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報複的方式
楚江開大概沒有想到我會打電話給他,又聽我張嘴就要戰銘列的電話,一時無語。
我又重複了一遍,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聲音有點微微的抖。
“你在哪兒?怎麽了?身體好了沒有?”他連續問道。
我停住腳步,蹲在路邊的樹下,忍不住哽咽,悲傷鋪天蓋地的湧來,把我吞沒。
其實到現在為止,我才真切的相信,他已經不再屬於我,離開而去了。
而我除了失去了他,還沒有了健康,甚至,以後都不可能做媽媽了。
其實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希望有個自己的孩子,雖然沒有對他說過,但我自己有偷偷想過。
可等來等去,竟然是這麽一個結果。
“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他的聲音夾著腳步聲。
“不,別來。”我抹了抹淚,扶著樹站起來,“你就告訴我戰銘列的電話就行了,我問他點事情。”
他的腳步又頓住,我聽到他淺淺的呼吸聲,曾經這樣的呼吸聲就在我耳邊,頸間,和我鼻息相聞,想到這裏,我的眼淚又止不住落下來。
“江開,誰的電話?”那邊響起北知蘭的聲音,字字都透著甜蜜。
我心裏頓時一慌,快速的說道:“你把電話發給我吧,我等著。”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心裏五味雜陳,我咬著嘴唇忍住眼淚,在心裏對自己不停的說,不要哭。
很快,他把號碼發給我,還說有事一定要找他,不許做傻事。
我把號碼記住,沒有回他的短信,把那條信息也刪除了。
電話響了很久,戰銘列才接起來,他的聲音有些疲倦,“喂。”
“列總,我是白深深,”我站在路燈下,看著地上自己孤單的影子,“我有件事情,想請教您。”
戰銘列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好吧,有些事情,我也想當麵跟你說,你在哪,我過去找你。”
他大概是聽出我身邊的喧嘩聲,知道我不在醫院,我回頭看到路邊有間咖啡廳,便報地址,他說大概十分鍾就到。
我走進咖啡廳,一點胃口也沒有,隨便點了一杯水,靠著窗子愣神。
燈光流火,向前延伸,像兩條長龍紮進漆黑的夜色裏,來來往往的人,或笑或麵無表情,應該都是回家吧,他們隔著窗子看到我,會不會覺也很羨慕我?
其實誰又能知道誰心裏的苦呢?
楚江開呢,現在在做什麽?北知蘭那麽甜蜜的叫他,新婚燕爾,一定是幸福正濃的時候,他會和她怎麽相處?會……像曾經親我那樣親她嗎?
楚江開的身邊有過不隻我一個,包括被我鬥倒的裴美玲,也有過兩三個,但那時候我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難受,果然是心一交出去,想要的就不一樣了。
正胡思亂想,戰銘列的車出現在視野裏,他沒有帶司機,親自開車過來的,跳下車,他目光銳利的一掃,隔著窗子看到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覺得他的目光在觸及到我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邁步走進店裏,衝我走過來在我對麵坐下,打發了服務生,他開門見山的問我,想知道什麽。
我手指在桌子下麵緊緊相握,看著他說道:“列總,在浮雲山莊,害我的人是不是顧泰。”
戰銘列的眸子一縮,“目前隻是猜測,並沒有證……”
“是不是?”我打斷他的話,一口氣提到喉嚨,“列總,我在這裏問您,不是在您的辦公室,所以,這並不是公事。”
戰銘列眉頭皺了皺,盯住我說道:“不錯,百分之九十可以確定,但是,現在的問題是,他並沒有承認,而且他……下落不明。”
我提著的那口氣突然一鬆,心裏湧起濃烈的不甘,我忍不住緊緊抓住桌沿,近乎咬牙的說道:“下落不明?什麽意思,是不是顧家的人把他……”
“沒有,”戰銘列搖了搖頭,“顧衡也在找,不是顧家人把他藏起來了,而是在你昏迷的期間,有人先下手把人帶走了。”
我頭腦了一下子清明下來,忽然想起之前戰銘列去醫院找穆林深的時候在病房外麵說過的話。
非法拘禁,付出代價……這樣的話,難道說?
“是……穆林深?”我心頭猛烈的跳,感覺無法形容。
戰銘列點點頭,“我也隻是猜測,曾經調過沿途的攝影頭影像,並沒有發現,浮雲山莊那邊,司徒燁說剛巧壞了,而沿途上那些也沒有,有的是攝像頭壞了,有的是裏麵的錄像被抹了。洛城交通發達,這麽多條路,也不確定是哪一條。但是……以我對穆林深的了解,還有他說過的話,十有八九是他命人做的。”
心浪起伏,衝刷著我的心,我低聲說道:“那你知道,顧泰對我下的是什麽毒,又是怎麽下手的嗎?”
戰銘列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派人查過,在你們坐過的那個包間裏,有後來送上去的兩塊甜點。”
我暗自抽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我和眉姐都沒有要甜點,但後來依舊送了上去,我以為是山莊送的,不過就是兩塊甜點,當時我和眉姐都沒有多想。
而她那時候說的話太過讓我震驚,我幾乎什麽都沒有想,就吃了幾口。
燈火通明,我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臉色蒼白如紙,頭發散亂,眼眶發紅,像一個落魄的女鬼。
“白小姐,你的身體好些了嗎?”戰銘列問道。
我搖搖頭沒有回答,暗自握了握拳,對他說道:“列總,你說,還有事情要跟我談,是什麽?是想讓我勸勸穆林深,放過顧泰嗎?”
