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痛悔

  孟海南低頭看著我,最後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隻能在外麵看,不能進去。”


  我剛要搖頭,他一臉嚴肅的說道:“白小姐,你要是真的為他好,就別進去,我是學醫的,細菌的感染遠比想象的要嚴重得多,何況……”


  他頓了一下,聲音輕輕,卻殘忍,“你進去,看到了也無濟於事,不是嗎?”


  我幾近崩潰,隻好答應他。


  全帶我走到重症監護室的門前,隔著圓形的玻璃,我看到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人躺在床上,身上插滿管子,好幾台我不認識的儀器在不停的發出各種聲音,各色的小燈不停的閃。


  他無聲無息,沒有一點生氣。


  他是那個曾經霸道不容許別人說“不”的人嗎?他是那個時隔兩年多再次見到我時對我咬牙切齒的人嗎?他是那個對我溫柔如水,說要好好照顧我的人嗎?


  眼淚不知不覺洶湧而下,我隔著玻璃,輕聲叫他的名字,他毫無反應。


  “林哥……”我輕輕的喚,“你不是說,這個稱呼隻有我一個人可以叫嗎?好久不這樣叫了你,你聽到了就應我一聲啊。”


  “林哥……”


  我手指撫著琉璃,仿佛這樣就可以摸到他,我想問他疼不疼,我想替他疼。


  孟海南和紀恒、阿鵬站在我身後,都轉過頭去不說話,我無心去理會他們怎麽想,嘲笑、看不起,隨他們去,我才不管。


  我一直站到天明,孟海南勸我休息一會兒,我像沒有聽到一樣,隻看著裏麵的人。


  “白小姐,”阿鵬低聲說道:“你這樣身體不行的,深哥要是知道,一定會怪我的。他當初說讓我做你司機的時候就說過,要是你受到一點傷害,都不饒我,那次在紅樓,要是不及時救了你,深哥想殺我的心都有了。白小姐,拜托你……別讓深哥在這種情況下還牽掛你,行嗎?”


  孟海南也說道:“深哥在昏迷前還囑咐我們,不要告訴你,一定要照顧好你,但我沒有想到,你這麽快就知道了。白小姐,你就算為了深哥,也別這樣。”


  我眼淚止不住的流,眼睛疼得很,鼻子也悶得不透氣,感覺胸口悶得厲害。


  我還沒有說出話來,那股疼痛再次襲來,但這次我沒有驚慌,甚至有些開心,就這樣吧,疼死這去……就可以不用這麽難過了。


  疼痛凶猛,我又一夜沒睡,再加上傷心難過,很快支撐不住,我眼前一黑,扶著重症監護室的門慢慢滑下,耳邊傳來他們的驚呼聲。


  恍惚中,我似乎聽到穆林深在叫我,“深深……”


  淚水滑落,我多麽希望,那一聲喚是真的。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夢裏一片火海,渾身忽冷忽熱,我像在火裏烤,在水裏煮,我多麽後悔,我早該提醒他,提防沈小蝶,不要大意,不要小看她。


  我為什麽沒說?

  從夢中驚醒過來,紀恒和阿鵬急忙過來,問我感覺怎麽樣,我驚恐的看著四周,沒有穆林深,果然是我的錯覺。


  “他好了嗎?”我問出一個自己都不知道可能的問題,但我還是想問。


  他們沒有吭聲,阿鵬轉過臉去,紀恒的眼眶紅了紅。


  “他怎麽了?”我翻身坐起來,身上酸痛難忍,想起每次疼痛複發,好了之後他都在我身邊,好生安慰,喂我喝水吃東西,還說要好好照顧我。


  現在呢……


  我很想哭,但又拚命忍住,阿鵬又轉過身說道:“深哥沒怎麽,還是那樣,白小姐,求求你了,別這樣。一切都會好的,你保重你自己,行不行?”


  我掀開身上的被子跳下床,腿一軟差點摔倒,紀恒想要扶我,我推開他,踉蹌著往門外走,他們在後麵不遠不近的跟著,誰也沒有說話。


  我走到醫生的辦公室,裏麵有兩個醫生正在說話,看到我都嚇了一跳,問我找誰,有什麽事。


  我問誰是穆林深的主治醫生,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都閉嘴不說話。


  我又問了一次,聲音近乎於吼,他們無奈,隻好說道:“不是我們不說,是孟先生交待了,他比我們的醫術要高超得多,穆先生的情況,由他親自負責。”


  孟海南居然懂醫術?我恍惚記起來,他好像是提過一句,但我沒有往心裏去。


  “那他人呢?”


  他們又不說話了。


  一群廢物,我心裏罵。


  重症監護室門前派了人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說是孟海南吩咐的,他們還說,也就是我,他們才說幾句,要是別的人別的勢力,任何消息也不能打探到。


  別的勢力?還有誰?


