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終章
你與他之間, 必須要有所取捨!
可是如何取捨?
許南風尚不知他這一刀一劍所傷的人正是自己,倘若今日自己死在了他的手中,便是正好中了白舒歌的詭計,但要自己真的拿命相拼, 又是萬萬做不到的。& {}
南風,你說我該怎麼辦?
然而君疏月的煎熬和痛苦無法讓許南風感同身受, 他如今只是那株畢羅花的一部分, 所以在許南風的眼中,他所殺的人也不是君疏月, 他無需有一絲一毫的留情。
你們有多相愛, 此刻便會相殺得有多慘烈。這一戰當真是曠世絕倫。
「滄皇陛下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你現實為了自己的愛將耗損心力,一路上又用內力壓制這血劍的魔性, 換做一般人恐怕早已油盡燈枯。」
白舒歌在那些妖藤的保護之下,一邊閃躲一邊出言調笑許南風:「可惜你就算神力加身也不可能贏過我。」
許南風一直不言不語就是不想自己的思緒被白舒歌帶走,因為從他走進這密室之後就一直有種異樣的感覺。他覺得好像君疏月就被白舒歌藏在這皇陵深處的某個地方,但是那種氣息太不穩定了, 他無法靜下心來感受君疏月的所在。
「滄皇陛下還在尋找君疏月吧。你殺了我自然就能見到他。」
白舒歌話音剛落,只見許南風驀地騰空而起, 手中血劍被金色的龍氣映照的光華奪目,那柄劍原本劣性難馴, 若無四方城祭司為其開鋒,根本無人可以駕馭,沒想到許南風竟能以龍氣駕馭這柄劍, 這倒是讓白舒歌沒有想到的。
那劍身之上血光大盛,一時之間周圍的妖藤都像是被那血光所震懾,發出了凄厲的聲音,許南風握著那劍飛身而來,彷彿人與劍光已然融為一體,他周身怕白袍飛揚,劍光映紅了他的面孔和雙瞳,但此刻他並不像是入魔的妖邪,而像是天地混沌之初,父神投入人間的第一顆火種。
足以洗滌世間所有的罪孽和邪惡,讓這黑暗無光的混沌再現光明。
「這是……」
在那股澎湃的劍氣逼近他時,那原本擋在他身體周圍的畢羅花藤一瞬之間盡數散開,白舒歌整個人都暴露在了那劍光之中,他望著許南風那雙在火光灼燒中卻異常冷靜的雙眼,忽然之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輸了。
但是我輸了,你也未贏。
那劍光一瞬洞穿白舒歌的身體,劍氣霎時間湧入他的四肢百骸之中,那摧心裂膽之痛讓白舒歌的臉色微微一變,但是他很快又露出一個瘋狂的笑容。
他伸出手緊緊抓住那柄血劍,像是唯恐那劍刺得不夠深一樣:「滄皇陛下,你知道你自己殺的是誰嗎?」
許南風雙眸微沉,忽然將那劍從他胸口之中抽了出來。
「阿疏在哪裡。」
白舒歌的身體失去了支撐,從半空之中向下墜落,許南風飛身追上,將他抓住:「阿疏在哪裡!」
「你還不懂嗎?」白舒歌的身體已然從傷口處迅速地開始潰爛。這個原本就不屬於他的身體終於已經撐到了極限。而他也終於累了,不想再繼續逃避下去。
千世萬世的輪迴也遇不到他想見的那個人,他完成了這最後一件事,便可以真真正正離開了。
「這株畢羅花早已將他吞噬了。許南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君疏月這個人了!」
「你胡說!」
我分明能夠感覺得到他,他就在這裡,他明明就在這裡!
「他已經死了。」
白舒歌撐著擠出最後一絲笑容,他看到許南風的雙眸因為絕望和憤怒已經失去了冷靜。
其實他早就失去冷靜了吧。他只是一直在強撐,一直在偽裝,他心上的那根弦早已將斷未斷,而自己要做的就是讓他徹底崩潰。
「他沒有死!」
他沒有死——!
南風!!
許南風舉起那血光凜冽的劍,猛地刺向那株已然奄奄一息的畢羅花。
白舒歌的眼中驟然掠過一絲狂喜,但是就在那剎那間,他眼中最後的光也寂滅了。
等著他的會是永世的沉寂。但是他知道他給這個世界留下了最後的瘋狂。
許南風,我的噩夢已經結束了,而你的才剛剛開始。
不,並沒有。
白舒歌的身形在許南風身後化作了一片塵埃散去,所以他並沒有看到那劍鋒根本沒有真正刺入進去。
因為許南風已經從白舒歌的種種反應中知道了答案。
「阿疏……」
是你對不對?
許南風握劍的手驀然一松,那雙原本冷酷決絕的雙眼驟然溫柔起來。
不,不要靠近我!
縈繞在許南風周身的龍氣慢慢散去,而被龍氣所壓制的畢羅花瞬間恢復了自由,它們本能地朝著許南風聚攏而來。
離開——!快點離開這裡!
我控制不住它們,快走,我求你,快走!
君疏月絕望的嘶喊也並未讓許南風後退半步,那些妖藤就像是饑渴的野獸一般瘋狂湧向許南風。
方才你一定很痛吧?
那黑色的藤蔓從許南風的胸口處猛地貫穿而入,他的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卻始終未變,一如從前那樣溫柔而堅定。
「南風……」
阿疏,我在這裡。
許南風撐著最後的力氣向君疏月伸出了手,那一刻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冬天。他在漫天風雪中找到了他,向他伸出了手。
你永遠不會失去我的。
許南風曾經如此堅定地告訴過他。
君疏月望著那近在咫尺的明媚笑容,彷彿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南風,你等我。
好。
一直在一旁靜視著這一切的北辰襄忽然感覺到了腳下傳來異樣的震動,他看到一束白光從君疏月的身體之中貫穿而出,那股力量灼熱得驚人,像是要將此間的一切都化作烏有。
那便是……天絕劍嗎?
