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他的輪廓
我噴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恍惚聽到阿九急切叫了我一聲。
我像是做了一場冗長的夢,我手握刀刃和別人撕殺,渾身是血,一轉身看到穆林深和另一個女人站在不遠處。
她雙手幹淨修長,身上的衣服潔白如雪,眼神清澈如水,整個人都散發著聖潔的光。
相比之下,我就是一個從地獄血海裏爬出來的厲鬼,雙手沾滿鮮血,一步一踏,血色彌漫。
我定定的看著,穆林深擁著她慢慢離去。
我用盡全力大叫了一聲,卻沒有絲毫的聲音,滿腔的悲憤都堵在喉嚨口。
這一叫,我猛然驚醒。
窗外燈光流火,竟然已經天黑了,房間裏除了阿九,阿鵬也在。
看到我醒了,他們急忙湊過來站在床尾,眼神都透著關切,問我怎麽樣。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阿九吞了一口唾沫,慢慢說道:“深深姐,大夫說了,你這算是舊疾,上次都沒有好利索,這次又犯了,要是再不注意,身體會有大損傷的。”
我當然知道,吐血吐啊吐的,還能吐出好來。
但我現在顧不得這個,翻身坐起來,等一陣眩暈過去,我立即跳下床。
阿九急忙過來扶住我,問我要幹什麽。
“你說呢?我得出去找他。”
阿鵬說道:“白小姐,你先冷靜一下,這事兒不能著急。”
“不急?這事兒不急還有什麽事著急?”我大聲問道,眼眶瞬間就紅了,“我從洛城到長州,這一路走過來,我是為了什麽?”
“白小姐……”阿鵬抿了抿嘴唇,說道:“我的意思是,你這樣沒有目的的亂找也不是辦法,現在身體還沒有好,萬一再病倒,那不是更不好?”
阿九也急忙勸我,好話、哀求的話說了一堆,我感覺頭暈,胸口也悶,扶住沙發喘著氣。
一見這種情況,他們更不讓我出去了。
阿九說道:“這樣吧,深深姐,我派出人去找,有了線索有了消息就立即通知你,到時候你在過去,行不行?”
我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點頭說道:“好,一定要找到,就算是把長州城翻過來,也要找到!”
“好。”阿九轉頭看向阿鵬,“鵬哥,你安排青雲樓的人吧,我去明月樓找刀哥,讓他也派幾個人。”
阿鵬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阿九快速的出了門。
屋子裏隻剩下阿鵬和我,我坐在沙發上緩了一會兒,睜開眼看向他,問道:“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他有些猶豫,我微眯了眼睛,目光裏像帶了釘子,釘到他的肌骨裏,“還是說,你知道什麽?”
他沉默著沒有吭聲,我有些控製不住的發抖,阿鵬聲音艱澀的叫了我一聲,我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出去。安排找人的人手。”
“白小姐……”
“出去。”
阿鵬無奈,隻好慢步走出去,我耳朵裏嗡鳴,腦子也一片混亂,恍惚中聽到阿鵬剛走到門口,他的手機響了。
我立即繃緊了神經,霍然起身追上去,阿鵬完全沒有防備,我一把壓過他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林肖白”三個字。
“白小姐……”阿鵬有些慌亂的看著我。
我不管不顧,手指用力一按接聽,又按了免提,林肖白的聲音立即飄了出來。
“阿鵬,你說了嗎?”林肖白在那邊問道。
我瞪大眼睛看著阿鵬,他麵露難色,但受不住我的目光,磕巴了一下說道:“還……還沒有。”
林肖白似乎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你要慢慢說,慢慢滲透,最好讓白小姐自己悟出來,否則的話,我怕她一時接受不了。”
阿鵬胡亂“嗯”了一聲,林肖白有些警覺,問他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我冷笑了一聲,對著手機說道:“林肖白,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那邊的立即嘎然而止,連個呼吸聲也沒有了,就像是突然斷了一樣。
我看著屏幕上跳躍的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過。
終於,林肖白又緩聲說道:“白小姐,我也是剛剛知道,我不想瞞你,所以昨天告訴了阿鵬,想著讓他慢慢告訴你,但是……”
我不容他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把手機狠狠扔給阿鵬。
“阿鵬,你好,你可真好啊。”我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像是打了雞血,渾身疲倦不堪,每走一步都在抖,但就是控製不住。
阿鵬的臉忽青忽白,眼眶竟然也有些紅了,“白小姐,我不是想瞞你,也不是……忍心看你這麽苦,正是因為知道你苦,所以才不知道怎麽張嘴,我是想慢慢說的,就是怕你這樣……但我沒有想到,我還沒說,就……你就遇見了。”
“如果林肖白剛才不打電話來,你還要瞞我到什麽時候?阿九都派人出去找了,你居然還不說!”
