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我的肖像
我漫步走在街上,人來人往,這還是我第一次來這裏,異國他鄉,孤身一人,心還始終堵在嗓子裏,這種滋味還真是不太好受。
街邊的門市玻璃幹淨明亮,我無意中一看,上麵清晰映著我的影子,我不禁愣住,竟然……憔悴成這樣。
摸了摸臉,難免有些失神,我低頭繼續往前走,沒留神和對麵的人撞了個滿懷。
他手裏拿著的東西滑落,散了一地,我急忙道歉,幫著他把東西撿起來。
對方說著一口不太標準的中文,說沒有關係,我抬頭看了看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淡金色的頭發,一雙眼睛藍如深湖。
“啊,”他看著我忽然說道:“我認識你。”
“嗯?”我有些詫異,他認識我?
可我認識的國外友人實在有限,仔細想想唯一的藍眼睛的那個也已經去世了。
“你,”他一邊說,一邊翻他剛剛撿起來的畫,很多肖像畫。
翻了十來張,他從裏麵抽出一張來,興致勃勃的遞到我麵前,說道:“你看,這是不是你?”
我看著男人遞過來的肖像畫,黑白色調,畫的是側臉,但盡管如此,也能看出眉眼含笑,嘴角翹起。
畫中人目光向上,似乎是在看著什麽,這個表情很熟悉。
我心頭一動,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問道:“你是根據什麽話的?”
他有些錯愕,但仍舊不失禮貌的說道:“我是看著一張照片畫的。”
我瞬間潮了眼眶,“是一張什麽樣的照片,是不是冬天的,梅花開的時候?”
他點點頭,說道:“你猜對了。”
我眼前浮現那張照片,那是我最初住進小院那一年的冬天,梅花初開,是在黃昏的時候,我興高采列的去摘花,正踮著腳抬頭觀望看哪一枝開得最美,沒有注意到楚江開回來了,給我拍下那張照片。
一片梅花繽紛裏,我微昂了頭,抬起下巴,眼睛含笑。
很美。
“你從哪裏看到的照片,照片呢?在哪裏……快說啊,求求你告訴我,求求你……”我抓著男的手臂,泣不成聲。
他被我嚇得不輕,一邊安撫我,一邊說可以帶我去看,讓我別再哭。
我胡亂的點頭,生怕他跑了,拉著他的袖子不鬆開。
他也沒有推開我,慢慢帶著我往前走。
我那個時候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完全忘記了會不會有危險發生,在這個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市,和一個當街抓到的陌生男人。
他帶我進了一個老式建築,在街頭不起眼的角落裏,門被推開的時候還“吱呀”作響。
院子裏種了一些樹,我叫不上名字,但開著粉嫩的花朵很好看。
有人站在花影裏,穿著一件白色襯衣,幹淨得近乎透明,外麵罩著一件灰色的毛背心,手裏拿著一把枝剪,正在修剪花枝。
帶我回來的男人說道:“嘿,楚,我帶回一個可愛的女孩來,你看看。”
那人轉過身,陽光掠過他的腮邊,向四周飛濺開去,像濺到我的眼睛裏,滾燙。
楚江開。
他看到我,愣了愣,握著剛剪下來花枝的手一顫,花瓣紛落。
我眼淚滾落,卻忍不住笑,他微眯了眼睛,幾秒鍾之後走過來緊緊擁住我。
我什麽也沒問,他也沒有說話,直到他帶我回客廳,我看到門口擺放的行李箱。
外國男人問道:“你收拾好了?”
