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貴客
一直到半個多月過去，我一直沒有等到穆林深。
甚至，連孟海南都沒有出現過，阿玨也沒有。
我也的確沒有再出門，沒地方可去，也沒有什麽想見的人，眉姐約過我兩次，我都懶得出去，找個借口婉拒了。
我突然發現，日子也可以這麽靜，這麽慢，我的心也跟著靜了下來，我不去想那些不願意想的事兒，慢慢的感覺離我很遙遠。
真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一直到第二十天的上午，我的手機響起，上麵顯示的一串號碼讓我一愣。
這號碼的主人名字雖然從我的手機裏刪除了，但是它仍舊刻在我的腦子裏。
響了很久，我接起沒有說話。
對方在那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在哪？”
這聲音感覺久違了，自從那次在醫院電梯裏遇見，我還沒有再見過他。
“我在家，有事嗎？”我問。
楚江開的聲音有些艱澀，“家？曾經我們住的地方，你也說是家。”
這話像無形的手扼住我的喉嚨，我慢慢深吸一口氣，說道：“有什麽事嗎？請直說。”
楚江開沉默著，我看著窗外流泄進來的陽光，微微眯了眼睛，“楚總，你要是沒有什麽事，那我就掛了。”
“能陪我去參加一個活動嗎？”他問道。
我忍不住笑，“謝謝楚總看得起，但似乎……用不著我吧？楚夫人不是最適合的人選嗎？”
楚江開的聲音有些低沉，“深深，再相信我一次，我帶你去，並非隻是為了我自己，你會看到你看的，我隻是不想你蒙在鼓裏。”
“蒙在鼓裏？楚總不是很擅長這樣的事情嗎？現在又覺得把我蒙在鼓裏不好了？”我反問。
他的呼吸聲從另一端傳來，我其實很想生氣，很想煩躁，但我卻出奇的平靜。
“我希望你跟我去，如果到了那裏，你說不想留下，我隨時送你走。相信我，這對你有好處，行嗎？”
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其實我也不想和他再有什麽牽扯，但是命運這東西啊……有時候就是那麽怪，就好像上帝就在雲端輕輕撥弄一下手指，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命運就會發出“咯吱”一聲響，齒輪改變了方向。
出於什麽心理答應他的，我也說不清，大概還是好奇心。
天近傍晚，我把阿鵬支出去，讓他去買點東西，這段時間他也沒少出去跑腿兒，也習慣了，沒有起疑心。
我想選一條白色裙子，但忽然又想到那天蔣曉凡染血的白裙，手又縮了回來，最終還是選了一件黑色的旗袍。
化了個淡妝，輕挽了頭發，我拿了包下樓，周嫂看到我，臉上露出喜色，我這樣窩著她也一直擔心得很，怕我悶出毛病來。
“小姐要出去嗎？阿鵬還沒有回來呢。”
“不用等他了，我有朋友來接我，一會兒就回來。”
出門我打了一輛車到和楚江開約定的地方，遠遠的看到他的車停在路邊，他靠著車頭抽煙，車水馬流的路上，他看起來分外孤單，路燈從他的頭頂罩下，扯出一條淡淡的影子。
我在路上也有想過，看到他會是什麽心情，難過還是悲傷，還是委屈或者憤怒，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其實什麽都沒有。
那次在醫院電梯遇見，所有的波濤洶湧都已經過去了。
我慢步走過去，他像有感應，隔著馬路抬頭望過來，他的眼神幽暗，映著路上的車燈流火，明明滅滅。
我穿過馬路，他迎上來走到半路衝我伸出手，我笑了笑沒有伸手，自己走過去。
他走在我身側，我們倆的影子一起映在地上，看上去依舊很親密，隻是，我們早不是原來的我們了。
上了他的車，我也沒問他去哪兒，反正他總不至於把我賣了，既然答應了他，跟他走就是。
我坐在後麵，沒有坐他的副駕駛，那裏已經屬於另外一個女人，不再是我。
“你瘦了許多。”他從車鏡裏看了我一眼說道。
我笑笑，說減肥呢。
他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也沒有提起穆林深，但我想，那些事情那麽轟動，他應該都知道。
車子越走越遠，駛出了市區，一直走到一座莊園附近才停下來，莊園是北歐風格，燈火通明，四周映得像一幅油畫。
門外站了不少人，大都穿著黑色的衣服，那架勢有點像保鏢，齊唰唰的站著，像是在等什麽人。
等我們？不會吧……能有這麽大的排場？
車子拐到停車場，楚江開說道：“不管有什麽事，隻要跟著我就好，有些話不想說的就別說，有我在，會替你圓過去。知道嗎？”
我心裏有些納悶，怎麽聽這意思好像還有人要問我什麽？
下車往門口的方向走，他自然的衝我伸出手臂，我正想怎麽拒絕，他淺淺笑了笑，“你別忘了，可是答應我做女伴來的，太生分被人看出來就不好了。”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笑的並不多，被他這麽一笑一說倒顯得我有些小氣，我點點頭，大大方方挎上他的手臂，往門口的方向走。
那邊的人早發現了我們，向這邊看過來，之前我沒有仔細看，那些人又都穿著黑色衣服，分不清誰是誰，這左右一分，我才詫異的發現中間有一個男人竟然是熟人。
戰銘列。
他沒有穿製服，而是穿了一身深藍色的立領，腰板筆直，十分精神，距離近了，很容易就把他和其它的那些人區分開來，那些人圍在他身邊，平時一身正氣的他，此時看起來倒有些江湖氣。
