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老胡的軟肋
老胡聽到我的話，非但沒有被戳穿的難堪，反而麵帶微笑，慢悠悠的嘬了一口煙鬥。
剛才進來送打折卡的那個男人，就是那天在酒店外麵，要用氣油燒了段西臣那幅畫的苦情男主角。
老胡吐口煙霧，輕笑說道：“白小姐為什麽不以為，我是樂於助人，已經給他安排工作了呢？”
我看著麵前的水杯，輕輕敲了一下杯壁，水波微蕩，“也許吧。不過，那個男人穿西裝的樣子倒是挺好看，舉止動作也很得體，可沒有第一次穿西裝的拘謹，而且……”
我手指點了點那張卡，“去這樣的店麵辦事，交給一個沒有見過世麵的新人，胡先生倒是也放心。”
老胡再次哈哈大笑，煙鬥叼在嘴裏，輕輕鼓了鼓掌，“白小姐，佩服。那我就明人麵前不說暗話。”
“胡先生，請講。”
我就知道，老胡這種人交際廣闊，情商高，會辦事，而且也的確有能力，是十分精明的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就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給我的那瓶拉菲，價值十五萬，怎麽也得讓我做點什麽。
不過，我對他是無欲無求，也不是非替他辦不可，大不了把那灑還他，我相信這一點他也清楚，所以對我還是十分客氣。
“白小姐，你對段西臣，有什麽印象？”他問道。
什麽印象，這個問題倒是沒有在我的預料範圍之內。
“胡先生這個問題太廣泛了，我和段先生也不過見過三次麵，上次才是第三次，之前兩次說話沒有超過五句。”我如實說道，“不知你這麽問的意思是……”
老胡微微翹了唇角，笑容有些無奈，“那天在小院，白小姐也看到了，我們倆吵了一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合作七年多，最近這種情況越來越多了。”
我回想當時的情景，段西臣的確很生氣，還摔了東西，是動了真肝火。
“是意見不統一吧，觀念不同。”我從包裏拿出半瓶喝的剩下的蘇打水，擰開蓋子倒入空杯，“胡先生想說服段先生，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老胡看著我緩緩倒水，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什麽都蠻不過白小姐的眼睛，的確是，我們倆是觀念不同，對於人品，還是彼此信任的。”
我笑笑沒有說話，人品……這東西可不是那麽好說的。
有的企業家發達了之後就拚命的標榜人品、信譽之類的問題，說什麽“誠信”，但是中國有句老話，叫“十商九奸”，其實的生意暫不評論，單憑老胡做的這種炒作營銷，就和娛樂公司把演員捧紅差不多的性質，這種要是太講誠信，我不信段西臣能這麽紅。
一千三百萬，買一幅畫，如果沒有酒店門前那出苦情戲，我不會相信能達到這個天價。
“胡先生，藝術這東西，我並不太懂，”我抿了一口水說道。
“我不是來和白小姐談藝術的，”老胡豪氣的一揮手，煙霧縷縷飄散，他的煙鬥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我這個人，念舊，”他緩緩說道：“也懂規則，遵守規則。西臣是個文人，有些時候難免性子單純，這都不算什麽，其實我要的不多，隻要他好好畫他的畫，其實的交給我就好。”
他的語氣沉了幾分，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但是他跟我說這些，讓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胡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想請白小姐幫忙勸勸西臣，讓他明白，能在市場生存，才能在人世生存的道理。”他扯嘴角笑了笑，說道：“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還在那個小山村畫畫，吃了上頓沒下頓，我帶他出來，幫他賣畫賺錢，讓他過上好日子，後來他不缺錢了，想要名聲，也沒有問題，現在名聲也有了，走到哪兒人人都尊敬，叫一聲段先生。”
我微微挑眉，等著他的下文。
他往煙鬥裏放了一些煙絲，用力吸了幾口，裏麵的火苗明明滅滅，“現在名利雙方，他又開始想要純粹的藝術。”
老胡的那絲笑意含了幾分譏誚，“純粹，藝術，這兩種東西都太模糊，也不是我這種粗人能夠給得了的，我隻想要利。”
我笑著點頭，“所以呢？胡先生跟我說這些的意思是……”
“幫我勸勸西臣，好好畫畫，別的不要多想。怎麽賣，賣多少錢，是我的事，至於賣的錢，我一分錢都不會少他的，這一點他很清楚，這些年在錢這個問題上，我從來沒有含糊過。”
他說這話我倒是的信，不過，我實在疑惑，“胡先生，我跟您說過了，我和段先生也不過數麵之緣，你讓我去勸他，我恐怕不夠這個分量。”
老胡聽我說完，似笑非笑的打量著我，煙霧淡淡，他的目光幽深，“白小姐，你老家是哪裏人？”
這個問題更讓我詫異，我記得段西臣也問過我這個問題，我的回答，和當初段西臣問我的時候一樣。
