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閆傑也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就在那天晚上他威脅我要殺了何翊飛時,也不曾提到。
除了通話記錄,就是盛閆傑的影像資料。照片上是航站樓的停車場,按照標示。我看到在何翊飛出航站樓之前,盛閆傑就站在他事先安排好的接機轎車旁邊。
根據影像記錄,他在轎車旁停留了一會兒。見沒見到何翊飛卻沒有影像。
而且停車場的出入記錄都拍到了盛閆傑的轎車進入和離開。根據那個時間,盛閆傑至少在航站樓停車場停留了半小時。
他到停車場去做什麽?不是出差,到機場去做什麽?我顫抖著手,越來越不敢想下去。
霍榮聶看著我的臉色越來越白,沉著聲音道,“看到了嗎?”
我慘白著臉,顫微微地問霍榮聶,“這是什麽?”
“何翊飛出事前跟他通過電話,他們很有可能約定了在機場碰麵,盛閆傑一直在何翊飛的車子旁邊,然後何翊飛就出了車禍。”
“那能說明什麽?”我在發抖。
“事故現場檢測報告已經出來了,確定何翊飛的車刹車片被人動了手腳!”霍榮聶滿麵怒火的盯著我,“你覺得這說明什麽?這還能說明什麽?”
“不會的,不會是盛閆傑~他跟何翊飛又沒有什麽~”我的上下牙齒開始打架,就像凍僵了一樣。
“沒有什麽?!”霍榮聶抓住我的手腕,不讓我的眼神躲避他,“夏諾,你真以為他跟何翊飛沒有什麽?!你剛剛決定要嫁給何翊飛,他就出了事,你真的沒有懷疑?還是事到如今,你還想騙自己,還想替他隱瞞?”
“沒有,我沒想隱瞞什麽~”我語無倫次的說著,腦袋裏已經亂成一團,“我不知道,我~”
“何翊飛起飛前告訴我資料拿到了,那個女人就在你身邊,還說我會嚇一跳。車禍後,那資料就不翼而飛了,你說這是為什麽?”霍榮聶接著質問我。
我別開頭,不看他的眼睛,囁嚅著,“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為了韓亦瀟!因為盛閆傑知道那個女人是韓亦瀟,他要隱瞞這個事實!所以,何翊飛才會出事!你真的猜不到嗎?還是你根本沒勇氣去麵對?!”霍榮聶低吼著,像發怒的獅子。
我開始劇烈的哆嗦,我想假裝沒聽到他說的話,我想逃避。可那些話就像魔咒一樣,一遍遍在我心頭回響。
然後慘烈的車禍現場,何翊飛流血的臉,還有那黑乎乎的粘稠的夢開始不斷自腦海中湧現。還有劉老二要掐死我時,那血紅的眼睛。盛閆傑說別怕,不是她,不是韓亦瀟。
這一切匯成一道詭異血腥又混亂的圖像,在我腦海中飛速的翻放著,旋轉著,讓我眩暈,讓我惡心。
我終於忍不住了,起身衝進洗手間,開始瘋了一樣的嘔吐。
這一定是個夢,盛閆傑是因為虧欠韓亦瀟才對她那麽好,他不會為了她去害何翊飛的,他不會的,他~眼淚還是湧出眼眶,我沒辦法再欺騙自己,而是不斷喃喃反問著,“他真的不會嗎?真的不會嗎?”
鏡子中的我自己似乎化身成了一隻蒼白的鬼,我瘋狂地尖叫著,大力拍打著鏡麵,一下又一下,將那鏡中的自己拍得粉碎,我在碎掉的玻璃中映出無數張絕望的臉~
“啊~”我緊緊捂住眼睛,任手上的鮮血抹了滿臉,血紅而又恐怖。
我把自己的心給了魔鬼,我該怎麽辦?
破碎的鏡子,刺破了我的雙手,我卻感覺不到疼。所有的恐怖成為現實,我竟隻能無力地哭。
我不知道他對我到底是不是愛,如果是愛,那麽為什麽他所有的寬容都給了韓亦瀟。在韓亦瀟處心積慮的想要害死我的時候,他還在為她掩護。
在韓亦瀟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他卻用一種讓我無法言說的壓力,迫使我拿出自己的腎髒。在死亡麵前,他把所有的寬容都給了她,給我的隻有承受。
就算他對我的是愛,對韓亦瀟的是愧疚,那這份愛是否太過沉重。
我緊緊捂著臉,失聲痛哭,眼淚混著手上的血水從指縫滴落。
我真可悲!已經到這個時候,卻還在想著他的愛?!何翊飛躺在床上,生死不明!難道就因為他對我好,就因為跟我扯上了關係,盛閆傑就要毀滅他?
難道就因為他可能會威脅到韓亦瀟,他就要被害死?!
