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優雅就是裝孫子
孔軒的死法和傅玉成的一樣,這說明什麽?
我和阿九、阿鵬三個人的心時都清楚得很,如果殺這兩個人的不是同一個人,那麽,隻能說明,青雲樓裏有別人的內應。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那繼香氣,像一縷陰魂不散。
我問阿鵬,對於雨落,他知道多少。
阿鵬思索了一下說道:“她個性很靜,不招搖,也不若事生非,在來的這一年多裏,基本沒有惹過什麽事,偶爾有那麽一兩次,也是客人喝醉挑釁起的衝突和她沒什麽關係。”
關於來曆,阿鵬說他並不是特別清楚,之前他在青雲樓做管事,但因為分工不同,他主管一些大事,類似具體到某個小姐身上這種事,他不管。
我點點頭,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你問夜店老板哪個小姐最紅,這他知道,你問他這個小姐每月出多少次台,最得什麽口味的客人喜歡,喜歡穿什麽樣的衣服,戴什麽首飾,他也不會知道。
這不是電視裏演的舊上海,就隻著一個“白茉莉”“紅玫瑰”的活著,老板對她的事兒事無俱細,比肚子裏的蛔蟲還清楚,那都是不可能的。
否則的話,手底下的人都是幹什麽吃的?
我想了想,“好,那個小平頭,沒有什麽用了,把他放了,派人盯他幾天。”
“行。”
我讓鵬去辦,讓阿九跟我出去一趟。
站在大門口,阿九去取車,我在一團團七彩光線的光影裏,微眯著眼睛看這個城市的黑夜,天邊有模糊的星子,像碎鑽閃耀,一輪月掛在雲後,若隱若現。
我看到月亮,微怔了一下,竟然過得這麽快,又快到月中了嗎?
忽然不遠處有汽車笛聲響,我邁步走過去,神智有些恍惚,伸手正要開門,才發現不是阿九的車。
收回手,車窗輕輕放下,露出我熟悉的臉。
楚江開。
我後退了兩步,微笑說道:“楚總,真是巧。您也來了長州?是怕我對尊夫人有什麽不利嗎?”
楚江開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路邊的燈光映入他的眼底,明明暗暗,像飄動的火,“你見過任一鳴了?”
任一鳴,哦,那個姓任的港口老板。
我點點頭,掠了下頭發,無視他眼中的光芒,淡淡說:“嗯,見過。怎麽了?我也沒有問什麽,而且是他自己找上門兒來的。楚總,你這麽緊張做什麽?還是你知道些什麽?”
我以為,我能查得到葉小珍,查得到任一鳴,那楚江開也就能查得到,我不信他不會猜到,他和北知蘭孩子的死,跟我沒有關係。
楚江開的臉色陰沉,輪廓清晰僵硬,“深深,你要恨我到什麽時候?”
恨他到什麽時候?這算什麽狗屁的問題?
我從來沒有想過答案。
我搖頭說道:“恨?我怎麽會恨楚總?您為什麽會這麽以為我恨你?哦……是因為之前你要淹死我嗎?還是因為那一次意外,導致我失去了孩子?這兩點似乎都是事關人命的大事,而且,全部都是因為尊夫人的誤會而起,隻是他媽一個誤會!”
楚江開蹙著眉頭,緩慢疏散開,又緊緊皺上,直到我說完,到最後他悶笑出聲,笑意卻不成眼底,眼底的點點星芒都匯聚成一片光,又隨即暗去。
“深深,原來在你心裏,你已經這樣看我。”
我哧笑一聲,“你錯了,楚總,不存在我怎麽看你,因為,我已經不在我心裏了。”
我說完轉頭離開,圖海叫住我,“白小姐,你不能太傷人了。”
我腳步不停,頭也沒有回,“這話留著對你主子說吧!”
阿九把車開出來,我上了車,他看我臉色不好,問我有什麽事,我搖頭說沒有。
“深深姐,你想去哪裏?”
“去紅街,我想去看看春姐。”我回答道。
車子一路前行,我看著車窗外的景物飛快掠過,在心裏默默想,我到了長州這麽久,除了出去辦事,就是在青雲樓裏,還沒有去過暗影鬼麵的基地。
阿九一直以為,我是覺得時機不到,青雲裏的人不肅清,會把危險帶給他們,其實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我……不想麵對。
那是他一手創立,一手培養的人,每個人身上都可以看到他的影子,我擔心自己不能承受住。
遠處的喧囂聲慢慢近了,光線也變成了粉紅色,我收回思緒轉頭看過去,紅街裏一片熱鬧,全都是女人的嬌笑聲。
這個地段選的特別巧妙,據說這裏最早是兩片區域,左右屬於不同的轄區管製,再加上這裏碼頭生意發達,本來就是魚龍混雜的地方,所以每每掃黃之類,都不會動這裏。
一來是沒有什麽油水,因為看著熱鬧,實際上大都價格低廉,那些小姐寧願關幾天也不想交罰款,出來了照樣幹,根本不受什麽影響,把她們抓進去還得管飯,有專人負責,也是麻煩。
她們和那些夜場裏的女人不一樣,更不能和情婦圈子裏的比,她們反而不怕關,不像小姐情婦,關上兩次,基本也就算毀了。
上次和眉姐假裝被拐賣的女人去了冬菊那裏,知道這些人的價格低得離譜,著實驚訝了一把。
我看著那些濃妝豔抹的女人,從十幾歲到四十來歲的都有,各種香味兒混雜在一起,嗆人的鼻子。
阿九找地方停了車,我們一起走進去,我早有思想準備,阿九卻被驚著了。
他幾乎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來這裏的人大多是民工之類的窮男人,一般長得還不怎麽樣,像阿九這種年輕帥氣的小奶狗一樣的男人,簡直就是最甜美的點心。
那些女人一見他眼睛都放光,一窩蜂上來拉客,嘴裏叫什麽的都有,“小哥哥,”“小帥哥,”“美男”,五花八門。
阿九的臉都白了,窘迫得很,我看著挺好玩兒,難得見他還有這種時候,阿九平時還好,但細看眼睛裏還是有冷意,如果遇到對手那就更殺神一個。
我忍住笑,他隻會說“起開,別碰我!”