他什麽時候來的洛城？而且……還和這些人在一起。
戰銘列看到我，眼中的疑惑也一閃而過，麵無表情的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倒是他身邊的那些人，禮貌的叫了一聲“楚總。”
楚江開走到戰銘列麵前，淡淡說道：“什麽時候過來的？”
戰銘列說道：“一周了。”
之後兩個人就沒有再交流，戰銘列也沒有再看我一眼。
楚江開也在這裏站定，並沒有進莊園，似乎也在等。
我不禁更加納悶，戰銘列從長州過來，楚江開也來，都在這裏等，究竟是誰這麽大的來頭，這麽大麵子，能讓他們倆等？
真是奇了。
約摸十五分鍾之後，不遠處亮起車燈，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來，車身很亮，路燈一照反著晶亮的光，但前麵的標誌我不認識，看車牌也不是洛城或者長州的。
莫非……就是這輛車？
車子最終停在路邊，並沒有人打開車門下來，楚江開讓我在原地等，他和戰銘列一起向車子那邊走了過去。
楚江開伸手拉開後麵的車門，從裏麵先出來一根拐杖，隨後一個身穿唐裝的老頭子從裏麵走了出來。
老頭子身量不高，比他身邊的戰銘列要矮半個頭，但精瘦挺拔，看上去特別精神，離得遠，我聽不見他們說什麽，但看得出，楚江開和戰銘列對他都算是恭敬。
我立即感覺到，這老頭子身份一定不簡單，但有一點又特別奇怪，楚江開和戰銘列現在不是一路人，楚江開雖然說不上是“全黑”吧，但至少夜宴之類的生意就不能把他歸到安份守己的良好公民裏邊去，戰銘列可是有官職的人，他倆共同這樣對待的人，寥寥無幾。
我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難道說……
正在胡亂猜測，他們幾個人已經慢步走了過來，老頭子的拐杖敲在地上，特別有節奏感。
距離近了，他掃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很亮，沒有那種上了年紀的渾濁，森冷又陰鷙。
但他隻看著我，沒有開口問，楚江開衝我招招手，我走過去，楚江開微笑道：“孔叔，這是我帶來的人。”
老頭子打量了我幾眼，問道：“北知蘭？”
楚江開一笑，說道：“不是。本來應該帶知蘭來給您接風的，但是她現在不太方便，怕掃了您的興，所以就沒帶來。”
“哦。”老頭子沒有什麽驚訝的神色，微微點頭，並沒有再多問。
一路向莊園裏走，莊園很大，裏麵的人也挺多，可以說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十分排場。
我莫名有些緊張，眼睛不敢四處亂看，手心也微微有些出汗，楚江開大概感覺到了，手指捏捏我的指尖安撫我。
這個動作熟悉又陌生，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穿過幾層院子，走廊上都掛了紅色的燈籠，淺紅的光暈投在地上，十分喜慶，但不知怎麽的，我卻想起劉美詩掉下樓的時候那一灘血，心裏越發不安。
正在這時，裏麵迎麵走出一個人來，一邊走一邊笑，說道：“四爺，您到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在後廚忙著，給您準備了大菜，一不留神忘了時間，沒有去迎接。”
老頭子笑一聲說道：“海南，能夠讓你給我做一頓飯，我也是有口福了。”
孟海南快步迎上來，他今天穿一身休閑裝，淡淡的水藍色，清爽又灑脫。
他走到老頭子麵前，目光一掠看到楚江開身邊的我，臉上的笑意刹那間凝固，然而不過是一瞬，又消失不見。
他像沒有看到我一樣，俯耳在老頭子耳邊說了句什麽，老頭子微微點頭，“嗯，我知道，可以理解。”
我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孟海南，他這句“四爺”，顯得比楚江開和戰銘列的生分了一些，而且，這一聲“四爺”，也證實了我前麵的猜測。
之前戰銘列對我說起長州的往事，曾經提到過，早期的長州一共有四位爺，他和穆林深跟了二爺，而楚江開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跟了三爺。
但那時候，我心情不好，也沒有想太多，根本沒有想過，四爺呢？
之後有了黃五、索六等人，但大爺二爺去世，三爺舉家遷走，卻始終沒有提過四爺。
今天沒有想到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我預感到後麵可能會有更大的事情發生。
孟海南既然在這裏，為什麽不見穆林深？
他會不會來？如果他來了，看到我和楚江開在一起，會怎麽想？
我身上不禁滲出冷汗來，轉頭看向楚江開，我想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憂慮，他衝我微微點頭，低聲說道：“別擔心。有我在。”
我皺眉，他緊緊握著我的手，安撫我的浮躁。
孟海南在前麵引路到了一層院子，這裏的屋頂封了起來，做了一個夢幻的星空，效果非常的逼真，也不知道排風口在哪，不但不感覺悶熱，還有徐徐的涼風吹來。
但我心裏，卻越來越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