盛閆傑終究是沒有心的惡魔,而我居然一直活在自己編織的關於愛的夢境中,醒來之後的錐心之痛,竟如此殘酷。
疼痛的已經不是心,我感覺全身都在痙攣,疼痛讓我無法再支撐,隻能撐著桌子緩緩蹲下,緊緊按壓著自己的心髒,仿佛它就要爆掉。
霍榮聶拉開門,像隻發狂的野獸,將我拖出洗手間,“哭有什麽用?!你就這麽認了嗎?!”
我蜷縮著身子,將自己抱成一團,頭緊緊抵著自己的膝蓋,不敢看他,我不想麵對這樣的事實。何翊飛我對不起你,如果有機會,我真的願意用自己去換他。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我終於在自己的掙紮中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沉沉睡去。
醒來時,我已經不知是黑夜還是白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濕濕的汗跡記錄著夢境的可怕,我已不願回想。
我依然保持著睡前的姿式,身上搭了毛毯,霍榮聶已經不在了。
我眨著眼睛,聽到開門的聲音,卻不想抬頭。我聽著那粗重的呼吸聲,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盛閆傑從背後將我緊緊圈住,似乎怕我逃脫一般摟緊緊的,“夏諾,回家吧~”
他的每一點觸碰,都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我開始尖叫,掙紮,轉身在他身上撕打著,“你別碰我,不要碰我,你滾,滾開~”
盛閆傑卻一直不肯鬆開手,緊緊禁錮著我,仿佛要將我揉進身體般緊,他聲音沙啞地回響在我的耳邊,“夏諾,是我,是我~”
我感覺自己的骨頭跟他的骨頭生硬的摩擦著,硌得我生疼,可是相比這種緊箍的疼痛,他的氣息才更讓我恐懼。這個懷抱才更讓我恐懼。
他的手上沾著何翊飛的血,我的所有感官都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另我作嘔。我開始劇烈的咳嗽,一直到無法喘氣,盛閆傑才終於鬆開手,我開始強烈的嘔吐。
盛閆傑站在我身邊,痛苦的神色中帶著不知所措,“你真的要陪著他死?”
我咬著下唇,壓不下心底的酸澀,我緩緩抬起頭來,冷冷的瞪著他,“我要陪著他,我不會讓他死~”
“他永遠不醒,你也要陪他?”盛閆傑的聲音很輕。
“你以為沒有他,我就會留在你身邊?”我繼續道,“盛閆傑,如果何翊飛死了,我會殺了你,然後陪他去死,我們會去最純潔的地方,你肮髒的靈魂永遠不配抵達的地方。”
盛閆傑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抹錯愕,隨即便是如風暴般的憤怒,“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挑眉,無懼地看著他,“你的手上沾了他的血,你會有報應的!”
盛閆傑皺起眉頭,“你覺得我動了他?!”
“你想否認嗎?”我冷冷地勾唇。
他突然笑了,噬血的微笑,像惡夢一樣在我眼中綻放,然後他一字一頓緩緩告訴我,“沒錯,如果你這麽認為,我承認。可他卻是因你而死,你要嫁給他,才會害死他!所以,不止我,你的手上也沾了血,你沒資格跟他一起,你隻能跟滿手血腥的我一起下地獄!”
“啊~”我開始瘋狂的嘶吼,瘋了一般向他撲上去,我撕扯他,咬他,然後,他隻是靜靜站著,靜靜看著我的瘋狂。
下一瞬,我看到他緩緩抬起頭,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漆黑的房間,緊閉的窗簾,沒有一絲光亮。我睜著眼睛和閉著眼睛沒什麽差別。我稍稍活動了一下手指。酸疼便襲滿全身,我還活著,卻不想動。
很快,我便發現了房間裏另一個氣息的存在。他沉默著,像黑暗中伺機而動的野獸,隻灼灼盯著我,並沒有任何動作。
他知道我醒了,我聽到他重重的一聲歎息。
“盛閆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沒有回頭,隻是幽幽地質問著,“他對你構不成任何威脅,我隻是想擺脫你,他有什麽錯?”涼涼的淚滑過臉頰,迅速地沒入床單。
“霍榮聶說的?”他陰鬱地反問。
“我看到了,你去了機場,你動了他的車,你無法逃避,無法否認!”我坐起身來,在黑暗中望向他。
盛閆傑與周圍的黑暗融成一體,深遂的眼中籠著血紅的風暴,憤怒中又寫滿悲涼與無奈,“你可以相信任何人,卻不能相信我!我也不在乎了,我承認。我就是想讓他死,讓你愧疚,讓你痛不欲生,讓你永遠無法離開我!”
我涼涼一笑,“你還忘了一點,你還想保護韓亦瀟,何翊飛那份影像資料是你拿了。”
盛閆傑“呼”地起身,欺身到我麵前,死死掐住我的下頜,“在你心裏,我就是如此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