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救命符
北知蘭淚眼婆娑的看著楚江開，臉上的神色卻無半點悲傷，隻有冷酷的堅毅。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過她嗎？”她聲音沉涼，字字如冰珠，“放過傷害我們孩子的人？”
楚江開抬眼看了看我，那兩個男人已經鬆開了我，我依舊扒著門，保持著一個可笑的姿勢。
四目相對，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我甚至在他的眼裏看不到一點波瀾。
莫名有些心慌。
我之前發短信給他，就是想賭一把，我似乎一直在賭，還從來沒有賭輸過。
第一次從長州回來以後，楚江開就和我做了個約定，讓我遇到麻煩的時候就給他發個兩個字符，第一個就是“白”，代表我，第二個是要傷害我的人。
之所以發給他，是因為那種情況之下，我隻能趁機發出最短的信息，除了他之外，無論是阿九還是穆林深，看到那麽簡短的信息都會不知所雲。
而且，我記得北知蘭之前接過一個電話，從她的神色上我猜就是楚江開打給她的，我賭他可能找到她。
素素不知道，在她看著那枚紅寶石胸針的時候，我發出了“白、北”兩個字。
情急之下，來不及思考，現在看到楚江開，我忽然意識到，北知蘭失去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會……因為我而放棄報仇嗎？
我於他而言，現在什麽也不是，最多就是之前睡過，他楚江開睡過的女人，又何止我。
他靜靜的看了我一會兒，轉了目光對北知蘭輕聲說道：“當然不是。隻是……這種事情我不想你親自動手。”
“那你的意思是……”北知蘭追問道。
楚江開看都不看我一眼，淡淡說道：“讓她自己從船尾跳下去。”
我頓時身子一僵，如墜深淵。
北知蘭臉上浮現一絲笑，很快又不見，她低聲說道：“我一想到失去的孩子，總覺得太便宜她了。”
楚江開擁她入懷，低聲說道：“你的心意，孩子會知道的。知蘭，別太傷心了，我們都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
北知蘭趴在他的懷裏又嗚咽出聲，隻是不複之前的悲痛，倒有幾分欣慰。
我沒有時間去考慮人家夫妻的事，現在我麵臨著要被逼跳下水。
船開得很慢，船尾的浪花翻湧，看得我眼暈，我站在那裏，有些恍惚。
楚江開……也相信是我害了北知蘭，所以才這麽恨我的嗎？
我回過頭，看著他說道：“我沒……”
我還沒有說完，他頭也不抬的打斷我的話，“如果你不想讓我命人把你推下去，那現在就自己跳。”
心潮如這腳下的浪，我雙手護住小腹，我真的……要死在這裏嗎？我不會水，這麽冷的天，這麽涼的水。
我忍不住悲從中來，委屈和憤怒，還有不甘都衝我奔來，我回頭看著他，一字一字說道：“楚江開，我恨你。”
說罷，我縱身一躍，在我回頭的那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他轉頭看向了我，眼中的那一絲不舍。
我心裏冷笑。
冰涼的像刺入骨中，我瞬間就僵了身體，連嗆了好幾口水，我意識有些模糊，甚至還看到了水裏的鬼影，這麽快……就到陰曹地府了？
這水鬼真黑啊，從頭到腳都是黑的，拖著我就往前走。
我迷迷糊糊被拖出去，後麵就沒有了知覺。
我是被疼醒的，恍惚中一股刺痛從小腹傳來，我心裏大驚，隱約意識到是怎麽回事，但我疲倦的睜開不眼睛，叫不出聲。
好像聽到有誰在喊，但我聽不清，也沒有力氣去回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總算醒過來，四周一片白，屋子裏的光線幽暗，我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手被另一隻手握在手裏。
穆林深立即抬頭看我，衝我笑了笑，“深深。”
我的眼淚瞬間流出來，止也止不住，他伸手為我輕輕的擦，耐心的擦，一點一點。
“我在呢，別怕。”
我抓住他的手，淚打濕了臉和枕巾，我嘴唇抖著，想問，卻始終說不出口。
穆林深看著我，用力皺了一下眉，竟然紅了眼睛，他俯身抱住我，溫熱的呼吸溫暖我冰冷的身體，“別怕，還會有的。”
還會有的。
這四個字就代表，我失去了。
我用力抱住他，無聲痛哭。
穆林深輕輕拍著我的後背，低聲急切說道：“深深，哭出聲來，別怕，我在這裏，你想哭就哭，哭出聲來。”
一股氣像石頭一樣壓在胸口，那種痛再次襲來，凶猛又迅速，我叫了一聲，再次昏了過去。
做了一個冗長又混亂的夢，楚江開和北知蘭，還有素素、阿錦，還有那些水鬼，都出現在夢裏，誰要報仇，誰又讓誰血債血償，混亂成了一團，我沉在夢裏，不想醒來。
一連三天，我都是昏昏沉沉的，再次醒來的時候穆林深還是那身衣服，還是坐在我的床邊。
他憔悴了許多，胡子也冒了出來，嘴唇幹裂起皮，眼白布滿血絲，但依舊很亮。
看到我醒來，他再次露出笑意，握著我的手說道：“深深，我在呢。”
我鼻子一酸，他搓熱了雙手捂在我的眼睛上，“給你暖暖，有沒有舒服一點？”
