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約見
我預料的沒有錯,蔣曉凡就像一根刺,鋒利的紮在我和穆林深之間,一時無法剔除。
穆林深這一天也沒有回來,我也沒有下樓,直到半夜過後,我才聽到有細微的聲響。
黑暗中看到有人慢慢靠近,微弱的光從窗外投射進來,隻看輪廓我也知道是他。
“回來了。”我輕聲說道。
他的身子僵住,頓了一下說道:“還沒睡?”
“醒了。”我翻身坐起來,跳下床問道:“洗澡嗎?我給你放水。”
他沒吭聲,我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猛然拉住我緊緊擁我在懷裏,下巴放在我的頸窩,胡子挺紮。
借著光可以看到他穿的還是原來的衣服,心裏一鬆又有些發澀。
他有輕微的潔癖,也是性格使然,每天必換衣服,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由此可見,這件事情給他帶來的影響的確挺大。
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蔣曉凡啊……
“你一定累了,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我微微推了他一下,低聲說道:“你放心,你想怎麽樣都行,我不會說什麽。”
他依舊不說話,也不動彈,我看著外麵的夜空,連個星星都看不見,眨眨眼睛,把酸澀感壓下去,我輕聲問道:“需要我離開這裏,把她接回來嗎?”
穆林深身子一僵,緩緩鬆開我,扳著我的肩膀和他對視,皺眉問道:“你說什麽?”
我心裏何嚐不委屈,其實蔣曉凡落到今天這樣,跟我有毛的關係?不作死就不會死,孟海南說得有什麽錯?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人們更習慣同情弱者,蔣晚凡被人輪了,我好好的,這就是差距,她就該被可憐被嗬護被疼愛,我他媽就活該,誰讓我好好的呢?
“我說,這樣更方便照顧她,她也……更需要你照顧吧?”這話說得真是他媽違心,我心裏委屈得要死,可還得裝出大度的樣子。
這問題一時解決不了,我再鬧再哭也隻能是我自己吃虧。
現在看來,隻能是迂回戰術了,而且還指不定得迂到哪兒去。
“照顧她……暫時的確是,這次的事情不小,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穆林深罕見的有些語無倫次,聽得我更紮心,我手指按住他的嘴唇說道:“行了,不用說了,我明白,就這樣吧。”
我轉身去浴室給他放水,他從身後抱住我,低聲說道:“深深……你不能走。無論如何,你都不能走。”
我深吸一口氣,心像油烹刀割一樣,他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脖子上,我卻感覺自己渾身冰涼。
水慢慢流滿了浴缸,我看著冒出的氣泡,感覺和自己有點像,總是這樣,覺得幸福近了近了,結果不用等伸手抓,它自己就破了,什麽都不剩。
蔣曉凡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別說她現在成了這副樣子,就算是之前,她也是想盡一切辦法想要和穆林深拴在一起,要說現在她不會緊緊抓住這樣的機會賴在穆林深身上,我死也不會相信。
心裏亂糟糟的,始終安穩不下來,不知不覺水滿了,我急忙放掉了一些,正在彎腰忙著,忽然聽到外麵穆林深的手機在響,我手指頓住,看著這一缸水發愣。
果然,沒幾秒鍾,他推開浴室的門,低聲叫了我一聲。
我沒有回頭,看著被燙得發紅的手指,說道:“她找你?”
穆林深沒有說話,我笑笑,轉頭說道:“去吧,路上小心點,讓阿鵬慢點開車。”
穆林深說道:“阿鵬我給你留下,小刀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我點點頭,他走進來,用力抱了抱我,又轉身匆忙離開。
我扶著浴缸,低頭閉上了眼睛。
他這一去就是三天,中間打過兩次電話,都挺匆忙,沒說幾句就聽到蔣曉凡在那邊叫他,我心裏的火氣也在這一次一次的被打斷中,不斷的滋長。
劉美詩打過幾次電話,我沒有接,後來她也是急了,瘋狂打樓下的座機,我直接讓阿鵬換了座機號碼,總算是清靜了。
煎熬中又過去了一周,按說蔣曉凡也該好了,說實話,她的遭遇帶給我的震驚也就是第一眼看到那種場景的時候,後來,也就無什麽所謂了。
畢竟,在夜場裏,在情婦圈兒裏,這種事兒很常見,當然,身邊的人都覺得蔣曉凡高貴,又不是出來賣的,自然是更加同情。
其實賣和不賣,有什麽區別,蔣曉凡但凡要是檢點一些,根本就不會把那些爛事招惹上身,也不會把一個老外從國外勾回國內來,她也並不幹淨多少。
隻不過這些話,穆林深肯定不愛聽,我也不能說。
這麽多天窩在家裏,我也沒有什麽精神,幹什麽也沒有興致,整個人都快長毛了,有種家裏一天,世上千年的感覺。
眉姐打電話來安慰我,讓我多出去走走,別在家裏修仙兒,我應付的說好。
這天天氣有點兒陰,一早上起來我的眼皮就微微有些跳,心裏也有點慌,剛吃過早飯,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猶豫著接起來,對方的聲音出乎我的意料。
“白小姐,我出院了,方便見一麵嗎?”蔣曉凡在那邊說道。
“找我有事嗎?”我看著陰沉沉的天,“有事就在電話裏說吧。”
蔣曉凡笑了一聲,笑聲有些尖利,“怎麽?我住院出院你都不來看看我呀?就這麽狠心薄情嗎?再說了,你不是很多天沒有見過深哥了嗎?不想見他嗎?”
