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新起點
劉建軍剛放下手機,母親的電話就從鄉下的舅舅家打過來了。
劉母開口便問:“建軍,你見到劉建國了嗎?”
“沒有啊,他一直沒有給我聯係過。”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弟弟殺人了,那個人滿身是血,好恐怖啊,我看見你弟弟被警察抓住了,被法院判了死刑,他在被警察押上刑場之前,和許多死刑犯一起站一輛卡車上遊街示眾。”
劉建軍想起了黃隊長給自己談起河邊殺人的事情,以及凶手的外貌特征,頓覺毛骨悚然,但為了安慰母親,他違心地說:
“媽,你別擔心,夢是反的,沒有你想得那麽嚴重。”
劉母叮囑道:“建軍,如果你看見劉建國這個敗家子,幫我管管,別讓他到處亂跑了,媽是再也經受不起折騰了。”
“媽,我早上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不在家,讓舅母請你回電話的目的是,既然我已經借錢將茶樓接管過來了,暫時還不需要賣房子,所以,你沒有必要住到鄉下,你還是快回來吧,一方麵可以回家照管好劉建國,另一方麵,有什麽事情,你好及時解決處理。”
“可是,今天早上我已經把你外公、外婆在鄉下留給我們的那套房子收拾出來了,我這樣一走,怎麽向你舅舅們交代呢?”
“你就說回城裏有事呀?”劉建軍勸解道:“媽,你就別固執了,回來吧,如果有什麽事情發生,我們才好商量。”
“那你說我什麽時候回來比較好?”
“當然是越早越好啊。”
“那好吧,我下午就坐車回來。”
“行,等我這邊忙完了,就過去看你。”
“建軍,你剛剛接管茶樓,還有好多事情需要你去處理,忙你的事情吧,別管我,我會照管好自己的。”
劉建軍和母親的電話通完,何豔就帶著一個年齡在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敲門進來,兩人都顯出一副麵紅脖子粗的樣子。
劉建軍莫名其妙地問:“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何豔說:“你問她好了。”
小姑娘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說:“對不起,我今天早上遲到了,何經理說要開除我,我倒要看看她是怎樣開除我的?”
“李小燕,在張老板經營這家茶樓的時候,你就經常遲到和早退,你別以為曾今張老板拿你沒轍,現在照樣拿你沒有辦法?”何豔看了劉建軍一眼,故意說:“你也知道,劉總昨天才把茶樓接管過來,第一天上班,你就開始違反紀律了,我問你,今天為什麽會整整遲到了一個小時?”
劉建軍和顏悅色地問:“小李,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玩得比較晚?”
“是啊,我陪男朋友去蹦迪之後,又去上網打遊戲玩了一個通宵,隻回家迷糊了一會兒,就來上班了。”
“你以後可不可以在第二天上班前,少去參加一些娛樂活動?”
“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為什麽?”
“因為,我男朋友認識的朋友比較多,他們都是成雙成對的,讓我男朋友一個人落單,他會多沒有麵子呀?”
“但你也不能為了男朋友,影響自己的工作呀?”
“這有什麽,大不了你們扣我的工資和獎金唄。”
“沒有其他辦法嗎?”
李小燕不以為然地說:“我想很難。”
“既然這樣,你還是另謀高就吧。”劉建軍把臉一沉,對何豔說:“何經理,張老板把李小姐的工資全部結清了嗎?”
何豔回答說:“張老板在和你辦理交接前,已經把我們所有人的工資都發了。”
劉建軍對李小燕說:“李小姐,你被解雇了,現在就可以回家陪你男朋友了,不知這句話能否讓你滿意?”
“謝了,我對你這句話想當滿意!”李小燕咬牙切齒地說:“你他媽的不就是一個有幾個臭錢的瘸子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說完,李小燕怒氣衝衝地跑衝出了劉建軍的辦公室。
何豔領著肖莉推開劉建軍辦公室的房門時,劉建軍坐在自己的沙發椅上,正為剛才處理李小燕的事情生悶氣。
肖莉調笑道:“喲,楊老板,這是誰惹你生氣了?”
“沒,沒有啊?”劉建軍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將她迎進了辦公室,熱情地說:“肖莉,你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快請坐!”