  這些問題太複雜,想得我頭疼。


  我在醫院一連呆了三天,沒換衣服沒洗澡,紀恒和阿鵬一直跟著我,孟海南不常見到,見到也是勸我,無聲搖頭。


  管他呢,我誰也看不見,我隻想進去見見穆林深,可是孟海南不讓我見。


  第四天早上周嫂來了,拿了衣服和粥,好說歹說幫我擦了擦身子,換了套衣服,勸我喝幾口粥,我嘴裏什麽味道都沒有,喝了幾口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抓起包就往外跑。


  周嫂在後麵叫我,她根本追不上我,守在外麵的阿鵬和紀恒立即追了出來,他們問我要去哪兒,我說去銅雀台。


  阿鵬一怔,眼睛裏閃過幾道冷光,遲疑了一下,說“好。”


  三個人上了車,直奔銅雀台。


  孟海南當然不在,門口的人也不認識我,正想要攔,阿鵬一巴掌拍開,“滾。”


  立即有人追了哨子,不少人圍出來,其中有一個人看到我們,立即叫了住手。


  是李梧。


  哦,對,我這才想起來,他對孟海南安排在銅雀台了。


  “你們怎麽會來?”他並不知道穆林深受傷的事,這件事情封鎖了消息,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


  “李梧,我有話問你。”我一邊往裏走一邊說道。


  李梧擺擺手,其它的人都退了下去,他跟上我問我什麽事。


  “沈小蝶,是不是在這兒。”我開門見山的問道。


  他沒有猶豫,點頭說是。


  我說那好,我要見她。


  李梧停住腳步,看了看我們三個,“現在?”


  “對,現在,有問題嗎?”


  “倒不是……”


  “那不就結了,帶我去。”


  一直走到暗室門前,李梧停住腳步,“就是這裏了,你……”


  他還沒說完,我已經推開門進去,反手鎖上了門,他們在外麵叫了我幾聲,我都置若罔聞。


  暗室裏很暗,隻有一盞昏黃的燈亮著,牆角有一堆草,一股難聞的氣味兒衝過來,上麵趴著一個人。


  我無心觀察四周的環境,幾步到了那堆草跟前,衝著那人說道:“起來。”


  趴著的人動了動,身上的衣服很髒,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她渾身沾了不少的泥,露出的皮膚上青一塊紫一塊,光腳沒有穿鞋,右腳腳趾上還有些血跡,不知道是哪裏受了傷。


  她抬頭看我,有些散的眼神慢慢聚焦,她喉嚨動了動,古怪的笑了一聲,“是你。”


  我低頭看著她,麵容平靜,心裏卻翻湧著怒浪,像一條火龍,恨不能傾刻就把她燒成灰。


  “沈小蝶,你最恨的人應該是我,為什麽要對他要下這樣的狠手?你不是愛他嗎?怎麽能狠得下心?”


  沈小蝶眼睛眯起,雙手撐著地,“你指什麽?”


  “你裝什麽糊塗?”我怒聲說道:“你為什麽會在這兒,你自己不知道嗎?”


  她輕蔑的笑,眼睛裏卻閃著冰冷的光,恨意連綿,“我當然知道,我在黑作坊買了點雷管,放到了姓劉的車上,我想炸死他,你知道他有多變態嗎?你知道他是怎麽折磨我的嗎?”


  她盯著我,眼白透出刺骨的恨意,“不,你不知道。我替深哥賣命的時候,你在哪兒?你膩在他懷裏,你霸占了他,瓜分蠶食我的寵愛,把我的心肝五髒踩得粉碎!你知道你和他濃情蜜意的時候,我在幹什麽呢?我被那個姓劉的折磨,用盡各種辦法,往死裏折磨!”


  她嚶嚶哭了幾聲,淚水從指間滑落,隨後用手背一抹,臉上留下幾條髒道子,“他已經把合同簽了,我還怕什麽?我要弄死他,我太想弄死他了!”


  她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雙手緊抓著地上的稻草,“可我不知道……為什麽深哥要這樣對我!讓阿玨把我抓回來關在這裏,為什麽?我已經完成了任務,還不允許我泄私憤嗎?”


  我蹲在她麵前,雙手抓住她的衣領,咬牙說道:“我告訴你為什麽,因為你傷著的不隻是姓劉的,還有他,還有穆林深!雙方的車都炸了,他現在生死難料,躺在重症監護室裏!還有小刀,現在也昏迷不醒!”


  沈小蝶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呆了一會,發瘋一樣推開我,“你胡說!你這個賤女人,你胡說八道!我就算再不開心再難過,也沒有傷害過深哥!我隻在姓劉的車上放了雷管!是你,是你騙我!”


  “我為什麽要騙你?”我看著她發瘋的樣子,心裏恨意滔天,“我就從醫院來,從出事到現在他一直沒有醒!沈小蝶,你到底是想害死姓劉的,還是想報複穆林深,怪他把你推出去!”


  沈小蝶搖晃著想站起來,“不,我沒有。我是難過,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他,我沒有……”


  她一直否認,一直搖頭,看起來有些瘋癲,我冷冷的看著她,對於她,我已經沒有半點信任。


  “不管你承不承認,事實都是這樣,”我一字一字,帶著血腥氣,“你放心,我不會讓人弄死你,我要讓你時時活在後悔和自責裏,如果你真的愛過他,縱然有千般不對,他現在這樣的結果,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嗎?”


  “沈小蝶,哪怕你帶著錢一走了之,哪怕你恨他一輩子,都沒有關係,可你……為什麽要這樣?”


  “我沒有!”沈小蝶低吼。


  我一邊後退一邊輕笑,“你放心,我會每天讓人來告訴你他的情況,時時提醒你,沈小蝶,你可要好好的活著。”


  我說罷,轉身去開門,剛剛把門打開,門外的閃出紀恒他們焦急的臉,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我身後傳來一聲淒厲的叫喊,“我沒有!”


  隨後,“砰”的一聲悶響。


  我回過頭,眼角的光瞄到一抹潑豔豔的紅,散開如花,阿鵬一把把我拉出去,低聲說道:“別看。”


  他這一句,讓我想起穆林深對我說,“別怕。”


  眼淚,又止不住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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