你喚出了天絕劍,自己也必會灰飛煙滅!
君疏月的身形隨著那白色的劍光一起呼嘯著沖霄而上,劍鳴之聲刺痛了北辰襄的雙耳,他的視線被一片純粹的白色所佔據,眼前的一切都將歸於虛無。
所有因為幻象而帶來的痛楚都隨著此處的崩毀而消失,他低頭看著自己懷中所抱之物,那裡根本一無所有。
皇叔……
陛下,我一直都在這裡。
那萬物寂滅的虛空中,他突然感覺到周身一片溫暖,讓他想起了那個春日裡花樹下的懷抱。
皇叔,你原諒我了嗎?
我從未有一刻恨過你。
那麼,還能再見嗎?
一滴滾燙的淚水從北辰襄的眼眶中滾落下來。一陣風輕輕拂過他的臉,讓那滴淚散在了風裡……
永光元年,滄皇聶錚登基的第七個月,北滄帝都瀾城以北突生異象,有人在千里之外看到有映照天穹的白光沖入雲霄,將整片夜空照亮如白晝,而那一夜后,整片聶氏皇陵猶如憑空消失一般,而那皇陵之上,一棵參天巨樹拔地而起,那巨木之上開滿了如雲霞般絢爛的紫花,漫天的星輝照耀著那棵無名的古樹,沒有人知曉它的秘密,亦沒有人知道它從何處而來,只是每年春歸之時,滿樹芳菲,馨香百里。
(尾聲)
永光二年春,滄皇聶錚已在寢宮之中沉睡了將近半年。半年前那場發生在聶氏皇陵的□□至今無人敢提,這成了北滄歷史上一個無法解開的謎團。
除了君疏月以外,沒有人知道那夜沖霄的劍光從何而來,亦沒有人知道聶錚陷入沉睡的真正原因。
那日君疏月祭出了天絕劍后,本是要與許南風一同赴死,卻不想那日許南風在炎洞之內得到的畢羅花種卻逆轉了生死。
但是許南風也因此陷入了漫長的沉睡,因為那顆花種本是被他供養於心血之中,他將這花種取出,也等於是剖出了自己心,就算勉強保住一命也已經耗損了太多的元氣。那一戰後,聶氏皇陵中的畢羅花如獲新生,重新生出地面,在這滄州大地上第一次上繁花盛開。
許南風在世之時就已經立下了遺詔,雖一朝兩帝之事放眼整個滄州都是不曾有過的奇聞,但滄皇遺詔一出,又有柳家和諸位重臣的鼎力支持,就算有人反對君疏月這個異姓君王,最後也還是不得不妥協。
北滄經歷了兩番動亂,國力已受大損,而鄰國東玥更是在北辰襄失蹤之後陷入了一片群龍無首的亂局之中,反而是一隻隔岸觀火的乾州趁著兩國大亂,大肆對外擴張,僅僅半年的時間便吞併了臨近不少附屬於北滄和東玥的小國。
許南風曾說這乾州皇帝將來會是一個棘手的對手,看來他所言果然不虛。
眼下春日又至,許南風的寢宮之外早已是一片繁花似錦,鬱郁芳菲,只是那沉睡的人卻依舊沒有轉醒的跡象。
沈秋說他的身體正在恢復,只是究竟要恢復到幾時是誰也說不準的。
那便等吧。
當初自己在千重山底也曾這樣昏睡過,想來當初他守著自己的時候也是這般心情。不知何日醒來,便一刻都不敢離開,想著也許過了今日,明天便能盼到他睜開雙眼,這樣抱著不可期的希望一日日枯等下去,等到這顆心平靜地接受也許他會一直沉睡不醒這個事實。
不過那又如何呢,只要他還有呼吸,只要還能聽到心跳,他便是一直睡著也無妨。
「前幾日,我去替你挑了個繼承人。你想把這爛攤子丟到我手裡可沒那麼容易。」
照顧許南風的事君疏月從不假他人之手,似乎與這人待久了,連這獨佔的**都學的與他一模一樣。君疏月替他擦完了身子,收拾好了一切便坐在床邊與他說話。
他的呼吸始終是淺淺的,不仔細聽就像會錯過一樣。從前君疏月總是嫌他話多,如今他倒是安靜了,自己反而說個不停。
從朝政到後宮之事,無一不說的仔仔細細,怕是像錯漏了什麼。
也許他只是怕如果連自己都不說,這世間就太過清凈了。
「那孩子如今才六歲大,柳庭風說怎麼都得到歷練個幾年才能讓他登基。我知道他不過是想拖住我,怕我哪日煩了丟下你一走了之。」
君疏月說著說著,那聲音便化作了一聲嘆息。窗外暮色將近,夕陽的餘光落進窗檯,將許南風那張病得蒼白的臉照出了幾分光彩。
「快點醒過來吧。」
不然我當真不要你了。
我會一個人去你說過的那個天涯海角,你不守承諾,我便不要你了。
君疏月許是終於說累了,趴在許南風的肩上靜靜聽著他胸膛里微薄的心跳聲。那聲音已是這天地間唯一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的聲音。
這時,一片風聲掠過君疏月的背,一樹的落紅像是春日的細雨一般從窗外飄落進來,君疏月方要抬頭向外看去,這時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面頰上有一陣溫熱的氣息拂過。
他微微一怔,慌忙轉頭看去。
那一眼,便是一生一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半年來一直陪伴的小夥伴=3= 這是我第一篇寫的爆肝的長篇原創,雖然寫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但是總算完結了,阿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