她後麵的兩句像尖銳的針刺在我心上,輕快又鋒利。
“蔣小姐怕是誤會了吧,我雖然沒去醫院看過你,但一直牽掛著,畢竟那天的情景我也是親眼看到的,同樣是女人,也很同情你。林深是個重情義守信諾的人,他答應了蔣君讓好好照顧你,自然就要做到,我當然也得無條件支持他。你也看開點兒,時間久了,自然就淡了。”我不緊不慢的說道。
笑話,心上捅刀子誰不會,我還沒有找她,她倒找上門來,我自然不能手軟。
她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白小姐,我倒是很想見見你,聽說你與眾不同,連沈小蝶都鬥倒了。怎麽,你不敢見我?”
我知道她是激將,但我也不能退縮,閑著也是閑著,看看她出什麽招,以後能應對也好,反正和這個女的,是得做好長久戰鬥的準備了。
從住處出來,阿鵬載我去市區,我沒有告訴他要去見誰,隻說悶了出來逛逛,這種不明情況下,還是少說為好。
我讓他在步行街停下,裏麵第三家就是一間茶館,蔣曉凡已經到了,說是在二樓的一個包間,很安靜。
我走到門前,門半開著,果然看到蔣曉凡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她的頭發披散,鬆鬆在腦後一挽,臉上化著淡妝,身上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
很意外,也很清新。
我忽然想起眉姐曾經告訴我的一件事,她說之前經常和她搶生意的一個媽咪手下有個女的,長得一般,但是點她台的人卻非常多,而且價也很高,經常是兩三個人一起競台,價高者得。
這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她隻在例假期間坐台,有的那種不嫌髒的客人,專門找女人來例假的時候做,其實那種時候女人也是很敏感,欲望強烈的,而且那女人經常是一身白,沒有穿過別的顏色。
眉姐說,那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身上越髒,外表越求幹淨。
其實這一行可以見到很多人的陰暗麵,那些男人在家裏不能對老婆怎麽樣,出來花錢找樂子,就可著勁兒的來,什麽樣的人都有,而且往往那種越是道貌岸然的人,玩得越髒越狠。
所以謂衣冠禽獸,斯文敗類,大概就是如此吧。
第一次見到蔣曉凡穿上白色的衣服,還挺清新的,我心裏暗想,這是轉戰成白蓮花的戰術了?
“白小姐,”蔣曉凡轉頭看到我,微笑點點頭,指指對麵的位子,“請坐吧。”
我走過去坐下,打量著蔣曉凡,她比我想象的……要恢複得好,沒有什麽憔悴的樣子,反而更水嫩了一些,大概是……穆林深在她身邊,心情愉悅?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就在桌子底下掐了自己一把。
真是自己給自己添堵。
“白小姐,請喝茶。”蔣曉凡給我倒了一杯茶說道。
她笑得溫婉,我可一刻也不敢放鬆,這女人之前什麽樣子我見過,這一番劫難下來,不僅穿衣服的風格變了,連性格也變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可是老祖宗總結出來的,我可沒有那麽容易忘。
“你找我來有什麽事,直說吧。”我看著她,沒碰茶杯一下。
蔣曉凡手指捏著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她手上的指甲也洗去了原來的大紅,變得了若有似無的豆沙色。
“急什麽呢?白小姐,不如我們來敘敘舊吧。”她似笑非笑的說道。
“哦?”我詫異道:“我和蔣小姐,還有什麽舊可敘呢?”
蔣曉凡咂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說道:“你知道,深哥最討厭什麽樣的女人嗎?”
我摸不準他要說什麽,索性不搭理不回答,等著她自己往下說。
“我跟你說過,深哥身邊的女人有過很多個,你呢,也不過就是其中之一,那些女人和你一樣,都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是最受寵愛的,結果呢?”
蔣曉凡輕笑了一聲,笑聲帶著幾分譏誚,“說起來也難怪,你也算是厲害,能把當初最得寵的沈小蝶鬥下去,也難怪你……飄飄然了。”
我微微挑眉,“是嗎?我倒沒覺得,沈小蝶做錯了事情,後果是她自己必須要承擔的。”
我盯著蔣曉凡的眼睛,勾起了抹淺笑,“人不都是這樣嗎?種什麽因就會有什麽果,別總以為命運對自己不公,也得想想,自己是怎麽作的。有些事兒怎麽不落在別人頭上,偏偏一個雷就劈中自己了呢?對吧?”
蔣曉凡努力裝出來的平靜終於裂出一個縫隙,她手指一抖杯子裏的茶水潑了出來,我不動聲色的看著,等著她的下文。
“白小姐,”她緩緩說道:“你倒是看得通透,信佛嗎?”
這算是哪門子的問題,八竿子都打不著,我以為她會翻臉,沒有想到還是忍著。
天越來越陰,這裏是一個落地飄窗,窗子開了半扇,窗簾浮動如浪,我看著天邊滾滾的雲層,心裏莫名有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