但那些女人又怎麽會聽他的,誰也不肯鬆手,生怕到手的肉又跑了。
我看著差不多了,清清嗓子說道:“各位,當著我的麵兒,這麽調戲我的人,怕是不合適吧?”
幾個女人靜了靜,打量著我,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問我是誰,我指了指阿九,又指指我自己,“你說呢?”
她們訕訕的鬆了手,一邊嘀咕著怎麽還帶著女人來逛這種地方,一邊不甘的又打量著阿九。
阿九的嘴角抖了抖,“深深姐,春姐在哪?我們快走吧。”
我點點頭,快步離開這裏,但阿九太紮眼,走到哪兒都被人注目,他都快鬱悶死了。
見到眠春的時候,她正在廳堂裏磕瓜子,穿著俗氣的大紅裙子,臉上的粉很厚,塗著大紅唇,頭上還戴著一朵絲絨花,粉色鑲金邊兒。
阿九愣了一會兒,吞了一口唾沫,看著眠春的樣子就像看到了鬼。
眠春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掃了我倆一眼說道:“來啦?我說呢,剛才收到消息,外麵來了一個帥小哥,引起半條街的轟動,我還想呢是誰這麽有魅力,原來是你啊,小阿九。”
一句“小阿九”帶著淡淡的撩撥,阿九的眉心跳了跳,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我指了指角落裏的凳子,讓他過去緩一會兒。
隨後衝著眠春一笑,她讓我過去坐下,眼皮也不抬的說道:“遇到什麽難事兒了?”
我說沒什麽,就是過來看看你。
眠春笑得意味深長,倒了一杯茶給我,“湊合喝吧,這地方沒有好東西。”
“春姐,委屈你了。”我由衷的說道。
其實我特別佩服她,能屈能伸,青雲樓那樣的場子她撐得住,紅街這種地方她也能融入,在這一點上,我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沒有什麽委屈的,”眠春抿了一口茶,“這裏有這裏的好,消息靈通,而且還自在,比在青雲樓裏端著架子更舒服一些。”
我捧著杯子喝了一口茶,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微笑道:“有什麽事,說吧。你我時間都不多。”
既然是這樣,我也不再繞彎子,我直接問道:“春姐,關於雨落,你能跟我說說嗎?”
“她?”眠春似乎並沒有意外,如數家珍的說道:“這些姑娘裏她最特別,不是張揚,而是低調,安靜得就像一團空氣,可她的氣質容貌你也看著了,根本不可能讓你忽視她。她對什麽也看得挺淡,紅不紅的也不在意,來青雲樓一年多,不紅的時候也不急躁,紅了以後也不驕傲。”
眠春說,雨落剛來的時候什麽事情都得自己幹,化妝梳頭什麽的,她也不抱怨,後來紅了給她配了人手,她也不慢怠誰,反正就是你挑不出她任何錯。
這麽完美的人……完美到有點像裝的。
眠春看出我的心思,輕笑說道:“裝呢,是誰都會的,關鍵看誰裝得久。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優雅是什麽呢?優雅就是裝孫子,如果你能裝一輩子,那就成了。”
我點頭微笑,深以為然。
她說,反正雨落來了這麽久,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關於雨落的背景,她也派人查過,老家沒人了,自小被收養,後來養父母自己生了孩子,就把她又送回福利院,這大概也是她性子沉靜的原因。
我思考了一會兒,問道:“那她身邊的人,是你給配的,還是怎麽著?”
眠春問道:“你說誰?小雨?小雨是我配給她的,這孩子也挺可憐,當初是在碼頭上給人幹活,兄妹倆一起來的,後來哥哥死了,我遇到她那天是他哥哥死那天,下著雨,我看她可憐就帶她回去了。這小丫頭也有點本來,說是爸爸是那種最早的治香料的那種手藝人,家裏以前也是做香料生意的,她自己也會。到了青雲樓,這個手藝也派上了用場。”
聽到這話,我不禁心頭一動。
眠春說,之前小雨是為青雲樓很多人調香,但是,女人天生愛這玩意兒,又愛攀比,新鮮勁兒過後又開始買大牌子的香水,一來二去,用的人越來越少。
再後來把小雨配給了雨落,雨落倒是很喜歡,慢慢的,她就成了雨落的專用製香師。
事情漸漸清晰,在我的眼前展開一個輪廓,可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