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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君心難測

  “啪——!”


  此刻正坐在流華宮中議事的許南風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手中的茶盞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嚇得正準備為他斟茶的侍女險些將茶水潑在了他的身上。


  “南風,你怎麽了?”


  這流華宮中還有別的機要大臣,他不便流露太多的關心,但看到許南風麵色有異,還是忍不住關切地看了過去。


  “微臣失禮,請陛下恕罪。”


  景帝自是不會與他計較,但這時在場的其他朝臣卻不免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在場眾臣皆是由鳳太後親自挑選出來負責這次兩國聯姻事宜。此事事關兩國邦交,自是不比尋常,而鳳太後放權讓景帝親自主持亦是讓所有人始料未及。景帝自登基以來,甚至連奏章都不曾親自批閱,這次突然被委以重擔,莫說朝中群臣對此事頗有疑議,就連景帝自己也是驚慌不已,所以馬上就把許南風召入宮□□商大事。


  其他的朝臣還在議論著當以何種規格送親之時,許南風的心思早已不在這裏。方才的那陣心悸讓他不禁回想起浮方城陷落君疏月下落不明的那一天,他也有過同樣驚惶不安的感覺。


  莫非是阿疏出事了?


  而就在許南風兀自心亂之時,一旁突然有人高聲道:“此事不知許先生可有什麽高見?”


  那說話之人正是禮部侍郎裴懷平,瑞景二年,鳳太後親自提擢他為禮部四品侍郎,官位雖在尚書之下,但卻是禮部真正掌握實權之人。這次鳳太後嘴上雖說讓景帝親自主持送親大典,可選拔出的官員十有□□是鳳家的門生,所以此舉真正用意實在耐人尋味。


  許南風心如明鏡,所以就算看到景帝眼含期許地望著自己也不得不暫時收起鋒芒,迎合眾人道:“南風一介鄉野之民,承蒙陛下錯愛,無才無德實不敢妄議朝政。”


  景帝一聽這話,心中不由有些著急。許南風在政治上的見地他是見識過的,不知比這些老頑固卓絕多少,可惜如今他無官位在身,而鳳太後又有打壓之意,所以才導致宮中流言四起。他就是想接著這次的機會給許南風正名,讓天下人知曉他的驚世才幹,可是他竟臨陣退縮了?


  “許先生豈有妄自菲薄的道理,陛下自從得了你這璞玉之後便讚不絕口,委實令我等臣工汗顏。今日難得有機會與許先生同堂議事,若不能親聽先生高見,豈非遺憾?”


  裴懷平這隻老狐狸明麵上給足了景帝麵子,其實卻在把許南風往兩難的境地上推。今日出嫁之人是封平郡主,而迎娶她的是東玥的皇帝,若以郡主身份嫁入東玥,封號至多為嬪,而若以公主身份出嫁,或可位列四妃之一,日後便有資格爭奪皇後之位。鳳太後野心勃勃,自己的侄女若能坐上東玥皇後之位,日後鳳家在北滄便更加橫行無忌了。


  景帝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才遲遲不肯點頭答應加封一事,許南風自是明白他的用心,但是在這件事上,他卻覺得加封封平郡主為公主未必就是壞事。


  所以這一次許南風讓景帝委實失望,他沒想到唯一一個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竟也同意加封公主。而裴懷平本還打算借機羞辱許南風,不想他圓滑得很,竟臨陣反戈,這一來準備好的諷刺反而無處可說了。


  一場庭辯連唯一的對手都棄械投降,裴懷平忽然有些莫名的失望起來。


  而他的失望自是遠遠比不上景帝,以至於在大臣們散去之後他還獨自一人坐在龍座上悶聲不語。可是當他看到許南風也隨著散去的大臣們往外走時,又忍不住厲聲喝住了他:“許南風,朕什麽時候說過你可以走了?”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疾言厲色地喊他許南風。這小皇帝收不住自己的情緒,喜怒都擺在臉上,其他人聞聲都忍不住偷笑起來。這下這個許南風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許南風因為那種莫名的心慌而急著想要回府,現在被景帝叫住,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好的臉色。


  “微臣身體有恙,還請陛下準許微臣回府歇息。”


  “有恙?”


  景帝心裏雖窩著火,但是聽到這話麵色不由地緩了下來,他將許南風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哪裏不舒服?難道是上次的腿傷還沒好全?”


  “是……”


  “朕宣太醫來給你瞧瞧。來人……”


  “陛下!”


  許南風突然揚聲打斷了他:“陛下,您忘了微臣本就是醫者,但微臣的病不在身上,隻在心裏。”


  “這話怎麽說?”


  “陛下對今日的廷議有何看法。”


  “哼,朕心裏這火還沒消,你還敢來問朕。”


  景帝一拂袖,背過身去:“朕本以為就算天下人都與朕為敵,至少你與朕同心同德,沒想到……”


  “陛下不願加封封平郡主是怕她的父親奉國將軍因為得勢?”


  “他手握兵權多年,朝野內外對他無不忌憚,太後更是依仗他才敢對聶家肆意打壓。如果將來他的女兒又在東玥得勢,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然而據微臣所知,正因為奉國將軍在位高權重不可一世,早年他在西境一帶擅自圈地為林,驅逐當地的牧民,奉*駐紮西境之時,民間早已怨聲沸騰,當地官員懾於其威,不敢多言。瑞景六年時,奉國將軍奉旨回京,歸京途中大肆收斂民脂民膏,沿途州府百姓怨聲載道,莫不視之如虎……”


  許南風的話讓景帝的臉色白了又白,聽到最後已全身戰栗不已。


  他實在沒有想到區區一個奉國將軍竟作惡如此之深,這樣的人縱然戰功顯赫也難抵其惡。


  “南風,你告訴朕這些有何用意?”


  “陛下欲除鳳家,這次聯姻就是最好的機會。”


  欲使滅亡,必使瘋狂。鳳太後在北滄的擅政獨權早已招致民怨沸反盈天,而這個時候,景帝無需有任何的動作,隻需在暗處靜觀其變,或者適時推上一把,便能讓他們粉身碎骨無力回天。


  “陛下,依微臣之見,這送親之禮,不僅要辦,而且要風光大辦,讓北滄百姓都知道奉國將軍嫁女,用的都是百姓的血汗,腳下踩的都是累累屍骨。”


  景帝怔怔地望著許南風,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麵前這個男人有些陌生,這種陌生讓他覺得害怕。他所能想到的,許南風早就已經想到,而他想不到的,也都在許南風的算計之內,所以這個男人到底隱藏得有多少,他此刻麵對自己的這副麵孔是真的嗎?


  “陛下,這就是政治。”


  許南風淡淡道:“現在尚有後悔的餘地,倘若您……”


  “不!朕不後悔!”


  景帝握住許南風的手,一字一句道:“朕窩囊了十年,不想最後連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南風,無論前途如何,你都不會離開朕對不對?”


  “是,我不會離開你。”


  許南風笑著將景帝攬入自己懷裏,然而那笑容之中卻沒有一絲暖意,冰冷得不帶一絲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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