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回到我身邊
冷汗滾落,掛在我的眉毛和睫毛上,眼皮也沉重得很,眼前模糊不清。
隱約看到那一群人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一身銀灰色中華立領,挺拔頎長。
樣貌看不清,聲音也像很遠,有些飄忽。
“你怎麽會來這裏?”他問。
抱著我的人說道:“我為什麽不能來?”
年輕男人似乎笑了笑,語氣有些意味深長,“誰不知道今天是楚總大喜的日子,迎娶北家的千金大小姐,我有幸收到請諫,但人在外地沒有去成,這剛剛落地回到山莊,迎麵卻撞上楚總……這是唱得哪一出?”
楚江開語氣平靜,說道:“事出緊急,我沒有時間向你解釋。再說,我也向你解釋不著吧。還請讓條路。”
年輕男人並沒有動,像是在思索什麽,我根本沒有心情也沒有力氣去理會這些事,隻覺得那股子絞痛讓我連呼吸都覺得疼,不由自主用力抓緊楚江開的衣服,悶哼出聲。
這種真切的疼,比上次紀恒給我的那一鞭子要疼得多,我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痛得想死。
我的反應讓楚江開迫不急待,重新向前大步走,還沒有走到年輕男人麵前,聽到不遠處有人叫了一聲,“江開!”
是個女人。
我感覺到楚江開的身子微微一僵。
耳朵裏轟轟的響,但他這個反應讓我立即知道,是誰來了。
北知蘭衝到近前,大概看到我的慘樣兒,沉聲問道:“白小姐?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但好像很嚴重,”楚江開回答道。
“人命最大,”北知蘭說道:“今天晚上都是北家在洛城的老朋友們,按說都沒說什麽的,但今天情況特殊,你這樣走了……剩下我不自己對賓客們不好交待,要不這樣,我讓凡叔親自送白小姐去醫院,你覺得怎麽樣?”
北知蘭的話說得識大體又顧大局,沒有一點爭風吃醋的意思,甚至還對我表示了極大的關心,但是也……清楚的劃清了我和楚江開之間的距離。
是啊,我們倆,本來就應該有距離了。
我想自己走,但渾身酥軟無力,每個關節都像被針紮的一樣疼,汗水還在不停的滲出來,衣服濕透,像洗了澡一樣。
這時,那個年輕男人說道:“楚總,如果你信得過我,不如讓我的人去,實不相瞞,我看這位小姐不像是得了急症,事出在我浮雲山莊,我自然也得關心一下。”
他話音剛落,門口方向有人語氣沉冷鏗鏘道:“不必了。這個女人,交給我。”
今天真是有意思,被楚江開不聲不響的拋棄,現在又接連冒出幾個人來要送我去治病,到底是福還是禍?
眉姐在一旁急聲說道:“是列總!”
腳步沉穩,幾步到了進前,眉姐抓著我的手臂說道:“深深,我看就讓列總去吧,楚總這邊的確事要忙,咱也不好麻煩人家,司徒先生更是剛剛飛回洛城,列總有軍車,路上也能快一些。”
眉姐一口氣列了好幾條,語速飛快,我神智不太清楚,但我潛意識裏覺得,眉姐察言觀色,一定是對的,就隨著她的話點點頭。
北知蘭說道:“那就麻煩列總了,沒想到……列總也會管這樣的事。”
戰銘列淡淡說道:“我是警務人員,保護百姓,為百姓效力,也是份內的事,楚夫人以為呢?”
北知蘭怔了一下,隨即一笑,“列總說得是。是我淺薄了。”
她說罷,拍了拍我的手,“白小姐,把你交給列總,我和江開也放心了。”
楚江開手臂上的肌肉微微跳了跳,隨即我感覺自己跌入一個微涼的懷抱,還有淡淡墨香,戰銘列身上的香氣。
人群呼啦啦散開,夜風迎麵吹來,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戰銘列的手臂緊了緊,耳邊風聲呼呼作響,他走得很快,隨後四周感覺一暖,還有汽車發動的聲音。
“去第一醫院,給醫院打電話,讓他們準備急救。”
“是。”
車子一路狂奔,片刻沒有停,闖過幾個紅燈呼嘯著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醫院,剛到門口就有好多人圍上來,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一片白色。
再後來的事情我就記不清楚了,隻覺得像做了一個特別長特別累的夢,每次呼吸都成了煎熬。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想睜眼,眼皮動了動,卻感覺很沉,有點睜不開,有人問道:“你醒了?”
我想點頭,但沒有力氣,腦子有些發暈,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好了許多,我睜開眼,四周一片淡淡的藍,窗簾開著,陽光照進來,暖暖的,在地板上鋪開一片金,桌子上擺著個素色的花瓶,裏麵放著一束百合,淡淡吐露清香。
我有點懵,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那股子疼真讓我不堪回首,伸手摸摸心口的位置,好像……完全沒有疼的感覺了,一絲一毫也沒有留下,仿佛之前不過就是我做的一場可怕的夢。
“感覺怎麽樣?”聲音從床尾的方向傳來,我這才發現,穆林深搬了凳子坐在床尾,他的眼白發紅,臉上還有淺淺的紅印,剛才應該是在床尾淺睡了。
他突然出現,還是以這樣的形象,我有些回不了神,他走過來伸手撫了一下我的額頭,我有些奇怪,我隻是感覺到,難道後來還發燒了?