戰銘列神色平靜,眼底湧動著我看不懂的情緒,他沉默著,和往日裏見他的時候很不一樣。
以往的他挺拔,冷厲,近乎無情,像是山頂上的鬆,無論東西南北風,寒冬酷暑他都不怕,但這一次,他似乎有很濃的悲傷。
“白小姐,你有沒有聽說過阿汐這個名字?”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碎了什麽。
我心頭狠狠的一跳,阿汐……
“並沒有,”我咬咬嘴唇說道:“列總,她是什麽人?”
我一邊問,腦海中一邊閃現66墓地裏睡著的女孩,她那樣好看,文靜又溫柔。
“阿汐是我的妹妹,”戰銘列說道:“我們倆從小失去父母,那時候我十一歲,阿汐隻有五歲,我們一起熬著長大,先後認識了楚江開和穆林深。”
我腦子裏轟然一響,沒有想到,楚江開和穆林深,居然那麽早就認識,我一直以為……
戰銘列說,他們三個認識的時候都很年輕,不過是毛頭小子,在長州那個三不管的地方,憑著年輕敢幹不受吃苦受傷,很快小有名氣。
那時候的長州隻有四位爺,就連原來的黃五都排不上號,他和穆林深跟了二爺,而楚江開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跟了三爺。
阿汐最喜歡楚江開,楚江開那時候有股書卷氣,不像穆林深,匪氣重,像個小痞子,她和楚江開年少定情,兩心相許。
故事很老套,也很殘酷,在一次幫會打鬥中,阿汐的腿受了傷,從此不能再站立行走,他跟著的三爺也痛失長子,丟了很多地盤,三爺一家從此遠離了長州,不再回來,別人也不再知道他們的消息。
楚江開很自責,就向戰銘列提出,想去洛城發展,並要帶走阿汐,說要好好照顧她。
但結果不如人意,顧雯是顧氏的千金大小姐,雖然想要求娶的人不計其數,但是她眼高於頂,一直都二十好幾了還沒有嫁出去。
後來,機緣巧合,顧雯和楚江開相識,對他一見鍾情,奈何他身邊有一個阿汐。
顧雯不敢對楚江開怎麽樣,就不斷的給阿汐施加壓力,並用手段害死了阿汐,顧氏如日中天,家大業大,那個時候的楚江開完全不是顧氏的對手,戰銘列得知了消息,匆忙趕過來,憤怒之下的他想要和楚江開一起去報仇。
楚江開攔住他,說自己有辦法,讓他回去等消息。
結果,戰銘列等到的,是楚江開娶顧雯的消息,他當即氣得差點吐血,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和楚江開聯係過。
在楚江開離開長州後不久,穆林深也去了海城,這三個人從此就各自天涯,有了不同的命運。
我這才恍然,原來事情竟然是這樣,難怪楚江開從來不顧及顧雯的感受,難怪他離婚了也答應保守這個秘密,看似關切不忍,實則他是不聲不響的蓄力,想在關鍵的時候給顧雯給顧家以痛擊,用不同的方式,悄無聲息的給顧雯最大的折磨。
這就是他報複的方式。
這個世界上,比死更難受的,遠不下百種。
我後背泛起寒意,這樣的楚江開我從來不認識,也沒有見過,我甚至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麵孔和這樣深的心思。
“那……北家呢?”我不禁問道,想起他現在娶的北知蘭。
戰銘列搖了搖頭,答案出乎我的意料,“這個北家,我並不了解,隻知道是在米國,有一定的實力,至於北知蘭和楚江開之間的事,我也不清楚。”
我垂下眼睛,看著麵前的玻璃杯,裏麵的水泡晶瑩剔透,什麽都一清二楚,我卻覺得,我眼前像有一團霧,什麽也看不清。
其實……至於北家如何,我又何必去想那麽多呢,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楚江開都和我沒有關係了,更別提北家。
算了,隨它去吧。
從此,天涯是路人。
我現在隻想找到顧泰,為我自己出口氣。
起身和戰銘列告別,戰銘列站起來拉住我的手臂,說道:“白小姐,我跟你說這麽多,是想告訴你,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不能做,不要隻為了痛快一時,釀成大禍。”
我輕輕掙開他的手,笑笑說道:“我很感謝列總告訴我這些,但是,那些過去的事情,我沒有參與,現在的楚江開也和我沒有關係。所以,列總,對我而言,即便是再精彩慘烈,那也隻是一個故事。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顧泰付出代價。”
我說罷往外走,戰銘列低聲說道:“你和他還真是像。但你有想過後果嗎?”
“後果?”我短促的笑,心頭發澀,手輕輕放在小腹上,“列總,以後有什麽後果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現在我,被顧泰下毒,神經受損,毒會時常不定期複發,而且,不能再做媽媽了。”
戰銘列一怔,巨大的震驚自他眼中翻起,半晌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