劉建軍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老板椅上。
肖莉毫不客氣地坐了下去,搬動椅子在辦公桌前轉了一個圈,做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玩笑說:
“不錯!楊老板的座椅真是與眾不同啊?”
劉建軍謙遜地說:“肖總,你這句話可是在埋汰我呀,要不是你幫助我,我哪能坐到這個位置呢?”
“好啦,我可不願意聽你在我麵前說一些感激之類的話呀?”
肖莉從沙發上站起來,坐到辦公桌對麵的一張長椅沙發上,說:“還是你回到自己的老板位置吧,我坐在這裏和你談話方便一些。”
劉建軍坐穩後,問:“你剛才在電話裏說,你妹妹昨天晚上出車禍住院,她那裏有人照顧嗎?她在醫院沒事吧?”
“今天早上,我臨走前,替她請了一個護理工,我媽媽也時不時去醫院照顧她,應該沒事。”
劉建軍關切地問:“你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需不需要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
“不了,”肖莉從手提包裏拿出王興明在醫院裏立的那張字據交到劉建軍手裏,說:“昨天下午,我去了王興明的病房,把他和你之間的事情擺平了,你先把這張字據保存好,以後他他也不會來煩你,你也沒有必要理會像他這樣的小人。”
劉建軍反複看了看王興明在上麵寫有“從即日起,我與劉建軍的債務兩清”的字條,疑惑地問:
“你給了王興明多少錢?”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他以後再也不會找你的麻煩了。”
黃隊長已經說過,劉建軍除了還王興明一萬元之外,至少還要給他3萬元才能封住他的嘴,心想:
“王興明會不會獅子大開口呢?要是肖莉給他十萬、八萬的,我不是欠她的情就更多了嗎?
肖莉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坦然地說:“你別多想了,其實,我一次性隻給了他五萬元錢。”
劉建軍明白自己在肖莉麵前不敢說感激之類的話,於是說:
“看來,我一天之內又欠下三十萬元的債務了,請你放心,這三十萬元,我一定盡快賺回來還你。”
“三十萬元可不夠,還有利息呢。”
“嗬嗬,沒想到幾年不見,你變得越來越財迷了。”
“是啊,在商言商嘛!”
“你今天中午想吃什麽,我讓食堂裏的服務員炒好了送來。”
“哇,你們這裏還有食堂?”
“是啊,上上下下二、三十號員工,沒有食堂怎麽行?如果大家每天吃館子的話,不把我吃垮才怪呢。”
“那就別搞什麽特殊待遇了,你這裏的員工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就怕你這樣的貴婦人吃不慣。”
“看吧,你又來了,”肖莉警告他說:“你可別忘了,我可是旌陽市土生土長的,有什麽東西能吃不慣的呢?”
吃中午飯的時候,劉建軍讓食堂裏的服務員端了兩份簡餐過來。
肖莉一邊吃,一邊誇獎廚師的手藝不錯。
劉建軍趁機誇海口說:“如果你以後在外麵吃不慣山珍海味,想來我這裏調調口味,我們這裏的全體員工將會隨時為你服務。”
“看吧,你又來了?”肖莉瞪了他一眼,伸伸舌頭說:“你以後再說這樣的話,我可要真的不理你了!”
吃過午飯後,肖莉請求道:“劉總,你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什麽地方?”
“醫院。”
“是去看你妹妹吧?”
肖莉笑而不答。
劉建軍將何豔和李大偉叫來,安排了一下茶樓和洗浴中心的工作之後,便拄著拐杖,隨肖莉一瘸一拐地下了樓。
兩人乘坐上一輛出租車來到旌陽市骨科醫院的大門口停下來。
劉建軍付完車費後,他們隨即下車,走進醫院掛號大廳。
肖莉讓劉建軍坐在一張椅子上,說:
“你坐一會兒,我先去掛號。”
劉建軍迷惑地問:“你妹妹不是在住院嗎,怎麽帶我來這裏掛號?”
“因為,我今天是帶你來看病。”
“我沒有病啊?”劉建軍感到一頭霧水。
“你當然沒有病,”肖莉微笑著說:“我是想給你安裝一副假腿,所以才替你掛號,先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
劉建軍恍然大悟,原來肖莉讓他陪自己上醫院,一切都是為了他,內心無限感激。
掛完號,肖莉領著他走進醫生辦公室,一個中年男醫生讓劉建軍將褲腿撩起來,看了看他的腿,問:
“你截肢幾年了?”