“感覺怎麽樣,你還沒說,”他皺眉問道。
他身上還穿著那天出去的時候穿的衣服,有點皺皺的,下巴泛青,冒出胡茬,鼻翼也泛著油光,這副形象自從我認識他以來,還從沒有見過。
“看著我幹什麽?傻了?”他有些擔憂,不像是逗我。
“沒,”我一開口,才發現嗓子疼得厲害,啞得不像我自己的聲音,“就是感覺沒有什麽力氣,酸軟的要命。”
他撥開我額前的頭發,“還疼不疼?”
我搖搖頭,“不疼了。”
他抿著嘴唇,臉色凝重,讓我有些不太好的預感,“我是不是得什麽重病了?”
“沒有,別亂想,”他手指一頓說道:“醫生說是這陣子沒有休息好,心情也壓抑得太久,你昨天是不是喝了點酒?”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是的,眉姐要了兩瓶紅酒,我喝了大概有半杯的樣子。
“是啊,但是……”我還沒說完,他打斷我說道:“這就是了,酒入愁腸,不論多少,所以,這三個原因碰到一起,就引發了這次急症,好在沒有什麽大問題。”
他說得像真的,我也挑不出錯,但我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對,我的身體我自己心裏也是清楚的,要說生活作息不規律,之前也有,又不是才開始的,心情上的問題就更不用說了,做我們這行有幾個真正心情好的,喝酒,我這點酒量就沾了那麽一點,像眉姐她們喝得比我喝的水都多。
我心裏疑惑,但一時也問不出什麽,身上也倦得很,真有那種被掏空的感覺。
“深深,”他低低叫我,我嗯了一聲,他沉默了一下問道:“你每天都在惶恐什麽?”
我一呆,轉頭看著他,無法回答。
“因為之前和我的事情?”他問。
我心尖抖了抖,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倆從來沒有真正的開誠布公的談過,說實話,到現在我都記得我第一次接到水芝的電話,告訴我穆林深回來的時候,我心裏的惶恐不安和焦慮。
後來真的見了麵,我從最初的恐懼,到最後的豁出去,心裏對他的畏懼少了一些,也有一些虧欠,但始終不能對他敞開心扉。
要不是因為後來那次他為我受了傷,我想我們之間的那層無形的東西,還是不能衝破。
“是不是?”穆林深見我長久不回答,慢慢歎了一口氣說道:“時間這麽久了,我當初也的確怨過你,恨過你,但是……時隔這麽久了,當我真切的看到你,那種怨恨,見一次也就少一點,深深,重新回到我身邊來,我們從頭再開始,讓我好好照顧你,好不好?”
我喉嚨裏哽住,酸澀難言,要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我們之間,真的還能回去嗎?
隔著這麽久的時間,我身邊有過楚江開,他身邊也有別人,我們之間又有過那麽深刻的痛,真的都能過去嗎?
我心裏亂得很,感覺身上更累,他看我臉色不好,立即說道:“好了,不淡這個,你先好好休息,這些以後再說,不急。”
我點點頭,疲倦的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聽到有人說話。
“深哥,衣服拿來了,您先換洗一下吧。”是小刀。
穆林深“噓”了一聲,輕輕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有水聲,他大概是去洗漱了,我緩級睜開眼睛,夕陽已經西下,大片的火燒雲在天邊鋪開,深深淺淺的紅絢麗的綻放,像一匹色彩豔麗的重錦。
腦海中不由得想起穆林深說過的話,重新開始……真的可以嗎?
我這樣的人,這樣的身世,還曾經害過他。
水聲停了,我急忙閉上眼睛,聽到他又輕步走回來,像是怕吵醒我,每個動作都特別小心。
“深哥,列總來了。”小刀低聲說道:“似乎……是為了顧家而來。”
穆林深的動作一停,“他怎麽會和顧家扯到一起去了?”
小刀說還不太清楚,隻是猜測,問穆林深打算怎麽辦。
穆林深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孟海南呢?”
小刀回答道:“孟總還在製藥廠那邊,暫時還沒有消息。”
穆林深的語氣頓時沉了下去,“顧家的人不見。你告訴戰銘列,如果他要是帶著顧家的人一起進來,那連他也不見了。”
“好,我知道了。”小刀立即轉身出去,房間裏又靜下來。
穆林深走到床前,手指輕輕在我幹裂的嘴唇上輕輕撫過,輕歎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又聽到小刀在外屋說話,他起身走出去帶上了房門。
我抿了抿嘴唇,唇上有極微的潮氣,是他留下的,還有沐浴的清香,轉頭看看關著的房門,我直覺感到,戰銘列的到訪,還有顧氏的人求見,都與我有關。
試著從床上爬起來,感覺有了些力氣,我悄悄下床,踩著柔軟的拖鞋走到門後。
這裏的確是醫院,應該是貴賓病房,從門縫裏看出去,正巧有個醫生帶著個小護士進來不久,不知道醫生和穆林深說了什麽,他的眉頭緊皺,低頭看著手裏的幾頁紙。