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包藏禍心
“阿疏——!”
這變故來得實在太快,快到讓許南風完全措手不及,他飛撲過去抱住君疏月的時候整個人冷得就如一塊冰,臉色慘白得像是下一刻就會死去。
他目光凝固地緊緊盯著君疏月脖子上的傷口,附身就要去把毒吸出來。但是已經太晚了。
“南風……”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太晚了,毒已經在君疏月的身體裏擴散,很快他就會和自己一樣,必須日日承受萬蠱齧咬的折磨。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許南風瘋了一樣搖晃著君疏月:“你明明知道我心甘情願為你做這些,你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做的一切都付之東流!我為了你才堅持到今天,哪怕再難再痛都沒有後悔過,但是現在該怎麽辦,你告訴我該怎麽辦!”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啊。”
君疏月的意識已然有些模糊,五髒六腑漸漸有如火灼,熾熱得像是要融化一樣,或許是因為他已經經曆了太多,這樣的痛對他來說反而不算什麽,他抬起手輕輕撫著許南風的臉頰,一貫冷清無情的聲音突然之間變得萬分溫柔和小心:“你明明應該是最懂我的人啊,你是我在這世上最最重要之人,倘若我保護不了你,起碼……應該與你一起承受……”
“阿疏……”
“別推開我,我除了你一無所有了。”
從現在起,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那腐心蝕骨的劇毒讓君疏月再也支撐不住,盡管還有很多話想對許南風說,但最終都隻化成一聲不甘的歎息。
“阿疏?”
南風,別害怕,我不會離開你。
許南風望著懷裏已然陷入昏迷的人,視線驟然之間被淚水淹沒,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是在這種情形下得到這一生最想要的承諾。
你總說我傻,其實你才是最傻的那一個啊。
許南風將君疏月自密室之中抱出時,蒙烈已經候在了門外,他看到許南風出現,馬上跪下向他行禮,而許南風卻連看也不多看他一眼,抱著君疏月徑直向前走去。
“少君!”
蒙烈見他麵色有異,連忙起身追上:“南穀的遺情山莊已經被我們攻下,但是並未找到白舒歌的下落。”
聽到這話,許南風才停下了腳步。蒙烈以為他必要大發雷霆,沒想到許南風的反應卻比他料想之中要平靜的多,他隻是淡淡道:“經此一戰,他不會再繼續留在瀾城,你帶人往東邊去找,如果他要逃,隻能往東玥去了。”
“……是。”
蒙烈望著許南風遠去的背影,心頭不覺疑竇叢生。他雖已向許南風投誠,但是他知道他們主仆之間早已沒有了往日的信賴。他不敢奢望許南風還能像從前那樣信任自己,如今還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已是莫大的榮幸。
相比起蕭靖言而言,自己還算是幸運吧,起碼在不可挽回之前認清了白舒歌的真麵目,起碼沒有讓更多的兄弟枉死在他的手中。
當年白舒歌投奔蕭常秋時曾向他獻上過一味奇藥,據聞此藥可在短時間內將人的迅速提升,不過因為此藥以畢羅花為藥引,所以一直未能真正完成。所以蕭常秋為了重建絕雲軍奪回皇權,便答應與白舒歌聯手攻入浮方城,以活捉君疏月為代價換取此藥。
彼時蒙烈也曾以為這藥可助絕雲軍重振昔日神威,卻不想白舒歌為了煉藥完全走火入魔,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因為試藥而一個個慘死,他終於意識到這藥救不了絕雲軍更救不了北滄。但此時他已經無法阻止白舒歌,也無法說服蕭常秋,隻能暗中向許南風求助。而此時的許南風正愁於苦尋白舒歌不得,但因為蒙烈曾背叛過他,所以許南風對他始終存有戒備,一直不曾真正相信過他。直到這次他決心要徹底反擊才給蒙烈下達了命令,命他帶領絕雲軍攻入城南穀地的遺情山莊,捉拿藏身於此的白舒歌,不想他們攻入山莊時,整座山莊已被白舒歌付之一炬,而他亦是下落不明。
但經此一戰,蕭靖言被擒,偌大的辰國公府也已經被許南風所控製,絕雲軍盡數歸於他的旗下,最重要的是君疏月也被順利救出,一切都在許南風的掌握之中。
唯一的遺憾就是讓白舒歌再度逃之夭夭。
遺情山莊的大火將整個山穀都映照得猶如人間地獄一般,這是白舒歌留給北滄最後一件禮物,也是他對許南風最無情的嘲諷。
“看起來許南風又慢了一步。”
在通往穀外的山道上,白舒歌和北辰襄坐在馬上遠遠望著山穀裏衝霄的火光,神情自若地彼此交談著。此時的北辰襄和幾日前病骨支離的模樣已是截然不同,他立在風中英姿俊朗,神采飛揚,就如白舒歌所言,他是浴血重生的鳳凰,必會令天下為其風姿所折服。
“我早就知道他們根本靠不住。不過無所謂,他們都隻是墊腳石而已。”
“看來朕和他們也差不多。”
北辰襄勒緊了韁繩,調轉馬頭從白舒歌身旁輕輕路過:“在白大少眼裏,天下恐怕無不可利用之人。”
“人生本是如此。”白舒歌不甚在意地笑道:“對陛下來說,我也隻不過是棋子而已。隻要能助遙王坐穩江山,沒有什麽是陛下不能犧牲的吧?”