劉建軍說:“三年。”
“你們準備安裝國產假肢還是進口假肢?”
肖莉說:“進口假肢。”
“那就安裝一根由德國OTTOBOCK公司純進口的假肢吧。”
劉建軍問:“需要多少錢?”
“這種假肢的價格在2萬到3萬元之間。”
“怎麽會這麽貴?”
“如果你們覺得貴的話,就安裝一副國產假肢吧,價格在6千元左右。”
“不,”肖莉爽快地說:“醫生,就幫他安裝一副3萬元左右的進口假肢吧。”
肖莉替劉建軍刷卡辦完一切手續,假肢安裝好之後,醫生叮囑道:
“你長期拄著拐杖走路,對拐杖有一定的依賴性,剛安上假肢走路可能有些不習慣,慢慢地就適應了。”
“沒關係,我會盡量克服的。”
在肖莉的幫助下,劉建軍從此告別了拄著拐杖走路的時代。
有了一條假腿,他終於可以挺直腰杆走路了,終於可以坦然地麵對那些曾經歧視過他的目光,可以邁著正常人的步伐走進這個紛亂的世界裏。
劉建軍始終對肖莉心存感激,但又不知道用什麽方式去表達自己的謝意。
他不知道,在肖莉心裏,他們之間除了純潔的友誼之外,是否還摻雜有另外一層意思;他更不知道,一旦呂小燕知道自己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肖莉帶來的,他們之間的友誼還能走到多遠?
肖莉在骨科醫院門口與劉建軍分手後,直接去了市醫院肖琳的病房,劉建軍手拿拐杖,慢悠悠地上了一輛出租車。
“這人是不是有病喲,腿腳好端端的,怎麽還拿著一副拐杖?”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裏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問:“你要去哪裏?”
“師傅,麻煩你送我去旌陽廣場。”
出租車在繁華的大街上穿梭,坐在車裏的楊文軍心潮澎湃,他幻想著自己的母親、老婆和孩子以及所有認識他的人,第一眼看到他沒有拄著拐杖,像正常人那樣走路時的情景。
車窗外,歡快的人群,林立的高樓,琳琅滿目的商鋪和川流不息的車輛,似乎都在微笑著向他招手,他腦子裏開始規劃起自己剛剛開始的事業,憧憬著自己未來美好的生活。
“旌陽廣場到了!”
司機將出租車停靠在路邊,劉建軍才回過神來。
看了看窗外的街景,便按照計費器上的顯示付費下車。
劉建軍習慣性地拄著拐杖走了幾步,發現許多人異樣的眼神看他,方知自己安裝有假肢,拄著拐杖走路,簡直是多此一舉.
於是將拐棍扛在肩上,笨拙地向前邁進,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扛著一副拐杖,該是怎樣的一種風景啊?
他這樣做,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便低著頭,逃也似地鑽進了旌陽商貿大廈。
劉建軍走進自己茶樓時,所有的服務員都用驚愕的目光看他.
似乎大家心裏都在想這樣一個問題:“他不是一個瘸子嗎?他的腿怎麽一會兒就長出來了呢?”
由於劉建軍上午才開除了桀驁不馴的李小燕,她們一個個都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偷懶或者交頭接耳,紛紛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何豔熱情地迎上來,笑眯眯地說:“劉總,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讓裝飾公司將‘君子蘭茶樓’幾個字取下來,重新掛上了‘聖淘沙茶樓洗浴俱樂部’的招牌,你看還需不需要增添一些其他內容?”
“不用了,你去給他們講一聲,等全部裝修完一起付賬。”
“好的,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去通知他們。”
“你去忙吧。”
劉建軍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將拐杖放在一邊.
關上房門,在辦公室裏來來回回地練習走路的姿勢,不到一下午的功夫,他便和平常人一樣,行走自如了,內心滋生了一種全新的感覺。
然而,他無論如何也舍不得將陪伴了他多年的拐杖扔掉,因為這副拐杖印記了他這些年來的困苦與辛酸,他要將這副拐杖保存下來,在自己迷失方向的時候,用以敲打自己扭曲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