老胡把那張卡推給我，說道：“白小姐，不管你說了有沒有用，隻要你肯說，就算是幫了我的忙，還請你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兒上，開開金口。以後如果有用得著我胡某的地方，我一定盡力。”
說實話我對老胡並不反感，他是個商人，也重利，但他並不虛偽，把這些都攤開在桌子麵上來說，這樣的性格我還是比較欣賞的。
而且這個人腦子活，點子多，如他所說，把段西臣帶出來，炒紅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功不可沒，他的能力也可見一斑。
我犯不上駁他的麵子，彼此不痛快，反正隻是說幾句，對我也沒有什麽損失。
我點點頭，說道：“那好嗎，那我就試試，不過，如果辦不成，胡先生可別怪我。”
“當然，肯定不會，白小姐放心。”老胡爽快的說道。
我猶豫一會兒，問道：“胡先生，你懂股票嗎？”
老胡略一沉吟說道：“還湊合，但我沒有研究，也就是有點閑錢，扔在股票裏，漲跌都隨它，怎麽，白小姐對股票感興趣？”
“也談不上興趣，隻是看新聞，聽說穆氏的股價跌了一些，前陣子因為它收購顧氏，漲了不少，想必這下有很多人虧本了。”我若無其事的說道。
老胡吸了一口煙，說道：“這個我倒是有耳聞，我有個喜歡書畫朋友，之前就是顧氏的一個小股東，他說穆氏的老總是個大手筆的人，敢幹，有魄力，顧氏交在他手裏，比原來要強得多。這兩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像聽說是有什麽人在暗中操作，但我想穆氏那麽大一塊餅，也不是一點股票就能弄垮的。”
我心頭發緊，手指無意識的用力握著杯子，靜靜聽著老胡的話，看來新聞上說得沒有錯，穆林深真的遇到點麻煩了。
“白小姐想買入股票嗎，我雖然不懂，但可以找朋友幫忙。”老胡問道。
“哦，不，不是。謝謝，”我搖頭說道：“隻是聽說這個穆氏現在風頭正勁，有點好奇。”
老胡剛想要說什麽，手機突然響了，是很嗲的女聲鈴音，他衝我笑笑示意要接一下電話。
“嗯，我在和別人談事情呢，在咖啡廳。怎麽了？”老胡的語調明顯變得柔軟，眉眼都含了笑。
我慢慢喝著水，心裏暗暗的笑，看來人都一樣啊，遇到了軟肋，整個人都會情不自禁的變軟。
想必打電話的一定是女人，他還挺在意的一個女人。
“那行，你先回去，不許四處亂跑。好，好，給你買。”老胡說完，笑著掛斷了電話，“白小姐，見笑了。”
我微微搖頭，老胡又說道：“我女兒，平時寵得不像話，她媽媽走得早，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她小時候我還沒熬出來，窮得很，也跟著我吃了不少的苦，這不是後來有了倆糟錢，就想著補償她，這丫頭現在被我慣壞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為自己剛才的小想法慚愧了一下。
看著老胡一臉的笑意，心想這個姑娘一定很幸福，有父母寵愛的孩子，總是會格外溫暖快樂一些。
“有父母疼愛是幸福，”我語氣誠懇的說道：“你是個好父親。”
老胡怔了一下，隨即咧嘴大笑，“謝謝，多謝白小姐，這是我聽到過的最開心的讚揚。”
我正準備起身告辭，有人推門進來，一道嬌俏的影子飛快衝我們這邊撲過來，“哈哈，老爸，被我抓住了吧？我早就看到你了，故意給你打電話呢，不過幸好你沒有說謊。”
老胡哭笑不得的說道：“有客人，不許胡鬧。”
女孩子轉過頭打量我，我也看著她，最多二十歲，一張娃娃臉，細眉大眼睛，鼻子挺翹，小嘴巴，很漂亮可愛的一個女孩兒。
而且，眼熟。
她看到我，微微抿了一下嘴唇，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一下，轉頭對老胡說道：“這位姐姐是誰呀？”
老胡介紹道：“白小姐，這是我女兒，樂樂，整天瘋瘋顛顛，讓你見笑了。”
“這位是白小姐，是我有事求人家。”老胡對女兒說道。
“哦，”胡樂樂衝我伸出手，“白姐姐，你好，我是胡樂樂。”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笑著握了握她的手，很軟，幹淨，是養尊處憂的手。
“爸，你談完了沒有？”她搖著老胡的手臂說道：“要是談完了就去給你買嘛，我在這裏等你，正好可以跟白姐姐聊聊，看她怎麽那麽漂亮的。”
她說著，根本不容老胡拒絕，一指馬路對過的步行街，“那，那家店就有。好爸爸——快去吧。”
老胡被她求得沒辦法，我們也談完了，我便讓他去忙。
他一出店門，胡樂樂就看著我，鼓著腮幫子。
我喝了一口水，微笑說道：“想說什麽？不如先喝點東西，潤潤嗓子。”
我把那瓶老胡給我點的蘇打水遞給她，“喝吧，我沒有動過。”
胡樂樂接過去，抿著嘴唇看了我半天，最終紅著臉小聲說道：“你會替我保守秘密的，對吧？”
“嗯……反正之前沒說，因為我不知道老胡就是你爸爸，所以，也沒有什麽值得可說的。”我突然覺得很好玩兒，想逗逗她。
“那現在呢，你知道了。”她有些緊張的問道。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有的並不太聽父母的話，甚至還會故意對著幹，像她這種單純又聽話的，可見老胡平時是真的疼，而且保護得很好。
我心裏不禁有些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