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聶王之墓
“小公子這毒,老夫恐怕是無能為力。”
隨行的大夫在替君疏月診脈之後,萬般無奈地對玉飛塵坦言道:“眼下公子的脈象十分怪異,似弱非弱,似強非強,時急時緩又乍冷忽熱,你看他這手臂,黑氣正由手臂朝著心脈湧去,老夫用了金針刺穴也隻能延緩毒性的蔓延,若這黑氣聚攏到了胸口,恐怕就回天無力了。”
“連你都未曾見過這毒?”
此刻君疏月身上的畢羅花紋已漸次浮現,在他白玉一般的身子上繁複纏繞,尤其是臨近胸口黑氣聚攏的地方,那花紋更是豔麗非常。那大夫乃是宮中國手,就算比不上醫聖曲靈溪,但也絕非平庸之輩,連他都下了如此診斷,足可見這毒何等凶猛。
“他體內的陽氣恐怕是我的內力所致,我會想辦法將那內力化去。”玉飛塵神情焦躁地在房中來回踱步:“可是這毒從何而來,之前他毫無異樣,難道一直在強忍?”
細細想來以君疏月的性子,說他一直在強撐玉飛塵也是信的。怪隻怪自己太大意,竟一直到今時今日才發現。
“你既束手無策,還留在這裏做什麽,滾出去!”
那大夫被玉飛塵這一吼,嚇得慌忙收拾了藥箱退了出去。這時君疏月在昏迷中沉吟了一聲,玉飛塵緊張地握住他的手,此時君疏月的手就像大夫說的那般,冷得猶如寒冰一般,指尖上連一絲血色也沒有,而玉飛塵又怕自己的真氣令他更加痛苦,隻好用兩隻手緊緊攏著給他取暖。
空有一身絕世武功卻隻能看著心愛之人在眼前受苦,這種滋味真真是讓玉飛塵猶如烈火焚心一般。
“你究竟中了什麽毒?你說出來,我便是把這乾州翻過來也給你找到解藥。”
君疏月目光迷茫地看著玉飛塵,雙唇顫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玉飛塵見他這般痛苦,一時之間也是手足無措,真恨不得能替他受這些苦,可惜如今他連君疏月所中何毒都不知曉。
想到這裏,玉飛塵腦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
這些日子君疏月一直都與許南風在一起,許南風定然知曉他的病情。隻是此刻許南風又身在何處?
任由玉飛塵布下的網如何嚴密,但這天下間至少有一個地方是他絕無法踏足的。那就是北滄王的陵寢,聶衡的長眠之地。
這座深埋在地下長達二十年的地宮自聶衡登基之日便開始動工修建,耗時近二十年方才完成。聶王遇刺之後,他的首級下落不明,唯有一具無首之身被安葬於此。按照聶家祖製,宮中凡未有子女的妃嬪也當下墓殉葬,不過聶王身前有過遺詔,自己賓天之後這些宮女妃嬪都貶為庶人發配出宮。如此才免去了一場血腥之災。不過為了保守地宮秘密,所有參與修建陵寢的工匠最終都被活埋在地宮之中。
傳聞聶王生前之所以得以百戰不殆無往不利,全因他手中握有一柄絕世神器,此物乃是聶家世代祖傳之物,得此物者,可通陰陽鬼神,驅千軍萬馬,所及之處血流漂櫓,天傾地覆。然而鳳後自十四歲那年嫁給聶王之後卻從未見過此物,她隻知道此物聶王總是貼身攜帶,甚至在他們床底之歡時,鳳後都不曾見過此物。
當日聶王駕崩之後,鳳後曾親自搜查過他的屍身,然而依舊沒有找到傳說中的神物。在那之後她終於徹底相信關於此物的傳說隻是北滄王室杜撰出來蠱惑民心的謊言,可是她沒有想到十多年後當她再次見到聶衡的兒子時,他竟提出要用此物與她做一筆交易。
當日在蘭台殿外,許南風深陷重圍,看似已是插翅難飛,然而卻不想他隻在鳳太後耳邊說了一句話便逆轉了乾坤。
他說,你要霸權,而我要自由,你我各取所需,何樂不為?
鳳後笑道,霸權早在本宮之手,何須你拱手相讓?
但有一物你多年來求之不得,你就不想知道聶王究竟將它藏在何處?
那時鳳太後才驚覺許南風敢隻身入宮赴會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聶錚是聶家最後的血脈,亦是聶衡與最愛之人的骨肉,倘若聶家當真有傳世之寶,他便是獨一無二的繼承人。
鳳後嫁給聶王十多年,眼看著其他妃嬪皆有子嗣,而自己卻一無所處。倘若不是因為鳳家在朝中地位不可撼動,她這個後位隻怕早已易主。這也正是當年她逼迫曦妃離宮的真正原因。
沒想到她爭搶了一輩子的東西,最終還是被曦妃的兒子輕而易舉得到。他本已身懷絕世武功,在江湖之中亦黨羽眾多,若有反意,就算千軍萬馬亦非敵手。所以鳳後實在不懂他究竟在想什麽,竟願意把已經到手的天下讓給自己。
難道,當真就隻是為了,自由?
