽都沒在看。
她很想鹿塵再跟她出去在晚上安靜的巷子裏麵閑逛,可是鹿塵沉默了半個晚上,她也沒有辦法。
最後百裏子鳶實在受不了了,她開始哼著歌兒踮著腳尖在周圍的瓦片上踩來踩去,搖搖晃晃地站在屋簷最尖端的地方。
百裏子鳶的歌很少有人聽懂,歌聲裏充滿著悠長的呼吸,像是風裏傳來的遠處的歌。
可是鹿塵還是不理她,一聲不吭地望著遠處。
大漠蒼顏浮沉流沙 第二十三幕 因為守護
百裏子鳶在鹿塵背後轉來轉去地兜圈子,狡猾的像是一隻調皮小野貓一樣。
最後百裏子鳶忍不住撲上去一把捂住鹿塵的眼睛說,“猜我是誰,猜我是誰。”
被捂著眼睛的鹿塵呆了一下說,“是一頭小貓吧?”
百裏子鳶咯咯地笑了起來,左右甩著她淡黑色的長頭發,抱著膝蓋坐回了鹿塵身邊。百裏子鳶到了碧池之後才學會的這種遊戲,她就樂此不疲地玩。開始鹿塵總是很老實地說,“是子鳶。”
除了百裏子鳶也沒有別人會和他玩。
後來鹿塵開始不耐煩,就摔開她的手說,“不要鬧了。”
於是百裏子鳶就很不高興。
再後來鹿塵為了讓百裏子鳶開心,就會瞎猜一點東西,“是一頭小豬吧”,“是一條毛毛蟲”。
於是百裏子鳶就會咯咯地笑著蹦開,鹿塵也很開心。
不過這一次鹿塵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百裏子鳶抓著他的胳膊晃了晃,“喂,鹿塵、鹿塵,我馬上就要過生日了。”
“生日?”鹿塵有點詫異。
“是啊!”百裏子鳶很認真地瞪大眼睛,“我生日的時候都會收到禮物,南野南羽都會送我的,你可要記得送東西給我。”
百裏子鳶忽然換了個語氣惡狠狠地說,“不準忘記!”
鹿塵抓了抓頭說,“那南野南羽都送些什麽呢?”
“不一定啊,”百裏子鳶晃著頭,“南野南羽總是給我買首飾,可是我不喜歡,有個叫阿黎的額娘送給我過一個手鐲……”百裏子鳶有些黯然,“可是她死了好久了……”
百裏子鳶轉過頭來,詫異地發現鹿塵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你……你看著我幹什麽?”
“沒什麽,”鹿塵搖頭說,“我聽說碧池國國主有一朵很漂亮的水晶雕花,我想把它搶來送給你。”
百裏子鳶愣了一下,笑了起來,“你可不要許那麽貴的東西,不然到時候送我別的,我就不要了。”
鹿塵站了起來,他看著遠處,語氣安靜而認真,“我不騙人,我一定要把它搶來,送給你!”
萬籟俱寂的夜,星辰點點。
四周沒有人煙。
鹿塵著上身,從園子裏的溪水中打起了沉重的一瓦罐水,他把水澆在一塊巨大的青石上。磨光的青石在月光下鏡子一樣地反光,鹿塵把龍淵的槍鋒擱在了上麵,用力地磨著它的鋒刃。
這柄槍的槍鋒很少會鈍,磨礪起來也格外的艱難,他用上了全身的力道,全身的肌肉糾結起來,像一頭蹲伏的小豹子。
一點一點地,沉鬱的烏黑色再次從槍鋒邊顯露出來。
鹿塵擦了擦頭上的汗,把槍鋒浸在溪水裏,讓流水把上麵的汙跡洗去。
它在水中仿佛是折斷的,光芒卻更加鋒銳,閃閃的,就像是星星的碎片。
鹿塵鬆開手,整根槍刺毫不費力地刺進溪水下的沙石地裏。
他轉過身,看著朦朦夜色裏自己家大屋漆黑的影子,沒有一絲燈光。
白風塵已經入睡了,這些天白風塵很累,日夜指點兩個孫子習武。孫子們也都努力,一直孤僻的鹿塵似乎也被從軍的前程吸引了,練槍尤其用心,白風塵覺得孫子這是開了竅,心裏大喜,神色也緩和了許多。
白風塵說百裏的武士雖然粗壯力大,但是未必靈活,白鷺的靜嶽之劍就是以巧製勝,絕不會吃虧。
鹿塵想起爺爺說這話時候的笑容。
他仰頭看著星空,忽然間就覺得自己那麽地想百裏子鳶,想她就在自己身邊。
身後的水嘩啦一響,他猛地回過頭去。
溪水上有一圈圈漣漪,靜靜的沒有人,隻有那柄古老的槍靜靜地插在水中。漣漪一圈一圈地散開,水波折射,蒙蒙的似乎有個影子踏著水站在槍邊。
影子低著頭,看水中槍的倒影。
“沒有人希望我能打贏他們所有人,其實我能的對吧?”鹿塵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的龍淵,“我說給別人聽,他們都不會信的,可是你會相信我。你是我的武器,我們總是在一起,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連百裏子鳶我都沒有說。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打百裏武士,將來我們上陣,也在一起。”
鹿塵踏進溪水裏,水波晃動,那個虛無的影子消失了。
鹿塵一手撫摩著槍杆感覺到它冰一樣的冷意。