“可是沒有了君疏月,你就沒有了煉藥的引子,你又如何助朕一統天下?”
“陛下把我想得太簡單了。”
白舒歌搖了搖頭,他伸手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後的那五名隨從,那是他從遺情山莊裏唯一帶出的五個人。
“蕭常秋的絕雲軍隻是我煉藥的器皿,真正成功的隻有這五個人。”
他話音剛落,隻見那五個蒙麵之人便將麵罩取了下來,北辰襄這才發現他們五人的麵頰之上都隱隱浮動著畢羅花的花紋,而且那花紋不止出現在他們的臉上,甚至連脖頸處也都被纏繞著。
“這是……”
“陛下,他們今後就是你的藥引。”
北辰襄聞言一驚:“你說過隻有君家人的血才能培植出畢羅花來,那麽他們……”
“他們的體質已經與君疏月無異。”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北辰襄望著眼前詭異莫名的五個人,心中不由警覺起來,但白舒歌隻是笑道:“陛下誌在天下,而我隻是想奪回屬於白家的東西,你我各取所需,本就是互相利用,交心的話就不必多說了吧。”
“朕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包藏禍心,臨陣倒戈?”
“所謂事不過三,我二易其主,到了陛下這裏已是沒有退路了。”
白舒歌回身看向火光衝霄的山穀:“許南風必已恨我入骨,日後勢必步步緊逼,天下之大,除了陛下身邊,我已無處容身。”
“你現在示弱倒讓朕更加不敢相信了。”
白舒歌大笑道:“以陛下的膽魄和見識,難道還怕我會興風作浪不成?”
“興風作浪?”
北辰襄搖了搖頭:“朕倒是希望你在北滄繼續興風作浪。”
“這浪已經掀起來了,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下來。”
白舒歌知道此夜過後,許南風必定會滿城設防圍捕自己,而眼下唯一能夠阻止他的人,就是鳳太後了。
“聶王之子的身份應該大白於天下了。”
“你不是說北滄內鬥,朕隔岸觀火便可?”
“世事如棋,不可預測啊。”
事到如今白舒歌不得不承認許南風的手段確實厲害,他在瀾城蟄伏了半年,讓所有人都以為他誌氣消磨,無力再戰,沒想到他早就暗中布下天羅地網,所以才能在短短一日之內完全扭轉局勢。如果不是自己早一步得到消息從冰牢撤出,此刻隻怕已經和蕭靖言一樣束手待斃。
許南風愛君疏月入骨,讓他看到君疏月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慘狀,還不知他會如何報複蕭靖言和蕭常秋。
“絕雲軍如今還不成氣候,浮方城在瀾城的勢力也未完全展開,要除掉許南風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可是聶王之子身份一旦公開,北滄上下必然震動。”
“那對你東玥而言,豈非是最好的事?”
白舒歌話盡於此,北辰襄已完全明了他的用意。原本他想鳳太後與蕭家彼此內鬥互相消耗,但如今蕭府已敗,許南風就是打擊北滄最好的矛。
北滄一亂,東玥大軍便可趁虛而入,到那時北滄無兵可用,而許南風亦無稱王之誌,要拿下北滄易如反掌。
“還有一件事。”
北辰襄喊住欲策馬離開的白舒歌:“賀凡現在何處?”
這些天北辰襄一直刻意回避去想這個問題,因為他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他寧可抱著虛無的幻想來欺騙自己也不願接受他可能已經命喪黃泉的現實。
“陛下放心,他還活著。”
白舒歌有些意外北辰襄這般涼薄無情之人竟會對一個侍衛如此在意。不過那人就算活著其實也與死人無異。他已經被項天陵震斷了全身經脈,找到他時雖一息尚存,但武功盡廢,已再無任何價值可言。
但是對於北辰襄而言,隻要他活著,這就是最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