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節
敗被傷的武士,可是他突發奇想的想要眼前這個南夏國的武士活下去。
易水寒直視著瀧罹,他在等待,等待著碧池國國主瀧罹的一聲令下,然後數十個武士拔刀刺向他,瞬間碎屍萬段。他不害怕,從他決定要獨自刺殺瀧罹的時候他就忘記了什麽叫做恐懼。隻是他不甘心,他答應過夏無桀要帶著瀧罹的首級回去的,如果不是因為失誤一刀下去斬錯了人,估計現在他已經成功的帶著瀧罹的首級光榮返回南夏國的船隊了。
那一刀斬落的人頭不是瀧罹的,這個碧池國國主很是精明,他獨自靠著牆打盹,讓他的侍衛睡在他的床上。易水寒想想忍不住笑起來,堂堂碧池國國主不過也是多慮怕死的人。
“你很勇敢,”瀧罹揮了揮手讓擋在他麵前的武士們散向兩邊,騰出一條路來。他討厭有人擋住他欣賞獵物的視線,他的聲音很低很淡,聽不出他的情緒,“我聽說南夏國的武士都很勇敢,比他們的國主夏無桀勇敢一千一萬倍。我的謀士們也跟我說,在這個天下裏,南夏國的武士們要比大秦的刺客們可怕許多倍,我可以不防備大秦的刺客但是要防備南夏國武士組成的敢死隊。因為你們可以為了達到目的,不惜變成魔鬼一樣可怕的人。”
“現在我很敬佩你,希望你活下去,”瀧罹頓了頓說,“如果你選擇效忠我的話,那樣你的槍頭不會再指著我,我也可以放下防備你的心來,這樣對你對我來說,都是不錯的交易。”
易水寒冷笑了一聲,他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對不起,我的父親和母親從小教導我,不能向敵人低頭,那樣等於用自己的舌頭,舔敵人的腳。我不會答應你任何條件,砍下我的頭吧,在我還活著的時候,如果你樂意也可以將我碎屍萬段。”
“我很欣賞你的勇氣,”瀧罹說,“這是我的武士們所沒有的,我讓你活著效忠我不是在羞辱你,我隻是希望和這個天下的英雄為盟,在我的眼裏你是個英雄,不怕死的英雄,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麽?”
“易水寒,”易水寒輕蔑地掃視著碧池國的武士們,他們一個個麵色尷尬,“寒雪的寒。”
“你的父親是易輒麽?”瀧罹看著站得筆直的易水寒,“我聽過你父親的名字,他有一個很好的兒子,跟他一樣出色,不,甚至比他還要出色。”
“那當然,”易水寒自豪地說,“我父親曾和是個南夏的武士聯合刺殺了你們引以為榮的碧池之弓的大元帥瀧澤,也就是你的叔父。”
“所以說我很感激你的父親,”瀧罹說,“如果我的叔父還在的話,我是不可能成為碧池國的國主的。但是我又很畏懼你的父親,還有你們,因為你們像魔鬼一樣,有野心的魔鬼。你們南夏國的武士在魔鬼的帶領下讓很多人失去了他們的親人孩子還有家園。”
易水寒愣了愣,可是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是魔鬼一樣的東西?”
“對,你們是魔鬼,”瀧罹站了起來指著易水寒說,“你們一個個都是魔鬼一樣可怕的東西,但是我能懂你們,以前有一個南夏國的將軍歸隱在我們碧池的小島上,我那個時候還不是碧池的國君,所以我經常帶著我的謀士們去拜訪他,聽他講你們的故事。他說每個人在生下來的時候都是善良的人,而不是生來的魔鬼,他還說你們的國主夏無桀也曾是個善良的孩子,因為一些理由,變成了魔鬼一樣可怕的有野心的帝王,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魔鬼,在這場本來就可以避免的戰爭裏,我們在這場戰爭裏所要想的就隻有殺人而已,殺了別人自己活下去,夥伴的血會然我們感到孤獨傷悲,而敵人的血總是為我們洗去這些該死可笑的孤獨和傷悲。對了,忘記告訴你了,那個跟我講你們故事的南夏人,名字叫做韓傑,很好聽的名字。”
“韓傑?!”易水寒失聲地叫了出來。
“可惜他死了,”瀧罹說,“在你們南夏國向我們宣戰的時候,所有居住在碧池國的南夏人都被碧池國的邦民們圍殺了,他們的死不是我們造成的,是你們這些魔鬼,是你們殺了他們,他們原本可以很幸福安康地生活在他們想要生活的地方。”
“而這一切,”瀧罹又說,“都是因為你們的野心。如果沒有野心你們的武士們就不會死那麽多,若果沒有野心,這場戰爭就可以避免,我們兩個國家仍舊可以是關係很好的鄰國。而我們的邦民們,也都會很幸福地生活在我們的國度裏,衣食無憂。”
易水寒笑了起來,笑聲格外得讓人心寒。