我頭發散亂,眼睛紅得可怕,像是一個瘋子。
阿鵬垂下頭,他還沒說話,手機再次響了,我跑過去一看又是林肖白打來的。
我氣得發瘋,握著手機用力一摔,鈴聲停止,手機四分五裂。
“他在哪兒?”我問道。
阿鵬抬頭看著我,滿眼羞愧,“這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深哥聯係的林肖白,沒說他在哪兒。”
我身子晃了晃,扶住手邊的桌子,咬牙說道:“聯係林肖白,讓他馬上來。”
阿鵬點點頭,默默走出去。
我靠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心卻無法靜下來,像是澆開的水,沸騰不止,滾燙的熱度在我身體裏東走西竄,特別特別燙,但我又像被扔到冰潭,渾身凍住,冷熱夾擊,讓我無法安靜,更無法思考。
腦海中不斷回望著我在街頭看到的那個場景,他小心的嗬護著那個女人,眼神溫柔如水,那個女人那麽純潔優雅,他們倆站在一起,猶如一幅畫,周圍的一切都像瞬間失了顏色。
我不自覺緊緊握了雙手,指甲掐著掌心,滿腔的情緒無處發泄,又揮之不去。
直到林肖白到了我麵前,我仍舊沒有辦法調控好自己的情緒。
我睜開眼睛看著他,我的樣子應該十分嚇人,我在他的眼神裏明顯看到一絲驚訝和恐慌。
“說。”我簡短的說道。
林肖白是個聰明人,自從接到電話起他就知道我不會這麽輕易的算了,在來的路上,和阿鵬的通話中,他應該都做好了準備。
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道:“白小姐,深哥聯係我,沒有直接聯係你,並非是不重視你,而是因為他知道現在的情勢,擔心你被人監聽,盯得太緊,反而會害了你。你知道的,我那裏保密措施更嚴密,也不可能有人監聽之類的事情發生。所以……”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聽著他說完,緩緩問道:“那個女人,是誰?”
林肖白沉默了一下,語氣微沉,聲音在房間裏靜靜流淌,每個字都像變成尖銳的針,紮進我的毛孔。
他說,穆林深前幾天聯係他,他也嚇了一跳,當時他的確受了傷落入水裏,受的傷並不輕,直到被人救起,已經是第二天了。
救他的人就是泯州本地的,那家人對他悉心照料,那個女人……就是那家的小女兒。
因為知道情勢嚴峻,北家不會輕易罷手,所以他沒有立即聯係長州和洛城,而是選擇隱忍,將計就計。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笑出聲,“所以,他和那個女人,是將計就計,還是真情流露?”
林肖白抿住嘴唇,一貫從容鎮靜的臉上微微有些躲閃,他還沒有回答,阿九從外麵快步進來,臉色發紅,一腦門的汗。
“深深姐,有消息了。”
我立時站了起來,心都要跳出來,“在哪裏?”
阿九說,他打聽到,穆林深今天晚上會再去那個茶館,大概是九點鍾。
我看了看時間,還差五分鍾就九點,我二話不說,立即往外走。
林肖白叫了我一聲,我沒有理會,有什麽當麵問穆林深,豈不是更好。
我一路上心都卡在嗓子裏,雙手緊握,全身都是僵硬的,整個人都麻麻的,連臉和嘴唇都是木的。
窗外車流湧動,燈光不住的閃爍,我甚至有些恍惚,回想起從正月到現在,從洛城到長州的這些日日夜夜,仿佛一場浮華大夢。
車子在街口停住,我回過神,深吸了一口氣,慢慢下了車,抬眼看到不遠處停了一輛車,車前站著一個人。
我遲疑了一下,腳步有些沉重,阿九在身後叫了我一聲,我讓他在車裏等,獨自慢慢走過去。
背對著我的人回過神,我感覺自己的心飄忽了一下,皺眉問道:“怎麽是你?”
周漠野問道:“你以為是誰?”
我沒有回答,岔開話題說道:“找我?還是等別人?”
“找你。”他伸手過來拉我,我躲開他的手,“現在不行,我有急事。你有事改天吧。”
“我的事也很急,”周漠野說道。
笑話,現在有什麽還能急過我見穆林深,我不理會他往前走,“再急現在也不行。”
“白深深,”周漠野扣住我的肩膀,“我是為你好。”
我心裏的怒意升騰,本來情緒就在爆發的邊緣,他這麽一攔一說,我就有些忍不住。
我偏頭看著他的手,“放開。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好,麻煩你放開我,就讓我自生自滅。”
“你……”周漠野呼吸有些重,顯然氣得不輕,但我現在哪裏來顧及他的情緒。
伸手拂開他的手,繼續向前走,我得快一點兒。
周漠野在我身後喊了一聲,說我會後悔的。
後悔?我今天不見到穆林深,不問個明白,那才會後悔。
我走到茶館門前,抬頭望了望,白天太匆忙,沒有顧上細看,現在仔細一看,在這四周的燈光裏,古香古色,倒是符合穆林深的喜好。
所謂近鄉情更怯,我竟然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和心境。
猶豫一會兒,最終邁步走進去,目光在四周一掠,這裏被鏤空的隔斷隔成幾張桌子小間,古典音樂在廳堂裏溫柔悠揚,每個音符都像是魔咒,拉扯著我的心。
我定定看著角落裏的一個人,他背對著我,盡管如此,我還是一眼認出他的輪廓,認出他是誰。
我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拿出手機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曾經多少次,午夜夢回出現幻聽,以為那個號碼會打來,但,一次都沒有過。
我撥通號碼,裏麵的聲音和從前一樣,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