楚江開點點頭,轉眼看著我。
“要走去哪兒?我再晚來一天,是不是你就要走了?”我輕聲問道。
“我準備回去了,”他輕輕笑了笑,為我攏了一下耳邊的發,“我可以回去見你了。”
我抬頭看著他,眼淚怎麽也止不住,他耐性的擦,低聲說著“對不起。”
正在這時門外有腳步聲響,進來的人見到我,詫異的叫了一聲,“白小姐。”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圖海尷尬的走過來說道:“抱歉,白小姐,我也是……不想讓你的希望落空,想確定了再告訴你。”
圖海跟我說,他在岩磊那兒的時候就覺得楚江開還有一線生機,他始終不願意相信,像楚江開這樣的人就這麽死了。
但是,他又不敢跟我說,怕會讓我有了希望再失望,那樣太過殘忍。
於是他就兵行險招,後來私下調了包,我又傷心又不忍看楚江開死去的模樣,再加上圖海有意,在我的水裏放了些安神的東西,以至於後來我都沒有這個念頭。
楚江開的情況的確凶險,幾次下病危通知,後來又被告知有可能醒不來,無奈之下,圖海才把他送到國外。
也就是在去年冬天的時候,他才慢慢有了意識,去那次的珠寶展,也是剛出院不久,他說想送我一件禮物,這麽久不見,總不能空手見我。
圖海的解釋勉強得到我的諒解,楚江開問我是現在回去,還是再留幾天。
我說當然要留幾天,我來了這麽多天,都沒有好好的玩兒過,怎麽也不能白來一趟。
他笑著說好,目光寵溺。
我在這裏逗留了一個多月,每天他都帶我去不同的地方,但我們並沒有再做什麽,最多隻是牽牽手。
忽然間有點文藝的感覺,我自己都想在心裏笑,跟在他身邊鬥其它女人的時候,可沒有想到還有這麽文藝純潔的時候。
得知他還在這個世界上,我當然是欣喜的,那種驚喜沒法形容,甚至有種想跪下感謝蒼天的衝動。
但我自己心裏清楚,和他已經不是最初的那種愛戀,究竟算是什麽,我也說不清楚。
一個多月以後我說想回去,畢竟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楚江開想了一下,看看日曆說道:“再過半個月,會有一個服裝展,一年一度的,你喜歡的牌子。”
我慢慢睜大眼睛,“你是說,你是說……”
他笑,“嗯,你以前不是最關注這些事?怎麽到了人家本土了,倒沒有注意?”
我興奮的尖叫,當即決定不走了,怎麽也得看完展會再走。
正巧圖海回來,手裏握著票,我急忙過去搶在手裏。
我沒有看到,在我答應不走之後,楚江開微微吐了一口氣,以及……他眼裏一閃即過的擔憂。
看過服裝展,我和楚江開沒過幾天就啟程回國。
圖海先我們一步,在月初的時候就已經回去了。
飛機盤旋在長州上空的時候,廣播裏傳來機長的消息,說是現在因為天氣的影響,要提前迫降在長州。
機艙裏一陣喧嘩,但看到外麵翻滾的雲層和隱約的雷聲,誰也不好再說什麽。
又是長州。
我心裏有些抵觸,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楚江開的手機早換了,以前的那些號碼也沒有了,再說,他還活著的消息還沒有人知道,現在突然一給在長州的手下打電話,難免會嚇人一跳。
何況,又是在長州,我可不想節外生枝。
我想了想,給岩磊打了個電話。
他很快接起,向我問好,問我有什麽事,我說我馬上到機場,能不能讓他安排個人來我一趟。
他立即爽快的答應,說馬上就到。
楚江開的身體剛恢複不久,這種情況下機場外麵打車的人一定是排起長龍,馬上又有可能有暴風雨,我怕他身體受不住。
麻煩岩磊,也是沒辦法的事。
岩磊親自來了,看到我他很開心,一轉眼看到我身邊的楚江開,明顯錯愕了一下,我簡單的解釋了幾句,他的臉色才好了一些。
但我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似乎還有什麽別的情緒,不太想讓我知道。
車子裏開著收音機,正在播報本地路況信息,我們都注意聽著,誰也沒有說話。
信息很快報完,緊接著就是整點報時,是本地的新聞快訊。
我剛聽到第一句,忽然外麵一道閃電,隨後就是一聲雷聲,我嚇了一跳,也沒有聽清新聞裏說的什麽,岩磊這時一抬手,把收音機關掉了。
車子裏一片寂靜,我忽然感覺有些壓抑,岩磊幹笑了一聲說道:“聽說有雷電的時候得把收音機啊、手機什麽的關了,不然的話有可能會被雷劈。”
這實不是個好笑的笑話,岩磊也不是講笑話的人,他從車鏡裏飛快看了我一眼,臉的上笑容快速隱去。
一定有事,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