“我們的野心?”他說,“可笑,真的是太可笑了,你們永遠也不會懂的,是這個時代,把每個人都推上了本不屬於他們的路,而我們所做的,是要改變這個時代。為了這個目的我們可以犧牲一切,可以變成我們自己都厭惡的魔鬼,我們可以流血死去,但是我們絕對不會後悔的哭泣。那樣子隻能是被這個時代玩弄的傀儡弱者,真正強大的人,是可以為了信念犧牲一切的人。”
易水寒說完後覺得心裏分外的舒暢,從來沒有這麽舒暢過,他終於找到了嘲笑碧池國國主瀧罹的理由,他本以為斷了胳膊失血過多就快要昏死過去的自己已經不會再有機會嘲笑愚弄這個一國之主了,但是現在他找到了。碧池國的國主瀧罹不過也是個貪生怕死被這個時代玩弄的傀儡弱者而已,他要用最犀利最狠毒的語言來打擊這個一國之主,他不在乎自己會被暴怒的瀧罹碎屍萬段,他隻是希望在死之前,狠狠地羞辱這個膽小的弱者。
現在他就要死了,他隻想給自己一個完美的結局,可是並不是結束,他的夥伴們會在遙遠的地方哀悼他,會為他舉行盛大的儀式來惋惜他,他們的信念不會因為他一個人的結局而結束,他的夥伴們會踩著他的屍體和腳步繼續為了信念走下去,哪怕是變成魔鬼一樣令人厭惡的東西。
“為了信念犧牲一切麽?”瀧罹喃喃地說,“為了信念而犧牲一切啊……很好,易水寒,你讓我想起一個人來,他的名字叫做瀧熾,我最心愛的長子,他本可以成為我之後碧池國的主人,可是他也為了他的信念,跟著他的老師離開了碧池,不知道去了哪裏。有時候我這個做父親的很思念他,也很羨慕他,天大地大他想去哪就去哪,他想愛誰就愛誰。敢愛敢恨,不像我,是個不勇敢的人。可是我又很想嘲笑他,嘲笑你們這樣的人,為了信念犧牲一切,你們從來不感到孤獨麽?你們就沒有一種被舍棄的感覺麽?”
“想反過來嘲笑我麽?”易水寒實在是撐不下去了,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甲板上,海風吹過他的麵頰,將他沾滿血跡的頭發吹得幹巴巴的,“看來你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軟弱的人,自以為高高在上,可是你終究是個軟弱的人。你的心永遠也不可能勇敢堅強起來,所以說你注定隻能是一個中庸的人,然後死去,老死或者被人殺死,這就是你的結局。可是我們不一樣,我們有信念有信心改變這個時代,我們從不畏懼孤獨。我們有欲望有野心,這個世界是屬於我們的,曆史會記住我們的名字,會記住我們的聲音,幾百幾千年以後還是會有人傷感地追悼我們。”
“我原本也有過和你們一樣的信念,”瀧罹忽然說,“但隻是有過,我知道要堅持信念就必須在踏上戰場之前失去一切,而且也不能後退,要麽死去要麽被人恥笑地活下來,就算命丟掉了也要勇敢地麵對死亡。我做不到,我畏懼了。”
易水寒緊緊地盯著瀧罹,覺得這個男人內心裏是滿滿的孤獨,可是瀧罹在他的視野裏逐漸的模糊起來,他覺得瀧罹隻是個膽小貪生怕死的幼小野獸,可是他看著瀧罹逐漸模糊的身影,忽然間覺得那身影是那麽的偉大,恍惚間他又看到瀧罹殘酷高傲而又孤單的臉。他合上眼,又努力睜開。瀧罹孤傲地盤踞在他的寶座上,像是個受傷的老虎。
“所以說,”易水寒說,“你不算是個英雄。”
這一刻他所能想到的和說出來的,也就隻有這麽一句話了。碧池國的將軍武士們都沉默著,他們放下了指著易水寒的刀,因為國主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放過易水寒。此刻所有的人看著這個毅力極強的南夏國武士,仿佛看見了孤獨而倔強的漠北蒼狼。他們想起那個煙江的赤那神來,那個總是騎著巨狼審判命運的神。
“隻要你能離開這裏回到你的夥伴們身邊,”瀧罹說,“我就放過你準許你活下去,從現在開始,你有兩柱香的時間,等天黑下來,我們就要離開這艘船了,因為它被你放火燒得就要沉了,哎我說你是不是後悔了你放火燒船的舉動了呢。”
易水寒嗤笑了一聲,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
黃昏裏一片寂靜,碧池國的武士們看著這個斷臂的男人,在心裏為他祈禱著。
“像我們這樣堅持信念的人,從來不會舍棄同伴讓同伴孤獨死去的。”一個健壯的武士忽然從角落裏站了出來,他脫去碧池國水手士兵的著裝露出一襲黑色緊身勁裝來,武士的動作很敏捷,幾個移步便護在了易水寒麵前。他當著眾人的麵背起因為咳嗽說不出話來的易水寒,另一隻手拿起易水寒的長槍。
“你們真的是魔鬼一樣的人,無孔不入”瀧罹說,“看來我是不能放你們離開了,不然我會後悔的,可是我既然答應了要他活下去,那麽你就帶他走吧,可是,你要留下你的姓名。”
“大秦帝國宮廷**軍十二金吾衛之首,”武士舉起易水寒的長槍,“顏小敘,參上!”