聶王入葬之後,主墓室就被一塊重逾千斤的隔世石永久封塵。鳳後曾幾度派人入墓企圖進入主墓室,但都對這塊隔世石束手無策,所以這些年來鳳太後始終對主墓之中的情形一無所知。
時隔十多年,她沒想到親手打開這道墓門,讓她與聶王再度相見的人,會是曦妃的兒子。
入墓取物乃是對先皇的大不敬,所以盡管鳳後對許南風有種種疑慮和防備,但入墓時也隻讓鳳南天跟隨左右。若是合他們二人之力再拿不住許南風,那麽外頭那些人就算進來也隻是白白送死。
世人隻知鳳後一舞名動天下,卻不知那隻鳳翔九天本就是鳳家家傳武學的至強之招。鳳南天如今號稱北滄第一武神,但其實在鳳後麵前也隻能勉強對上百餘招。她正是因為有如此神功在身才敢在蘭台宮單獨召見許南風。
“聶王十年未曾離開北滄,你是如何得知這墓道的機關地圖的?”
聶王之墓修建於十多年前,而墓道之中的長明燈經十年時光都未曾熄滅,三人走入密道之時,整個墓道燈火通明,宛若白晝,燈火通向前方的無盡之處,那裏是一片未知的死亡之域。
“風氏傳人斬下父王首級之後,焚燒成灰帶回乾州交給了我的母親。”許南風雙手負在身後,獨自一人在前麵走著。他似乎對於身後兩人全無防備,但是鳳太後卻知道他看似滿身破綻,但其實是一絲破綻也無。自己若是貿然出手殺他,說不定正中下懷。
“風氏傳人恨聶王入骨,竟會答應將他的骨灰帶給你的母親?”
“她流亡乾州時,我母親曾經救過她性命,她隻是報恩而已。”許南風抬頭望著甬道兩旁的壁畫淡淡道:“母親生前也曾跟我說過當年聶家先祖平定北滄的故事,不過好像和壁畫上所畫的並不一樣。”
“但凡流傳於世的傳奇都是勝利者的讚歌,孰真孰假又有多少人會在意?”
鳳後冷笑了一聲,目光冰冷地從那些瑰麗的壁畫上輕輕滑過:“曾有相師為先皇批命說他身負神魔之血,一身殺孽無數,死後不得安寢,本以為隻是癡人妄言,亂我民心,不想被他一語成讖。”
“神魔之血……”
許南風目光怔怔地落在那壁畫之上,那些壁畫已經被塵封在墓道之中多年,但色澤依舊明豔非凡,仿佛剛剛完成一般,他從一進墓室就注意到這些壁畫,尤其是他麵前的這一幅,上麵畫著聶家的先祖率領千軍萬馬於萬丈波濤之間斬殺海妖。
不,等等。
許南風突然間目光一凝,腳步情不自禁地走到壁畫前麵。
“怎麽?”
“這是什麽?”
壁畫中的海妖雖未露出全貌,但伸出海麵的部分看似蛟龍之尾,緊緊絞住聶家的戰船,將他們拖入海底。而許南風注意到,那猶如龍尾一般的巨物讓他想起了自己曾在浮方城地宮中看到的畢羅母花。
“相傳千年之前世上本無乾州,因突降異象,有座天外之城墜入海中,此城中困有食人巨獸在海中興風作浪。聶家先祖率兵入海平亂,最終將那巨獸鎮壓於海底深處。”
鳳後不知許南風為何偏偏對這副壁畫如此在意,在她看來這些都不過是史官們為奉迎君王之意而杜撰出來的故事,世上怎麽可能會有如此離奇古怪之事。
“天外之城……難道當真是浮方城?”
“你說什麽?”
許南風搖了搖頭,故作鎮定道:“沒什麽,我們繼續走吧。”
鳳太後見他神色古怪,不由又朝著那壁畫多看了兩眼。她自然是沒有許南風看得仔細的,所以不會注意到那貌似龍尾的巨物上有許多張開的血口,而那血口的形狀,正與畢羅花相近。
許南風無意之間在聶王墓室的壁畫上發現的這個秘密讓他的心無疑沉重了幾分。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先祖竟和浮方城還有著這樣的淵源。
這些壁畫中的內容雖然未必是真,但想來也不會是空穴來風。難道千年之前浮方城和聶家當真有過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