“爸爸……”鹿塵的眼眶忽然濕了,他想起多年前自己逃離那個莊園的夜晚。鹿塵閃電一樣拔出槍,帶著水花射出小溪,轉身、蓄力、出槍,在短瞬間一氣嗬成,長槍在空中激起低沉的虎吼聲。
“極烈之槍”的“轉身刺”,這是槍術中最難的一種刺擊。
要在轉身的一瞬間把槍推出去,以旋轉帶動長槍,發力的距離幾乎是零,是絕境時候反敗為勝的刺擊。
而最後需要準確地擊中銅鈿大小的目標,才算是完美的轉身刺擊。
被鹿塵拋棄的銅鈿翻滾著落下,“叮當”一聲打在了槍頸的龍牙上。
鹿塵默默地站在那裏,知道自己還是不能完美地刺出這一槍。
就像白風塵說的,他的槍,依舊是太烈了。
鹿塵偷偷地去看過那些百裏少年的武術,遠遠地看不清,隻覺得他們的力量很大,速度也快,並沒有他們的武術的浮華。
鹿塵想過要想克製百裏武士的力量,就隻有更快的速度和更準確的刺擊,但是時間太少了,他的“轉身刺”始終都不成熟。
鹿塵呆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麽,猛地跳了起來,從圍牆的缺口翻了出去。
百裏子鳶站在門前最高的那棵穆楠樹頂,閉著眼睛,任憑流水一樣的星光投射在她身上。
這樣的夜晚她喜歡白色的衣服,鹿塵總是不明白她這樣是為了什麽,可是看著這樣的百裏子鳶的時候,他就特別開心。
“百裏子鳶。”他大著膽子喊了一聲。
百裏子鳶低頭,看見樹下那個拖著長長槍杆的少年對她揮舞著胳膊。
她鳥兒一樣輕靈地緣著樹枝攀了下去,鹿塵總也想不通百裏子鳶怎麽會那麽輕靈。
有時候百裏子鳶會騎在他後脖子上放風箏,也不是那樣的輕飄。
“有什麽好玩的東西?有什麽好玩的東西?”百裏子鳶高興地拍著手。
“顏首領在麽?”鹿塵說,“我想見顏首領。”
“你找他幹什麽?”百裏子鳶愣了一下。
“我想問他一些關於槍術的事。”
“好吧。”百裏子鳶無奈地點了點頭,她看出了鹿塵的認真。
顏小敘端坐在台階上,麵前煮著一壺熱茶,懷裏抱著一張老舊的箜篌。
“子鳶,你先出去吧,”顏小敘聽了來意隻是笑笑,“我和鹿塵談談。”
百裏子鳶不情不願地走了,鹿塵覺得心裏有些忐忑,其實從那次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顏小敘。
“鹿塵,對麽?這是你的名字,”顏小敘說,“子鳶說你明天就要去代表碧池國跟我們比武了。”
“是的。”
“我也知道你為什麽來這裏,可惜我不能教你。”
“為什麽?”鹿塵並沒有料到自己會被拒絕,畢竟第一次顏小敘直接把槍術的精華傳授給了他。
“因為我們是敵對的人,你已經忘記了鹿家的古訓。”
鹿塵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回頭就走,“那我不求你。”
“倔強。”顏小敘冷笑。
鹿塵大踏步地走到門邊。
“停下!”顏小敘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真的想要跟著我學槍?”
“不然我來找你幹嘛?”
看了鹿塵許久,顏小敘的聲音柔和下來,“孩子,你過來。”
鹿塵警惕地走到了顏小敘的麵前。
顏小敘眯起的海藍色眼睛中含著一道銳光,和一種難以描述的神情,就像看見了久違的朋友。一點火焰在他的眸子裏燃燒,燒熱了衰老之身的血。
“你為什麽要學習槍術呢?”
鹿塵看著他的槍說,“我還不夠厲害,可是我有我想要保護的人。”
“因為守護麽?”顏小敘抓起了腳下的槍,“孩子,你很像子鳶,子鳶以前跟我學刀的時候,也是這麽的執拗,而且你們越來越像了。”
“你願意教我槍術了麽?我可以學那種槍術的,對不對?我一定可以的!”鹿塵的神色急切。
顏小敘沒有立刻回答。
他直直地站在那裏,以自己的腳跟為軸,槍鋒指地旋轉,一個徑圍丈餘的完美的圓被他畫在地上。
顏小敘踏一步,走進了圈子,“這是槍之圓,孩子,走進來。”
鹿塵輕輕地踏入,和顏小敘相對。
“一個夜晚也許不夠使你和我一樣強大,不過作為龍淵的唯一的主人,你至少應該看一次真正的極烈之槍的槍術。那是槍術中的皇帝,隻有霸氣的一擊。”
顏小敘緩緩地把槍杆壓在肩上,“看好了!”
顏小敘右拳勾在心髒前,對鹿塵用了最古老的禮節。
“我會看仔細的!”鹿塵大吼一聲。
一老一少在肅殺的氣氛中彼此退開,同樣製式的兩柄長槍在冷月微風中同時發出一聲清利的鳴響。
大漠蒼顏浮沉流沙 第二十四幕 出槍解圍
琉璃島城郊,龍泉錫軍營。
營寨的戒備森嚴,槍鋒的冷光從木城樓上投射下來,間或有士兵虛引弓弦的嘭嘭聲。三三五五的人聚在遠處眺望,卻不敢接近。
琉璃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