淚水滲出來，濕透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指微顫了一下，像我此時的心。
再悲傷也要過去，即使我不願意麵對。
在醫院裏住了幾天，沒有見過其它人，有人來送周嫂做的湯和換洗的衣服，也隻送到門口，穆林深親力親為，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寸步不曾離開。
我精神好了一些，身體也恢複得並不多，可以回去休養了，我不想再在醫院裏，穆林深也知道我的心思，打電話給家裏讓周嫂準備好，下午就帶我出院。
走出病房的時候我嚇了一跳，阿九跪在病房門外，臉色蒼白，下巴都是青青的小胡子，他紅著眼睛看著我說道：“深深姐，對不起。”
我急忙伸手扶他，讓他趕緊起來，他死活不肯，眼圈紅紅的說道：“深深姐，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辭行？”我心頭一沉，急忙看向穆林深，他沉著臉，一言不發。
“嗯，”阿九點頭說道：“這次我辦事不利，早該回去受到懲罰，但是……我想見你一麵，確定你沒事了才能安心。現在你要出院了，我也要回付出受罰。”
“這次的事情不怪他，”我對穆林深說道：“是我自己大意，沒有對認識的設防，阿九沒跟進去也是我要求的，我應該負主要責任。”
阿九咬了咬牙，堅定的說道：“深深姐，不用再為我找借口了，我們的規矩是，不問原因，隻看結果。結果是，我辦事不利，讓你受了這麽大的罪，吃了這麽多苦，還……對不起，深深姐。我走了，你保重。”
他說罷從地上站起來，轉身就走，腿剛一邁，他身子就一晃，我要去扶他，被他輕輕推開。
這孩子……究竟在這裏跪了多久了？
“一定要這樣嗎？”我輕聲問道，“事情並不全是他的錯。”
穆林深挽著我往外走，淡淡說道：“暗影鬼麵之所以稱雄一方，所向披靡，並不隻是因為他們的身手好，更重要的是嚴格的紀律和必須遵守的規矩。他剛才說了，沒有原因，隻看結果。深深，細究起來，人人都可以被原諒，但是事情本身卻不會因為你原諒了別人而變得更好。”
“要想把他們鍛造成利器，並為你所用，就要摒棄仁茲之心。”
他說得語重心長，我聽得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慈不帶兵嗎？”
他愉快的笑了起來，“就是這個意思。你很聰明，我沒有看錯。”
他以前沒有和我說過這些，這次我聽了也新鮮，但並沒有多想，那時候的我，完全沒有想到，以後這些話會成為我的金玉良言，成為支撐我堅持下去的勇氣和動力。
回到住處，周嫂煲了燙，溫度剛剛好，端過來讓我喝。
我胃口好了一些，喝了近一碗，大家對我都好，都關心我，我總不能自己擺著一張臉讓他們也跟著難受。
回到房間休息，看看日曆，還有一個半月就要過年了，外麵的天很涼，濕冷濕冷的，我趴在窗台上，看著玻璃上的水珠，像淚。
“好好休息，不許在陽台，”穆林深給我倒了一杯熱水，裏麵還加了不少料，我不知道是什麽，反正很好喝，身上都覺得暖暖的。
我順從的回到房間，我們很默契的沒有再提孩子，也沒有再提那天的事。
至於楚江開，我幾乎已經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
人的潛意識記憶真是很有意思，遇到不想去想的人和事，都會自動關閉，那天翻湧的浪，冰涼的水，還有楚江開的無情，都在我的心底被關閉了。
阿九一去就沒有再回來，阿鵬和阿玨倒是常來，孟海南也是一直到過年的時候才來，據說是一直呆在長州，盯著那邊的事情。
臘月二十七那天，所有的人都來，周嫂二十六就買好了食材，天剛亮就起來收拾，我也睡不著了，爬起來去給她幫忙。
穆林深一向起得早，特別是年關將近，各方麵的事情和應酬都很多，不過他出去的時候也不多，有時候必要的會和應酬實在拖不開身才出去，其它的時候能在家裏辦的就都在家裏辦了。
二十七那天上午他要去公司開個年會，給大家發個年終獎，然後再和孟海南一起回來，走的時候囑咐我別太累。
我點頭答應，在廚房給周嫂打下手，手機忽然響起，是眉姐打來的，說春深樓要放假了，問我過年有沒有什麽安排。
我的事兒並沒有都告訴她們，隻說是身體不舒服，小病了一場，不然依眉姐的脾氣非炸了去找楚江開不可，她對別人怎麽樣我不好評論，反正對我是真心好。
前陣子她和水芝來看過我，還帶了賬本，說是春深樓盈利不少，比預計的還要好。
我很開心，但讓她們以後不要再帶賬本來了，倆人還和我商量了過年的時候給員工們發的福利，看得出大家都挺高興。
我說暫時還沒有，她笑笑說道：“其實問你也是白搭，你肯定不地跟我們去玩，我和水芝商量好了，要去趟巴黎，掃掃貨。你有什麽要帶的嗎？”
我說想想，想好了告訴她們，讓她們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她愉快的答應，說等著給我帶回好東西來。
剛掛斷電話手機又響，我看著屏幕，眉心微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