“有句話我要留下,”離開前武士轉身對坐在黃金座上**的瀧罹說,“凡是阻擋我們前進企圖玷汙我們信念的人,那麽我們向你們宣戰,不死不休!”
碧池國的武士們看看離開的顏小敘和易水寒,又看看端坐在黃金座上的國主,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們想說些什麽又不敢開口,害怕國主會降罪於自己。
“真是魔鬼一樣的東西啊。”過了很久,瀧罹望著武士消失的地方,喃喃地說,“大秦也摻合進來了,看來天下真的不會太平了,十年前啟示之君的預言,看來的確實現了。”
大漠蒼顏?黑月之潮 第二十九幕 紋花刺客
按照煙江紀年這一年是木曜年,總是大雨滂沱的一年。蘇弛站在煙江都城的城牆上眺望遠處煙雨裏的世界,很蒼茫也很模糊。他抖抖肩戴正了鬥笠,然後理了理濕漉漉的蓑衣。最近的天氣格外得怪,祭司們交頭接嚷地議論說是赤那神發怒了,命令水神一直不停地跳動著降水的舞步。更多的人私下裏說,這是赤那神在發泄著他的不滿,不滿意煙江王蘇滬立蘇澤夜為煙江的世子。
十三年前有場同樣持續好幾天的大雨,那一年煙江王蘇滬迎娶牧民的女兒卡瑞娜做他的王妃,赤那神是反對的,於是降下大雨來懲罰煙江王,而煙江王的臣民們也隨之被懲罰。那場瓢潑的大雨接連不斷地衝擊著煙江的土地,洪災泛濫,像是末日。
可是蘇弛從來不相信什麽神鬼末日,那些不是人的東西蘇弛從來沒有見過,所以蘇弛想他們一定是不存在的,人們把它們當做信仰,隻是在心裏畏懼時寄托信念的一種東西而已。可是現在蘇弛同意祭司們的看法,因為他反對那個叫做蘇澤夜的孩子自己的侄子成為煙江的世子,他覺得把先輩們好幾百年建立起來的部落交給那個孩子是不妥的,因為孩子很懦弱,生來就不知道什麽是他該做的。蘇弛不允許有人把自己家族百年來的基業給斷送了,所以他找來許多人到處謠傳赤那神不允許蘇澤夜成為世子的話。
“大汗王做得很快,”白風塵站在蘇弛的身後,也是一身南疆漁翁們的打扮著裝,“這是我沒有想到的,饕餮血侯已經在大秦的祭司葉勳的帶領下離開煙江了,現在煙江王蘇滬是個空有權力的人,整個都城裏的邦民都在誠惶誠恐地議論著這件事,他們害怕赤那神將災難帶給煙江,可是他們同時也害怕煙江王會像十三年前那樣,把反對他的人一個個都送到赤那神身邊,這群愚昧的人很可笑啊。”
蘇弛看著遙遠的渾濁天空,默不作聲。
“大汗王是在想如果赤那神真的存在的話,”白風塵上前一步伸出手接著從天而墜的雨花,“那麽他或許會停下這場雨吧?雖說是懦弱的孩子,可是骨子裏流著的,是蘇家的血液對吧?而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離開這個世界卻不吭不哭的,不是真的懦弱對吧?大汗王,你的心在猶豫了,那麽大秦的皇帝是不會繼續支持你的。”
“沒有那麽想啊,”蘇弛繞開話題說,“沒有那麽想的,我隻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夠君臨這個天下,那麽這個天下到處都是戰爭的硝煙吧?想要再聽見這雨聲,可是很不容易了。那一天我希望它很遙遠,可是我又希望它快一點到來,你聽聽這雨聲,是不是心裏麵感到格外的惶恐?惶恐的像是草在瘋長。”
白風塵轉過身看著滿目愁傷的蘇弛,煙江的大汗王,煙江王蘇滬的弟弟。真是虎一般的人,可是這隻老虎在他不該惆悵的時候惆悵了,於是白風塵也跟著惆悵起來,最後兩個人都在他們不該惆悵的時候惆悵了,“不過即便是大秦的皇帝不支持你,我們紋花的刺客,也會毫不猶豫地支持你,為了與你的約定,我們甘願與這個世界為敵。”
“能給個理由麽?”蘇弛看著白風塵渾濁的眼,這麽問。
“理由是沒有理由,”白風塵避開蘇弛咄咄的目光,“我們刺客不像你們,總是權謀這個權謀那個,到最後變來變去不知道偏離到那個地方去,凡是我們認定的決定的,我們便會一直堅持下去。我期待看到你許諾的那個時代,我希望在我活著的時候,看到那一天。”
蘇弛不知道白風塵究竟是怎樣的人,他從白風塵的眼裏看不出任何東西,他隻知道那雙眼是曆經了無數風霜雕刻出來的,像是尋找獵物的漠北蒼狼,沒有一絲感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